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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方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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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怎么搞......”GM抓了抓油腻的鸡窝头,愁眉苦脸地透过控制面板看着一地残骸。
近几天为了修复莫名其妙的BUG搞得他连洗澡的时间都没有,而此刻萤蓝的屏幕上,攒动的玩家ID犹如一个个蚂蚁被俯视和圈养着。
GM思前想后,还是连接到了上一级的管理者,“古先生,服务器内的首席雕像又碎了一个,请问需要暂停所有进度修复吗?”
被称作古先生的那端沉默了半晌,才问道:“还是之前的那个人吗?”
只听声音的话,古先生似乎是个青年,但嗓音莫名的有些阴柔。
GM五指连点控制面板,将玩家画面调取了出来,“是的,还是ID名为萧妄的裂刃玩家,编号FHJH9797,这次他破坏的是他自己的雕像。”
“......”
“古先生?”
“我知道了,你找时辰转换的缝隙卡一下进程后修复吧。”
......
天域阁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龟你看见小萧当时的反应没有?”
一个身着藏青色劲装的刺猬头男子拍着床板笑到不能自己,眼角挤出的晶莹泪花儿在黝黑的皮肤上煞是显眼,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
南归温吞地眨了眨眼睛,超长的反射弧似乎是感知到了杀气,竟是难得一见地率先朝旁边挪了挪屁股。
“唉哟我的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三尺青锋犹如分海蛟龙,磅礴劲气直冲刺猬头男子刺去!
只见方才还捧着肚子的刺猬头忽然敏捷地抬起前臂,焦色光芒顷刻间好似机甲变身,转瞬间包裹住了他健壮的手臂,竟是生生挡住了那骇人的一击!
黑着一张俊脸的萧妄不禁暗自骂娘,剑锋猝然一转,毫不留情地照着心口死穴刺去!
谁知那刺猬头早有准备,双臂交叉拦在胸前,犹如一扇坚不可摧的光盾,让萧妄的长剑无法再侵入半分!
“嗷!”刺猬头无比兴奋地看着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漆黑长剑,双眼如炬,咋咋呼呼道:“小萧,这就是你的违命剑?!唉哟卧槽!太得劲儿了吧!”
萧妄狠狠咬了咬后槽牙,骤然改为双手持剑,冷笑道:“这就得劲儿了?老子还能让你再爽一点!”
话音刚落,违命漆黑的剑身红芒大涨,自剑锋燃起烈烈火焰,如盘龙般缠上萧妄的手臂,扑面灼热的温度顿时充斥了整个药堂!
一旁默默观战的南归双眼慢慢睁大,终于身快于脑地跳窗逃跑了。
刺猬头被烫得嗷嗷直嚎,额前一缕风骚的小刘海都给点着了,却仍旧毫不退缩地双拳紧握,光盾不断加持,几乎化作实质的焦色盾牌!
“再来再来!!!”刺猬头中气十足地一声怒吼,毫无道理,却不肯服输地正面抵抗着。
萧妄双眸仿佛被火焰点亮,违命一如它的主人战意昂扬,铮铮剑鸣带着势如破竹的狂傲与霸道,竟是一点一点压制住了刺猬头的光盾!
萧妄自己也很想知道,违命到底强到哪个地步。
豆大汗珠从刺猬头的额头上滚落,他双臂微微打着颤,眼睁睁看着光盾中央出现蛛网似的裂痕......
“这样才对......”萧妄低沉喑哑地笑着,坚毅的侧脸在火舌映照下邪气十足。
这时......
“住手。”仇倾酒清冷而淡漠的话语忽然自药堂外传来。
正面对峙的两人同时一愣,萧妄不痛快地“嘁”了一声,却还是先行将违命收了回来。
“呼......”刺猬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两只手臂甩得好比螺旋桨散着热,不断称赞道:“好剑好剑!!!”
萧妄理所当然地丢下了一句“废话”就推开门出去了。
这个有能力挡住萧妄的剑并与他抗衡的刺猬头不是别人,正是圣盾首席的空想八方。
虽说空想八方战力可观,但天域阁众人早已习惯了找不到这个钢铁肉盾在哪儿了。且不说他这样牛逼的肉坦太抢手,他自己的爱好也成了空想八方频频杳无音信的原因之一——创造复原现实世界里的机械产物。
说白了,空想八方就是个疯狂“科学家”。
萧妄早就记不清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了,原本前往狮族的押运队伍里安排了空想八方的位置,最后却是不知为何被青稚来时顶替了去。
今日在城墙脚下,萧妄斩毁了自己的雕像,刚刚气势十足地扔下一句“不服插旗”,就被开着劣质装甲车的空想八方碰了瓷......
谁都没想到那装甲车的屁股后头码着一排炸药火石,无畏冲锋似地直往城墙上不要命的顶去,饶是身法敏捷如萧妄也猝不及防被撞了个人仰马翻,场面别提有多尴尬了。
仇倾酒见萧妄和空想八方一前一后出了药堂,淡声道:“可还无碍?”
两人同时脸色一白,仿佛不想回想疗伤时的惨状,各自抿着嘴匆匆点了点头。
——他们帮派的驻地奶妈是个暴脾气辣妹,修炼等级高于沙耶之歌,但奶人和硬灌没差别,往往是想疗伤就要先去掉半条命。
仇倾酒心知肚明便也不再多问,毕竟他这个帮主落在妹玺手里都没好果子吃。
“大空。”他叫着空想八方的昵称,语气却称得上冷淡,“近来多花些时间在帮派里,可做些小物件,但要时刻能寻到你。”
空想八方对于玩家之间的传闻略有些了解,于是干脆利落地垂首一抱拳,毫无怨言地应下了。
萧妄心不在焉地用指腹摩挲着剑柄上的花纹,面无表情地等着仇倾酒问他些什么。
却不想,仇倾酒只是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
萧妄:“????”
他就这么挂着一脑门儿的问号看着仇倾酒将躲在草垛里愣神的南归拎了出来,慢条斯理地离开了药堂。
卧槽?!
萧妄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心说老子白搞出这么大动静了?你不问我我怎么反问你和曲拂之二人私会的理由?!
“小萧?欸!小萧?!”空想八方见他一脸无语望天的表情怎么叫都叫不回来,也不知是真没眼力见儿还是憨胆大,索性拿裹着玄铁的胳膊肘用了实打实的力气捣了他一肘子。
萧妄心中的那坨心烦意乱顿时被捣了个稀碎,火气“腾”地一下直窜头顶!
“你他娘的叫魂呐?!”
一早躺在药堂屋顶上的老年棋手正抱着尾巴打呼噜,被那阵惊天动地的劲气碰撞声噎了一下,再次迅速老神在在地入睡了,边磨牙边嘟囔着:“又打啊......”
次日起,主城突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平静和安详中,每个玩家各自或忙碌或安好。
水云间与天域阁的纷争,曲拂之祭剑,以及萧妄自毁首席雕像的话题犹如石沉大海,被重重拿起却又轻轻放下,将一切舌尖上的趣闻都强压了下去。
并非有人使用了什么手段,而是......
【系统通告:请各位玩家注意,隐者玩家轻小萤,清语玩家沙耶之歌,在荒漠之境遭俘。】
如同之前的狮族押运任务,前所未有的信息掩盖过了所有城内的热点,犹如氤氲在主城上空的黑云,让人喘不过气来。
由于人性与道德的牵制作用,玩家之间的斗争并不那么可怕。可面对未知的危险,你甚至不知道背后操纵这一切的是谁,想要什么。
那个只会逐字逐句说话的系统?还是人人都知道他们的存在却从不露面的GM?
【系统通告:请各位玩家注意,隐者玩家轻小萤,清语玩家沙耶之歌,在荒漠之境遭俘。】
曲拂之冷眼望着第十一次出现的系统通告,如画眉宇间一片凝重。那强烈的压迫感萦绕在他周身,让性格跳脱的两横君都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憷。
短短“遭俘”两个字难以捉摸......没有后续信息,没有任务开启的提示,甚至没有告知坐标。却如同架在命脉上的凶器,时时刻刻推搡着人要向前走才能活命。
两横君偷偷瞄着曲拂之,他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道是他们水云间的人,曲哥一定不会弃之不顾,遭俘了救回来就是了。可是......娘欸,曲哥这脸都要黑成锅底了!
两横君紧紧抿着嘴,轻手轻脚地拉开自己华丽得骇人的纳袋往里瞅,心说找个啥玩意儿让曲哥开心开心呢......
这时,原本大开的窗户忽然灌入一阵狂风......
“欸我去?!”两横君忙捂着自己金贵的娃娃脸,却听见身旁沉思的曲拂之呼吸骤然一滞。
再抬眼看去,恰逢萧妄一袭犹如暗夜的黑衣在眼前掠过,稳稳落了地。
两横君瞬间脑中警铃大作,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五指法诀一拈下意识就要攻击!
这倒霉孩子平时心里头不装事儿,这次倒是被曲拂之祭剑吓得现在一看见萧妄就有了条件反射,活像个炸了毛的刺猬。
萧妄轻蔑地望着两横君掌中凶猛的蓝芒,二话不说地拔剑以对,大有种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定先动的气势。
一想到上次自己在萧妄手下没走过十招,两横君看着那漆黑长剑就牙疼。
他是远程法师,近身太吃亏了。但还是打肿脸充胖子地拦在曲拂之身前,颤颤巍巍道:“萧妄!我......我!本帮主可,可告诉你!我是打不过你!但......但你少来招惹我曲哥!”
萧妄饶有兴致地望着那快要哭出来的包子脸,手腕一抬,剑锋指向他身后:“这年头儿堂堂法核首席,身后带着个鬼咒第一人硬说打不过我?真不知是老子不识天高地厚......还是你们在玩儿哪门子的过家家?”
“放屁!”两横君大脑里的粗线条下意识驳回了他听不懂的话,正想扭头喊曲哥和他一块儿把萧妄弄死了报仇:“曲哥快!曲......咦?”
两横君挂着两撮晶莹透亮的鼻涕牛牛,问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曲哥你......你笑啥?”
只见曲拂之掩饰着笑意,肩膀还是微微抖动了几下,正对上萧妄莫名其妙的目光,“咳,没什么。”
他总不好说这两位剑拔弩张的架势分外像狐假虎威的小学生对上自认为混社会的初中生吧?
干净的灵魂总是如此令人意想不到的有趣。
萧妄被他笑得莫名有些恼火,冷嘲热讽道:“曲少好兴致,随身侍从都遭俘了还如此悠哉。”
“那......”曲拂之拍了拍两横君的肩膀示意他无事,自己则向前走了几步,“你又是为了什么来我水云间呢?”
见他说话忽然大白话了许多,萧妄竟一时有些不适应,转念一想好像是自己上次让他少那么作了吧唧的说话。
萧妄颇为嚣张地一挑剑眉,“我要随你们去救人。”
闻言,曲拂之眉宇微蹙。
“什么?!”两横君登时瞪圆了双眼,脸颊上的婴儿肥因着情绪激动上下乱颤,“你别忘了你才对水云间做了什么!要去也是我去!有你什么事儿啊!”
“嘁。”萧妄嗤笑间,违命直指曲拂之眉心,一字一句道:“就凭老子是萧妄。”
“你......!”
“好。”曲拂之打断了两横君的大惊小怪,如玉修长的两指一并,将剑锋轻描淡写地拨向一侧,“刀剑无眼,小心为宜。”
两横君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曲哥认真的?!莫不是曲哥如今也畏惧萧妄?!
萧妄眸光一暗,立刻咬着牙将剑身微颤的违命收回了鞘。方才执剑的手好似压了千斤坠,惹得他手腕僵硬酸痛。
罪魁祸首却眸底含笑地望着他,殷红薄唇微启,慢条斯理道:“那就有劳了,你我即刻启程如何?”
萧妄暗暗一握拳,强行驱散了那股子僵硬感,皮笑肉不笑地应下了。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独自苍凉的两横君都没有解冻。
......
荒漠之境离主城的四扇城门之一的西门不远,却是最为人迹罕至的。
如果说通往狮族的北门还偶有商队前往,那西门外当真是连只兔子都见不到。
此时距离轻小萤和沙耶之歌遭俘的系统通告发布不过一个时辰,曲拂之和萧妄已然轻装上阵,连城门都没有打开,在众人惊呼中高高跃上城墙便翻出了西门。
为了节省坐骑体力,两人出了西门后先行选择了骑马。
萧妄眉头紧锁地望着时刻将马匹控制在他身侧的曲拂之,狐疑道:“你就这么出了城?”
“怎么?”风中裹着些细沙,曲拂之微眯着狭长的双眼,笑道:“难不成你想同两横君一起去救人?”
萧妄脸色有些古怪,却还是坦白道:“我以为水云间至少要出一支十人队。”
曲拂之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仿佛自言自语地低声道:“人多了......你便不好行动了吧?”
眼看着他握着缰绳的手猛然一僵,曲拂之如沐春风地笑了笑,“不问问我和仇倾酒都谈了些什么吗?”
萧妄似是满不在乎,别过了脸去,冷言冷语道:“就那点儿小九九,也想瞒过你妄爷?”
“哦?”纵使时机不对,曲拂之对于这来之不易的两人行还是异常上心和感到欢愉的,语气也放松了不少,“还请妄爷指教?”
闻言,萧妄故作高深莫测的回眸,曲拂之在那黝黑明亮的眼眸中央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顿时心头一跳。
“只可意会......”萧妄潇洒地一抖缰绳,马匹嘶鸣着奔向一片黄沙,只听他神秘道:“不可言传。”
曲拂之无言地凝视着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背影,一时颇感无奈和好笑,又觉得寻到轻小萤和沙耶之歌之后应当赏一赏这两个小姑娘。
说话归说话,两人并未忘记这一路的初衷。
策马狂奔,随着距离荒漠之境愈发的近,沙尘愈发大了,空气也逐渐干燥滚烫起来。但曲拂之明白,这还不是荒漠之境最恶劣的环境。
要如何在漫天黄沙中去寻人,曲拂之心里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两人在荒漠之境的入口处下了马。
“喂。”
曲拂之的思绪骤然被打断,他循声去抬头,只见萧妄朝他抛来一个轻飘飘的物件,拿到手里一看,竟是一件带兜帽的斗篷。
“穿上这个。”萧妄冲他扬了扬下巴,荒漠之境当前,方才那错失良机的暗自腹诽已经全然收了起来。这一行既然只有曲拂之一个队友,那他则需好好摒弃其他情绪,以救人为先。
曲拂之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里的斗篷,又看了看正在穿另一件斗篷的萧妄,状似无意地问道:“这是......特地给我准备的?”
“美得你。”萧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冷哼了一声,“穿一件,总得备一件。荒漠之境这种鬼地方爷来了不下十次了,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
他熟练地给自己系上斗篷的带子,靴底重重碾了碾荒漠之境边界的粗糙黄沙,嘴不饶人道:“哪像曲少金贵,坐镇主城,何必亲自跑来这鬼地方。”
曲拂之其实想说......他不光来过荒漠之境,还为了寻你来的。
那时他还不会炼药,靠着两颗回气丹在烈阳下徒步了整整五日。
但他终究只是笑了笑,从善如流地给萧妄垫上台阶,“有妄爷照应着,这一路定然会少受许多罪。”
“那是自然。”果不其然,萧妄面上立刻露出几分傲然之色,指挥着曲拂之穿上斗篷,“啧......这斗篷不是这么穿的。”
曲拂之当然知道斗篷不是这么穿的,可那好看的十指就像头一次穿针引线一般,如何都将带子系不到一起去。
花里胡哨地绕了一圈又一圈,看似绕了个死扣,再一拉还是散做两根互不相干。
萧妄像看怪物似地看着曲拂之,啧啧称奇道:“曲少,曲大少,曲拂之......你他奶奶的别告诉爷你平常穿衣服都有人伺候?!你是生活无法自理吗?!”
曲拂之茫然地抬眸,如花瓣吻过的红唇似是懊恼地抿了抿,负气道:“不......不行吗?”
萧妄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简直成了大写的惊悚。
诡异的沉默在二人间持续良久,终于是萧妄率先爆发出一阵狂笑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真他妈没想到啊。”萧妄笑得放肆极了,呼呼作响的风沙也盖不住,他捧腹道:“战场指挥官......居然连两根破带子都系不到一块儿去......”
曲拂之似是难堪,侧过了头去还偏生要做出一副轻描淡写地样子,“有什么可笑的......”
许是曲拂之这故作镇定的模样太难得了,萧妄信以为真,笑得更是惊天动地了。
直到他笑到腹痛不得不停下来时,曲拂之才无可奈何地望着他,“可以帮我系了吗?”
“可以可以......当然没问题。”萧妄用大拇指抹去了眼角的湿润,点着头又情不自禁地戏谑道:“屁大点儿事,曲少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萧妄嘴角直抽抽地憋着笑捏起他肩颈间的两根带子,利落地一绕一搭一拽,那命运坎坷的斗篷终于老老实实挂在了曲拂之的肩上。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曲拂之敛着眸子里的精光,轻嗅着萧妄身上被太阳晒过的清爽味道。
余光里猛然瞥见曲拂之滚动的喉结,萧妄刚要离开的双手一顿,“你这狗东西......又诓骗老子?”
曲拂之莞尔,趁着萧妄不备勾开了他的斗篷,旋即在萧妄煞气浓重的视线下优雅而从容地给他系了个比例完美的结。
“你看,我这不是学会了吗?”
萧妄嫌弃地“啧”了一声,拿违命的剑柄重重点了点曲拂之的肩膀,转身先行走向荒漠之境,“爷没空陪给你颁奖,省点劲儿回城再演。”
曲拂之不紧不慢地弯了唇角,风情与妖异浑然天成,低低笑了许久,才道:“再凶......还不是要系蝴蝶结。”
萧妄:“......老子就该给你打个死结,勒死算球。”
不过很快,事实证明话说得再狠确实也没个卵子用。
两人戴着兜帽站在呼啸的风沙中大眼瞪小眼,萧妄的战甲雄狮立在中间瞅瞅这个嗅嗅那个,又用爪子糊了糊干涩的双眼,还是没等到这二位的抉择。
萧妄眼睁睁看着曲拂之从纳袋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将莹绿的药液点进了心肝儿的双眼中,而后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它的鬃毛,一副亲昵。
更重要的是......心肝儿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眼睛受灵药保护后还撒娇地主动蹭了蹭曲拂之!
两滴明目散就忘了自个儿是谁的坐骑了?!
萧妄怒火中烧地照着心肝儿脑袋就是一下子,虽然不疼,却拍得雄狮委屈极了。
正赶上他们倒霉,这会儿荒漠之境正风大如鬼号,两人的斗篷被吹得翻飞不已。
萧妄恶狠狠地指了指曲拂之,连比划带吼地示意他分头行动,顺便鄙视了一把他讨好自家心肝儿的行为。
曲拂之在一片狂风黄沙中依旧四平八稳,修长的十指灵巧生动,不急不缓,形象又不乏细节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分头行动固然对搜寻速度有极大帮助,可当下他们对轻小萤和沙耶之歌的行踪一无所知,再加上荒漠之境环境复杂,迷失方向的可能性太大。
这也是为什么曲拂之选择和萧妄来寻人的理由之一,带的人一多难免会在风沙中落了单,要寻的人便又多了一个。
曲拂之和萧妄的个人战力都是毋庸置疑的,他们此时需要做的就是盯紧了对方,万万不可失去联络。
哪怕是正面碰上蝎族,只要轻小萤和沙耶之歌还活着,一人救下一个就能暴力突围。
对于沙耶之歌遭俘,萧妄心里其实焦急万分,这姑娘给人疗个伤都不忍下重手,轻柔地好似羽毛拂过,哪会打怪啊。若是和其他人一同前往救人他定是要先冲为敬。可是当队友变成曲拂之后,他脑中却清明冷静了不少。
就算他不愿意承认,但曲拂之身上那种运筹帷幄的气质总是能将他一同沉淀下来。
萧妄沉吟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一跃上了披甲雄狮的后背。
谁成想他刚坐稳,一只有力的手臂就拦腰勾住了他......
萧妄的腰背猛然一绷紧:“?????”
直到曲拂之冲他人畜无害地眨了眨眼,萧妄的大脑“嗡”地一声炸开了!——淦他大爷的,他怎么忘了曲拂之的坐骑是青帝渊蟒?!!
在这鬼地方无法御剑,马匹又过于羸弱,唯有神兽品阶的坐骑才能在这呼啸中顺利通行。
曲拂之笑吟吟地望着他,一副“我也无法,毕竟你畏蛇”的表情。他就是料定了萧妄宁愿被他得寸进尺,也不愿意见到他的坐骑。
果不其然,萧妄铁青着脸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许我吧。”
明知他听不到,曲拂之还是从后凑到他耳边低声喃喃道。
紧绷的后背贴上温热胸膛,萧妄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了......明明风沙如此大,他却还是能清楚地嗅到曲拂之身上那清幽的药香。
萧妄生无可恋地心道老子怕是鬼迷心窍了......
收到命令的披甲雄狮威武地甩了甩脑袋,猛然展开熊熊火翼,义无反顾地扑进了一片迷眼昏黄中。
......
蝎族领地内,道道残垣断壁犹如古时湮灭的城镇,心无旁骛地阻拦着风沙。
轻小萤的面纱早已不见,露出了一张与仇倾酒八分相似的惨白小脸。她虚弱地靠在泥墙边,一身短打夜行衣血迹斑斑。
她弯起尚且完好的指节抹掉了沙耶之歌眼角的泪水,潮热的风拂过那纤细腕间的银铃叮当作响,语气不无坚定道:“别哭......曲少给的任务我们还没有完成......我不会有事的。”
轻小萤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沙耶之歌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她强忍着想要痛哭的冲动努力睁大双眼,试图缓和模糊的视线。
丹药消耗殆尽,她体内的劲气也早已所剩无几了,透白指尖的治愈之光好似夏夜的萤火虫,拼命闪烁却力不从心地渐渐弱了下去,可轻小萤上腹部深可见骨的伤口仍旧血流不止......
彻底失去了清语的救助,轻小萤猛然喷出一口黑血,娇小单薄的身躯犹如断了线的风筝朝一侧歪倒!
沙耶之歌连忙扑过去一把抱住了轻小萤,顿时泪如泉涌。她哑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渴望自己能够放声痛哭出来。
她浑身抖得如筛,无声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足无措地擦着轻小萤唇边不断冒出的血沫。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你不要死......
明明是她自己要求陪同轻小萤来到荒漠之境的,可她这一路上都被轻小萤护在身后,都怪自己碍手碍脚,才让她连连被伤......
进气没有出气多的轻小萤却在她怀中将生死看得很淡,她甚至开始在心内计算着自己复活的位置,以及那里距离蝎族主帐的远近。
“沙耶......你听我说......”轻小萤紧皱着冷冽的眉眼,硬是压着一口气强撑残躯爬了起来,那眸底蒸腾的纯粹杀意让沙耶不由地愣住了。
四周,将她们团团围住却不立刻绞杀的蝎族们静静伏在黄沙中,只露出了剧毒无比的利钩。
轻小萤思维清晰,她明白这群NPC定是如曲少所说有异,原因虽然尚不可知,但她莫名地觉得它们就是要将自己和沙耶之歌困在荒漠之境来引人救援。
“不能......坐以待毙。”轻小萤双手伸向后腰,自鞘中抽出两把短匕,青紫唇瓣开合间一片血红,“我......我为你开一条窄路,听我指令......一定要冲过去......”
她深知自己没时间了,身体的疼痛让她甚至感到了麻痹和僵硬,这样的她还能斩杀几只蝎子......说实话她心中也没有底。
于是轻小萤不等沙耶之歌回应,攥紧短匕,身形化作一团灰雾扑向如同铜墙铁壁的蝎人。
“三!”
空灵的娇吒回荡在一片荒芜中,银铃晃动宛如催命符,染血短匕一寸短一寸险,做着最后的殊死搏斗。
“二!”
眼看无数泛着寒芒的利钩倒竖着扑向那团灰雾,沙耶之歌含泪咬着牙站起身来,手中死死掐着的法诀,屏气凝神。
“一!”
听着熟悉的清唳鹤鸣冲天而起,轻小萤终是身形一颤,手中的双匕如同放下的心一般落了地,坦然地在铺天盖地的剧毒利钩下阖上了眼......
“趴下!”
一声沙哑怒喝骤然炸响在空中,已经决然赴死的轻小萤心神大震,强撑着一口气就势前扑......
——轰!
猩红狂岚带着破城之势霎时间荡开了那数量可怕的蝎尾,风驰电掣的尾风氤氲着昭示不详的黑紫,豁然掀翻了整片黄沙!
从天而降的萧妄宛如神兵守立在轻小萤身前,冷着脸将扑上来的蝎族人捅了个对穿!
还不待卷起的黄沙落下,一朵凛冽剑花挽出夺命的绚丽,招招直击要害,风卷残云般游走于利钩之下......
一时间,残垣断壁的荒漠城内,蝎人的怪叫不绝于耳。
浑身是伤的轻小萤彻底昏了过去,生命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眼见就要见了底。
曲拂之手疾眼快地将从半空接下的沙耶之歌横在了心肝儿背上,法诀已然拈在了左手,只见轻小萤周身忽然泛起一圈漆黑骇人的符咒,张牙舞爪地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战中的萧妄只瞥了一眼就知没自己事儿了,索性远离了轻小萤所在的区域,放开手脚乱杀一气。
沙耶之歌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她看不见轻小萤,只得焦急不已地朝曲拂之无声地说着什么。
却不想曲拂之看也不看她,将白玉似的掌心摊在她眼前,里面躺着一颗浑圆莹润的药丸。
沙耶之歌大惊,她怔怔地咽下了那颗药丸,猛然望见他手中的法诀,只觉得整个背脊都发寒了......
——那是......策反术。
此时,两只藏匿在黄沙深处的蝎人正朝着动也不动的轻小萤爬去,可当它们正要享用这个小姑娘时......
随着咒文悉数钻进身体,她的四肢猝然抽搐了几下,生命值竟是奇迹般的卡在了即将触底的位置,闪着异样的乌青!
下一秒,原本已经昏死过去的轻小萤骤然暴起!锋利的匕首寒芒毕现,只听银铃声一响,两只蝎人的头颅已然落地!
曲拂之带着沙耶之歌一跃而下,心肝儿挥动火翼,狂暴狮吼着冲进战局助了萧妄一臂之力。
曲拂之轻描淡写地捏着法诀,幽紫的眸底平静如水。
策反术,可以说是一种相当阴狠且毒辣的技能——在玩家或NPC濒死的准确时机使用即可暂时延续其生命力并加以控制。
这个术法虽说鬼咒派玩家人手必备,可是因着对要求时机掌控力过于严苛,真正能顺利使出的却寥寥无几,几乎被列为了刮刮乐一类的技能。更别提控制时间,以及压制力还是根据施术人的修炼等级而定了。
沙耶之歌遥遥望着轻小萤瞳孔中一片无神惨白心惊不已,她竟是一星半点儿的自我意识也没有了,此时全数神志皆被曲拂之压制与操控。
“沙耶。”曲拂之不紧不慢地唤了她一声,游刃有余地操纵着轻小萤一连斩杀数只蝎人,“专心回复,不然你等着一会儿谁来救她?”
话音刚落,他余光骤然瞥见一只蝎人在背后朝萧妄偷袭去,狭长眸间绮丽紫芒乍现,那只偷袭的蝎人眨眼间爆体而亡!
“欸卧槽!”躲闪不及的萧妄忙不迭被溅了一后背的污血,行云流水地连斩数剑期间还不忘骂骂咧咧地朝曲拂之比了一个嚣张无比的中指。
曲拂之莞尔,心说还是不要扫了这战斗狂的兴致,免得回城连腰......啊不,连坐骑也不带他乘了。
然而,随着蝎人的数量锐减,曲拂之的眉宇却也缓缓皱了起来。
参照以往对战蝎族的经验,蝎子的脾性并非如此不死不休的,它们往往在有落败迹象是开始隐匿或撤退。
可如今......这些蝎人中间没有将领存在,明知奈何不了他们却还是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曲拂之不动声色地环视着四周,视线最后落在了逐渐泛黑的天际。
“呵。”曲拂之眸色一暗,“正合我意。”
心无旁骛的萧妄越战越兴奋,他可以感受到违命与自己的契合度正在飞速增长。
如果说最初的违命是一只狂躁难控的野兽,那么战斗过程便是驯服和打磨它的过程。
忽然,一颗硕大的雨珠砸在违命的剑锋上,萧妄动作微凝,下意识朝曲拂之的方向望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曲拂之唇角噙着的那一抹好整以暇的笑意,似乎是让他不要在意。
“这他娘的又是在盘算什么鬼玩意儿......”萧妄嘀嘀咕咕着拦腰斩断了蝎人,皱着眉头分了神,“荒漠之境的暴雨能搞死人,他该不会不知道吧?”
萧妄将信将疑地穿梭于蝎子之间,如电的猩红剑气与天际霹雳交相辉映。
直到密不透风的雨幕瓢泼而下时,萧妄终于是忍不住了,几个闪身间躲开了倒竖的毒钩回到了曲拂之身侧。
荒漠中的热气儿顿时被淋了个透,温度一下子低到难以置信。
他刚毅英挺的眉眼被雨水浇得愈发黑白分明起来,稳稳架着长剑,暴雨声好似紧密的鼓擂,只得放开嗓子吼道:“曲大少!搞点儿阳间货成吗?!”
“尽兴了?”曲拂之了然一笑,左手五指收拢间,锁血被控的轻小萤便化作灰雾回到了三人身边。
萧妄看着沙耶之歌被冻得直哆嗦的样子就来气儿不打一处来,好在曲拂之在被他瞪了一眼后就两指间夹着张纸符执于胸前,蓝芒乍现,使的居然是法核的技能!
萧妄一剑荡开不依不饶的蝎人,万句芬芳之词还没来得及出口,脚下浸满雨水的黄沙骤然塌陷!
萧妄:“??????!!!!!!”
曲拂之终于不当人了?!这是要活埋自己个儿拿他们三个当陪葬?!!!!
......
此时,天域阁。
仇倾酒忽然似有所感的心中一动,缓缓抬眸望向荒漠之境的方向。
......小萤,可还安好?
“仇帮主!下注下注!”
仇倾酒向来冷漠的眼神里染上一抹无奈,又从点心碟里捏了块儿桂花糕搁在了桌上用墨水画的不算圆圈的圆圈里。
“好嘞!”两横君撸了两把滚了金边的袖子,兴奋地咋咋呼呼道:“仇帮主这把压庄家赢,好眼光好眼光!不愧是天域阁的一帮之主!非常的有投资思想!”
围坐在桌旁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心说不是咱家帮主有眼光,是你这赌技太BUG了,任谁都知道是你赢。
可也有那非要硬碰硬的,就比如......攀在桌上瞪着熊熊燃烧双眼的空想八方。
“我压醉樱!”中气十足,洪音灌耳,着实有种颇具赌瘾的气势......
只听“噗叽“一声,那用来下注的桂花糕被他拍了个饼在桌上,看样子估计扣都不好扣下来了。
“我真是谢谢你啊......”醉樱在两横局大呼小叫的背景音里假惺惺道,被怀里的美娇娘一扯袖子,他又忙变脸似地转回风流倜傥的脸来,小团扇挡着偷了个香,柔声安抚道:“乖,咱们再陪着水云间的憨憨们玩一会儿就走,明早定要你起不来床~”
水云间的憨憨长老们:“......”
我们也不想坐在天域阁和你们赌桂花糕的好吗。
长风长老无语地看着兴头正盛就差趴桌子上的水云间帮主,心道最近两横君果真是被曲少管控的太严了,曾经逢赌必赢得人裤衩子都不剩的人如今赌个点心也能这么上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堆在两横君身后的各色点心山,又瞅了瞅撞了南墙也从不回头就是不压庄家赢的空想八方,感叹道:“这要是赌真金白银,大空恐怕只能赌命了吧......?”
闻言,正喜笑颜开收战利品......桂花糕的两横君顿时怪叫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曲少走时交代我了,咱们不能私自开战,也要提防着天域阁来打咱们水云间!”
长风长老一惊,想拦已经拦不住口无遮拦的帮主了......
“我就是要让他们明白!”两横君将赢来的桂花糕一把塞进了嘴里,娃娃脸上的神情凶狠,瞪着仇倾酒含糊不清道:“他闷么哟呵卧虽运家一盏的‘抽嘛’!(他们没有和我水云间一战的‘筹码’!)”
仇倾酒和天域阁众人:“......”
所以才特地拖家带口跑来天域阁开赌局吗?
长风长老抹了一把脸,生无可恋道:“啊......对,天域阁的点心可不都被帮主你赢去了吗......”
天域阁怕是未来几个月都没有‘筹码’可以吃了呢,真棒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