《半亩花田》蓝柚

10、先生丢脸了

　　互相看不惯二人组以林浮生惨败结束战斗，等到林朝出门，他开始放飞自我，回归自然……又带着他家少爷出门了。

　　熟门熟路的，引得林晚阳频频看他，“这是要去哪儿？”

　　“许大哥家。”爬坡的路并不好走，还要推着一个轮椅，林浮生却很兴奋，打了鸡血似的，“他邀请我们去看野猪。”

　　“……不是，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不是才见了一面，都邀请上门了？

　　“早上啊，我在桥上碰见他了，说昨晚逮了一头野猪，问我要不要去看看。”

　　林晚阳顿时黑了半张脸，按住轮椅上的刹车键，“不是，这有什么可看的？人生地不熟，不去！”

　　这成何体统，他一个堂堂大少爷，跑别人家去看什么野猪，吃饱了撑的？

　　“一回生二回熟，多去几次就熟了。”林浮生笑得谄媚，“少爷，你就当是成全我，可怜我……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野猪呢！”

　　林晚阳：“那你自个儿去。”

　　林浮生不管不顾继续推着走：“少爷老是窝在家干嘛？周妈王叔两个又无趣，要多出来走走，串串门，别看村里人文化程度不高，但他们可好玩儿了。”

　　林晚阳正要驳回，见后面来了个大爷，顿时咽下嘴边的话。

　　“许大叔，你也去许大哥家吗？”

　　没曾想林浮生热情的跟人家打招呼，还顺势聊上了。

　　“是啊，许家小子打了头野猪，说要请村里人吃饭，家里母猪又刚下崽，才磨蹭到这会儿。”

　　“这是你家少爷吧？长得可真周正，大冷天的，穿这么少冷不冷啊？”

　　“这路也不好走，要不要我搭把手？”

　　林晚阳微微扯着嘴角，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两人推着他有说有笑地往山上走。

　　“大叔，你家猪下崽崽啦，什么颜色的啊？”林浮生满脸好奇。

　　“花色的，可壮实了，我家那老母猪也争气，一口气下了十二个，一个没折。”大叔显然十分骄傲。

　　“大叔卖不卖啊？”

　　“你要买呀？得，我回头给你留着，预计月底就能卖，到时候我喊你一声。”

　　“好嘞，大叔家是靠卖猪为生吗？”

　　“谈不上，只是个小营生，混混日子。”

　　“……”

　　林晚阳一句话也插不上，缩在衣袖里的手都快捏出血了，想不通自己脑子抽了为什么不好好在家看书，要跟着林浮生出门，出门也就罢了，不好好看风景居然要去串门儿，还听一个陌生人聊什么猪……

　　实在有失他的身份！

　　不伦不类，格格不入，成何体统！

　　偏偏他又是个体面要面子的，就算心底呕得很，面上也不咸不淡，始终保持着礼貌得体的微笑。

　　惹得两人以为他十分感兴趣，说得越发起劲，开始讨论怎么养猪。

　　“这猪肉要好吃，就不能喂猪饲料，得喂些草啊，玉米啊，红薯啊……我家的猪质量好就是这么来的。”

　　“还有这讲究啊！”林浮生适时地叹一句。

　　“那可不，我养了一辈子的猪，门儿清，以后你要是不懂就来问我，养猪的学问大着呢！”

　　林晚阳：“……”

　　一路上五花八门瞎扯一通，一会儿便到了许晟家。

　　许晟家是个独门小院儿，二层小楼房，木质结构，屋顶盖了青瓦。竹编的围栏，里面是个院坝，来了不少人，叽叽喳喳说着方言，林晚阳听不太懂。

　　不过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儿和不知名的臭味，顿时冷汗直冒，脸色白了一度。

　　“浮生，我不进去了。”抓住林浮生的手，止不住微微颤抖。

　　林浮生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急了：“少爷还好吗？我们不进去了。”

　　许大叔临门一脚见此，嗓音洪亮问了句：“哎，咋了，咋了这是？”

　　“大叔，你先进去，我们一会儿就来。”

　　推着轮椅离远一点，直到闻不到味道，林浮生才停下来，歉疚地蹲在林晚阳面前：“少爷，对不起，我又忘了。”

　　“无事。”闻不到味儿，林晚阳也好了许多，渐渐放松下来。

　　大叔嗓门实在太大，周围人都被吸引过来，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瞧。

　　实在有些稀奇。

　　这大户人家的少爷自从搬来就深居简出，跟大家闺秀似的，村里人正面都没瞧过几次。

　　这会儿见着了，不免感叹一句，不亏是大户人家生养的，相貌俱佳，比电影明星还好看，浑身都是矜贵的气质，长得跟幅画似的。

　　“这是林家那少爷？长得可真好看！”

　　人群里冒出一句，顿时打破了沉寂，众人叽叽喳喳开始谈论起来，时不时打量一眼。

　　当了猴子的两人一坐一蹲，面面相觑。林浮生讨好的笑笑：“少爷，忍忍，他们在夸你呢！”

　　林晚阳冷哼一声：“回去抄一百遍林家家规。”

　　“少爷……”

　　“不然就去喂猫。”

　　“我抄！”

　　大少爷闻不得血腥气，只能待在外面当猴子。林晚阳都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见围观的人越发肆无忌惮，顿时脸又黑了一大半。

　　“林浮生！”

　　林浮生吓得嘴都快秃噜了，“在在在少爷，要不我去给许大哥打声招呼就走？”

　　“嗯。”

　　这场面实在尴尬，林晚阳也自觉临门不入极为不礼貌，但那恶心人的血腥味儿只会让他出丑，对比一下，不礼貌总比出丑好。

　　于是，村里大户人家的少爷到了许家门口，连门都没进，一脸嫌弃转身就走。

　　大少爷不好相处的谣言坐实了。

　　一路上两人都沉浸在自我世界里，林晚阳觉得自己丢了脸，估计是中邪了干出这等事。林浮生遗憾白跑一趟，连猪毛的影子都没见着，只闻到一股腥臭味儿。

　　林晚阳：都怪林浮生。

　　林浮生：都怪林朝那个冷鬼。

　　一路沉默回到宅院，两人默契地谁也不提这事儿。林晚阳回房间自我反省，而林浮生……

　　找人建狗窝猪圈去了。

　　行动派说干就干。

　　林晚阳反省完顺便看了看书洗涤一下灵魂，再画了一幅画，陶冶一下情操。直到把丢脸事儿忘得一干二净，换了一身正式矜贵的行头，还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由王叔推到餐桌旁用餐。

　　晚餐一如既往的丰富，却只有他一个人享用，林晚阳用餐巾擦擦手，问一旁的王叔：“林浮生跑哪儿去了？”

　　“修猪圈去了。”王叔一言难尽。

　　“噗……咳咳……”刚到嘴里的甜汤一口喷了出来，林晚阳咳嗽完，不可思议的问：“你说什么？修猪……猪圈？”

　　猪圈二字像是滚烫的开水，烫嘴。

　　“是的，我已经劝过那孩子，宅院里不能养这东西，可他偏不听，找了几个工人在旁边的果园凿了一块地，这会儿怕是已经修了一大半了。”

　　林晚阳：“……”

　　擦擦嘴，深吸两口气，他云淡风轻道：“算了，随他。”

　　都答应了，临时反悔不是他的做派。

　　就林浮生这个性子，指定半途而废。

　　大少爷发话了，王叔也不再多嘴，矗立在一旁当隐形人，偶尔给林晚阳夹菜倒水。

　　吃了晚饭，闲着无事，见林浮生还没回来，遣退了王叔，独自推着轮椅到院子转转消食。

　　林朝送来那只猫懒得狠，整天缩在壁炉旁动也不动，林晚阳好心情去逗弄一番，见它不给面子，顿时更加嫌弃了。

　　狗比较忠诚，养一条也不错。

　　转悠转悠人就到了大门口，望着小腿高的门槛，心底突突冒出冷气，整个人都蔫了。

　　“哎，赶上了！”

　　熟悉的男声响起，林晚阳抬眼瞧，是许晟，提了一个竹篮子大步流星而来，咧着一口大白牙。

　　“你来干嘛？”林晚阳立马调整坐姿，摆出气定神闲的模样。

　　“给你家送点东西，早上那会儿我忙不开身，招待不周啊。”许晟几步到了大门口。

　　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晚阳微微一笑，“客气，好意心领了，你还是带回去吧，我家不……”

　　“听说你要养猪？”许晟突然问。

　　什……什么？

　　林晚阳脸都要裂了，林浮生那个大嘴巴子，什么都往外抖，猪圈还没有，养猪的消息都放出去了。

　　他临危不乱道：“你觉得可信吗？”

　　“倒也是，”许晟也没揪着不放，见他一人独自在门口，身边也没个使唤的人。

　　他放下篮子，直接架住轮椅，把人给抬出门。

　　嘴里还说着：“怎么没带个人在身旁，出门都不方便。”

　　林晚阳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怎能说着说着就把他搬出来了，他又没说要出门，也没经过他同意。

　　“你……你干什么？”

　　“不是要出门吗？”许晟拍拍手，把篮子挂在门栓上，“东西先放这儿，你要去哪儿，我推你过去。”

　　“不用，我也没说要出门。”第一次遇到这种一言不发就动手的人，林晚阳有些招架不住。

　　“那我把你搬进去？”他说。

　　林晚阳急忙摆手，无奈的叹口气，指着台阶下面的空地，“麻烦把我推到下面就行，谢谢。”

　　“客气。”

　　许晟力气是真大，半口气没喘就把人搬下台阶，跟搬婴儿车似的。

　　林晚阳理理衣服褶子，把大少爷该有的气度拿出来：“谢了。”

　　“你要这么客气，那我就受了。”许晟打量一圈，这还是他第一次到林家门口，果然气派。

　　“这院子倒是气派，”他说，“不过，为什么要建在乡下？”

　　“有钱。”林晚阳不咸不淡。

　　“话说，”许晟笑了下，蹲在他跟前，疑惑不解，“怎么感觉你对我有敌意呢？我也没惹你。”

　　“难道，是那只兔子？”

　　“呵，你觉得可能吗？”林晚阳瞥他一眼。

　　“那倒是，”他又问，“你喜欢兔子吗？送一只给你养？”

　　“很好养的，比猪好养。”

　　前半句挺让人心动，后半句……林晚阳想揍人。

　　“不感兴趣。”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儿能去养兔子。

　　许晟站起来跺跺脚，“好吧，我还以为你喜欢才带回来，既然你不要，那我就扔了吧。”

　　林晚阳顿时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狠心，好歹是一条命，说扔就扔，不怕遭天谴啊？”

　　“你要实在养不起，只管送来，我林家还是有能力养这些小东西的。”

　　“也行。”许晟笑了笑，把人推着往小道上走。

　　“你干什么，你要推我去哪儿？”林晚阳扒着扶手往后转，仰着头一脸慌乱。

　　“你不是要养兔子吗？自己去接，总不能我再专门给你送来吧？”许晟低头笑着说。

　　那倒也是，林晚阳迟疑地点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既然是去接兔子，林晚阳心定了，有人乐意当免费的劳动力，他何乐而不为呢？

　　天色渐暗，晚风微冷，风景倒是极好，路人已无行人，两人沉默不语，只有轮子在地上摩擦出唰唰的声响。

　　林晚阳越想越不对劲儿，低头瞧了瞧瘦弱的双手，再回过头狐疑地看着体型健硕的男人，“你不会想图谋不轨吧？”

　　许晟推着轮椅，勾起一丝恶笑，“才发觉吗？可惜晚了。”

　　林晚阳心底咚一声，捏紧手指，冷静地分析：“我家门口有监控，天黑前不到家王叔就会找我，就算你有足够的时间解决我，可你跑不掉，林家报复人的手段可是从百年前继承下来的。”

　　“再说，你我无冤无仇，谋财是有可能，害命就说不通了，除非你是个变态杀手。”

　　“不过，你也别想通过我大富大贵，你也看出来了，我就一残废，林家可没心思管我，不然我也不会被赶到乡下。”

　　“所以，综上而言，我对你毫无用处。”

　　“噗……哈哈哈，”许晟笑了半天，才说：“要是我不谋财也不害命呢？”

　　“劫色吗？”林晚阳侧过身体仰头仔细打量男人，眼镜儿实在太碍眼，他直接推到头顶上，露出一双清澈见底的桃花眼，以上目线直直地望去，“长得挺man，我也不亏。”

　　“咳咳……”许晟被他的坦率大胆呛得不行，长得小小的一个人，说话怎么这么猛浪呢！

　　他脸上泛起热气和红润，结结巴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顾及呢？”

　　林晚阳冷哼一声，“呵，不是你先起的头吗？”

　　许晟落得一败涂地，顿时闭嘴，什么也不说了。

　　胜了一筹，林晚阳越发肆无忌惮，好心情地说：“就你这道行，连人贩子的一半都不到。”

　　“想当年我被绑……”

　　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林晚阳顿时闭嘴，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算了，你这道行再修炼几百年吧，兔子在哪儿？”

　　“我家院子。”许晟说，“你刚要说什么？”

　　“没，走快点儿，待会儿天黑了我怎么回去。”

　　许晟说：“我送你回去。”

　　“哎，不是，那你为什么不能把兔子送到我家，我来的意义是什么？”林晚阳终于回过味儿来，“再说，又不是我主动要养，是帮你挽救一条命，算是帮你积德，难道你不应该亲自送上门吗？”

　　“本来就是野兔子，扔了也能活。”许晟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听村里人说你不爱出门，总是宅在家干嘛，出来转转也挺好的。”

　　林晚阳冷笑：“……合着你们在背后议论我是吧？”

　　“习惯习惯就好了。”见前面的路不好走，许晟直接抱起轮椅健步如飞，到了平地才停下来。

　　这一番操作弄得林晚阳措手不及，连回怼的话都给忘了。

　　只能呐呐道：“你……力气还挺大哈。”

　　“还行。”许晟一脸轻松，“比木头轻多了。”

　　林晚阳：“……”

　　这个钢铁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