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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浮云朝露 ...
“曲拂之昏过去了。”
萧妄怀中抱着曲拂之,不断在脑中重复着这句话,心脏却跳得极快,甚至有几次差点从违命的剑身上歪下来。
堂堂裂刃战神,要是御剑被摔死了,不知道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他心里明白,却仍是有些腿软。
不为别的,就是怕曲拂之在他面前再死一次。
“天域阁不能去......药堂不能去......”萧妄皱着眉念念有词,盘算着能不能把曲拂之送回水云间,“水云间......水......水灵丹!”
他双眼霎时间一亮,正巧一座客栈就在脚下,萧妄抄紧了曲拂之的腿弯,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迎客的NPC小二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一阵风刮得原地转了好几圈。客栈老板几乎是被萧妄戳着脑门交出了门牌。
曲拂之一米八好几的大男人,一身精悍内敛的肌肉,把萧妄抱得汗都下来了,不停咬牙切齿地暗骂着,又不肯承认自己抱不动了。
——咣当!
客栈的床当真质量堪忧,萧妄没注意到,狠起来连自己都毒的曲拂之在被扔上床时,那紧紧闭着的双目微微一颤,似乎有些汗颜。
“水灵丹水灵丹......他妈的,水灵丹呢?!”萧妄为了寻找治愈系神药,将自己的纳袋抖了一床,顺带将“病号”也埋在了里面。
一个高阶纳袋里少说撑下上万个物件,装睡装得正在兴头上的曲拂之,骤然被杂七杂八的药瓶暗器酒囊压得喘不过气来,忍得艰辛极了,胸膛暗暗上下起伏着,生怕一不小心一个喘气被萧妄发觉。
蝎族被亡灵引控制了,仇倾酒自战场上消失了,折骨作刀莫名的重回玩家阵营了,单单一天内就发生了种种怪异的事情,萧妄下意识地猜想曲拂之可能也是被人暗算了。
他曾以为,只要玩家们万众一心,总有一天能够冲破禁锢,回归现实。却万万没想到,除了游戏本身,他们的敌人如此之多。
萧妄自知强大,理应顶天立地,撑起众人的希望。
可当曲拂之倒下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挺得笔直的脊椎被人狠狠砸了一锤......心底愈发冰凉起来。
看得见的敌人尚可一战,但看不见的要如何面对?
——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可恶.....!”萧妄猛然抬起手臂,咬着牙在双眼处重重一抹,旋即忙不迭地又翻找起水灵丹来。
忽然,小山一般的杂物中,探出了一只手来,准确无误地攥住了萧妄的手腕。
萧妄动作一顿,只见方才还人事不省的“睡美人”已经自己坐起来了。
“不要焦躁,”向来低淳如玉的声线不知为何,有些沙哑。曲拂之眸底深沉,从纷乱中拿起一个小玉瓶递给了萧妄,道:“你看,水灵丹就在这儿。”
他将手里的小瓶子往萧妄掌心里贴了贴,“我这就醒了啊。”
萧妄怔怔地望着他,额发乱糟糟的,气势汹汹的玄铁发扣也歪了,显然是被他自己抓过了。
曲拂之看着他一副兵荒马乱,不自觉地心软,心说这玩笑怕是开的太不是时候了。
正想出声再安抚几句时,只见萧妄剑眉猛然高高一挑,曲拂之暗道不好,只怕是要糟......
果不其然,萧妄一把夺过曲拂之手里的水灵丹,快速倒出两粒来,掐着曲拂之的脖颈就将人摁倒在榻间!
各式物件儿叮铃哐啷,就掉了一地,险些将客栈不结实的地板砸个窟窿。
这客栈并不多偏僻,也有一些玩家入住,此时都骂起了街来,让不知死活的闹腾鬼消停点儿,不然就亲自上门来削死他。
曲拂之身下硌着一堆瓶瓶罐罐,面上却仍旧带笑,冲近在咫尺的人问道:“妄爷,这可怎么办?扰民了。”
“扰就扰了,一群无名之辈能奈我何?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萧妄危险地眯起眼,他手下用了些力气,卡着曲拂之的颌骨,喑哑道:“我劝你老老实实把药吃了,少他妈搞些幺蛾子。”
如此客气,已经是用尽了萧妄所有的忍耐力和自控力了。
偏生曲拂之仿佛就是专门来克他的一般,微微一仰首,将有力跳动的脉搏送到了萧妄的掌心内。
“可惜啊......”他端着双妖气十足的风情眼,慢悠悠地笑了起来,唇角的弧度惊心动魄,“无病乱吃药,可当真是令妄爷破费了。”
他说话间,突起的喉结轻轻□□着萧妄手心的软肉,莫名生出一丝痒意来。
萧妄沉默着,凝视了他许久,忽然道:“张嘴。”
曲拂之的神色难以捉摸,只是顺从地张开殷红的唇,好似吸血鬼慢条斯理地露出獠牙,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两枚药丸入口即化,萧妄感受到他一瞬的僵硬,终是放肆大笑起来。
那两枚药丸长得差不多,其一的的确确是水灵丹,但另一枚却是苦涩异常,令人头皮发麻的醒脑丸。
“你......”曲拂之一时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苦笑道:“你把水灵丹和醒脑丸放在同一个药瓶里?”
萧妄得逞,早前那一星半点儿的阴云立刻散了。他轻浮地拍了拍曲拂之的侧脸,道:“水灵丹治愈解毒,醒脑丸提神分散痛感,战场副本绝密搭配。如何?这个操作曲少给打几分?”
“嗯......”曲拂之难得乖顺,任由他桎梏着自己,做思索状道:“倒也是个强行调动体能的好法子,只不过......”
突然的发难令客栈的床铺苦不堪言,被上头的两位折腾得快散了架。只是,这一次被压在下头的那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登时一阵张牙舞爪,榻上杂物尽是被扫到了地上。
楼下几位吃酒的玩家正晕晕乎乎地指点江山呢,打断一次还能勉强续上摊儿,此时再次叮叮咣咣落了一脑门灰,顿时掀了桌子就要上楼抓罪魁祸首!
为首的是个狂战,敞着棕熊一般的油亮膀子,拎着两把斩骨斧,站在二楼的楼梯上,爆喝道:“操-你奶奶的!是哪个小-逼-崽子在你爷爷头上蹦跶得欢?!”
二楼满共没住几间人,几个人端的是气势汹汹,一脚踹开了房门!
地上散落的物件儿被这一脚震得乱蹦了好几下,屋里却没什么其他动静。一行人以为那人被吓破胆了,登时大笑道:“藏啊!老子看你他妈的能藏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
为首的狂战士前脚刚踏进房间,鼻尖忽然抽了抽,毫无预兆地两眼一直,“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床榻上,似乎传来几声布料摩擦的响,却又归于平静。
门外的几人一愣,皆是“唰”地抽出家伙来,一人怒道:“搞阴的?!兄弟们!弄死这狗东西!”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那倒在地上的狂战士猛然站起身,举起斧子回头砍来!
“——卧槽!”
“老屁你搞啥子?!”
“欸欸欸!!我是你弟兄啊!”
一个识货的强袭见他的攻击毫无章法,六亲不认,便知这是被哪个鬼咒控制了。他仗着个子小从底下钻了进去,正打算把操控者的术法打断,却不想余光猛然瞥见床榻上的一抹雪白雪缎,下头裹着一节乌黑的袖子。
这......这雪缎,好似有些眼熟啊。
强袭大多目力极好,一眼就看出那纤尘不染的缎料昂贵,正回想着在哪里见过,床榻上的白衣人已翩翩然地抬起了身,朝他睨了过来。
强袭一惊,彻底是动弹不得了......视线不自觉地往下飘。
那目光宛如毒蛇的尖牙,带着被人打扰了的不悦。分明没刺到他身上,却令他背脊生寒,抖如筛。
好在曲拂之没有为难误入歧途的小羔羊,他此刻心心念念的都是身边忍痛忍出“独家秘方”的人。于是,曲拂之学着萧妄的样子,朝瘫软在地的强袭一挑眉。
强袭见自己被放过一马,差点感激涕零,忙不迭地张开手臂,像个大扫帚一样将一帮群魔乱舞的同伴“呼啦”地朝外搂去,有个正在躲避攻击的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撞下了楼梯。
那人摔得七荤八素,冲着罪魁祸首骂骂咧咧,却见这兄弟缩着肩膀蜷着手,虔诚地将那扇门轻轻闭上了,旋即竟还双手合十地拜了拜?!
如若他离得近的,还能听到这强袭嘴里念念有词呢。
“吃好喝好,吃好喝好......曲少您慢慢享用......”
......
趁着萧妄黑着脸狂灌水的时候,曲拂之将他的纳袋取了过来,把东西一件一件替他收了回去。
“既然如此怕苦,就别再吃什么醒脑丸了。”
茶杯“咣当”一声砸在桌上,萧妄冷哼出声,颈侧原本浅淡的红痕竟泛了红紫,只听他嚷嚷道:“那你他娘的倒是别往老子嘴里渡啊?!”
“有吗?”曲拂之抬眸,看着他笑得人畜无害,“我只是想同你亲近罢了,哪里晓得原来你吃不得苦味儿。”
一句“亲近”正怼在萧妄面门上,让他有火气也发不出来,毕竟药是他搁进曲拂之嘴里的。
曲拂之见萧妄如此便偃旗息鼓了,只是“啧”了一声就不再多言,不免有些......
一个大胆的猜想将他的心笼了起来,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收到一半的纳袋被扔在了床榻上,小小一只,在一团凌乱中显得异常可怜。
“萧妄。”
“怎......!”
濡湿的唇瓣分离不久,再度交融,带着一缕蜜瓜的甜,好似盛夏的林荫,荡漾在唇齿之间。
曲拂之浅尝即止,额头相抵,温语里揉进了不加掩饰的念,他说:“还苦吗?”
萧妄直勾勾地回望着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间异光闪动。他舌尖勾着口中的小糖球,毫不怜惜地送到了齿间,“喀嚓”咬碎了。
他邪邪一勾唇角,压着嗓子,说:“给你尝尝。”
不知是谁先凑向前,亦或是两人的心照不宣,无声地剖开了自己的一腔无名热......
后知后觉,其名为情。
萧妄的手指揪过数次曲拂之的衣领,有过愤怒,有过嘲讽,却独独没有像当下一般......想扯开它。
曲拂之就着他的手低下头,终于尝到了被萧妄主动亲吻的滋味。
太甜了......
与那颗小糖球无关,他有些失控了。
抛开所谓风度,曲拂之好似饿极了的狼,在萧妄想要错开的瞬间将他摁了回来,牢牢扣住了他,不离半分。
足足等到糖碎尽数融化,曲拂之都没松开对萧妄的桎梏。
萧妄几次挣扎无果,气得直骂娘,当下用行动演绎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
曲拂之殷红的下唇渗出了血珠,平添一份妖异。他眸底带笑,凝视着暗暗喘息的萧妄,“妄爷有些小气了。”
“啊?”萧妄擦嘴的动作一顿,像看神经病似地瞅了他一眼,“我小气?!合着给你拆吃入腹才算大方?”
曲拂之心说那当然了,但面上不动,说:“你分明说给我尝尝,可糖珠最后却全都被你吃下去了。”
“那还不是因为......!”
曲拂之莞尔一笑,“因为什么?”
“......”
萧妄发誓,他从未如此窘迫过。
他盯着曲拂之唇上的血色,在电石火花中忽然回想起了些什么,心中一动,神色缓缓沉了下来。
“有酒吗?”
方才的潮热好似不肯退去的秋老虎,尾巴一扫,便没了踪迹。
曲拂之隐在宽大广袖下的手指微微一蜷,良久,不动声色道:“自然。”
一壶桃花酿搁在了桌上,伴着熟悉的香味,仿佛一团乱麻中的线头。
萧妄状似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袖口,他没抬眼,“说起来,曲少送给我的翡翠瑶盏,还真没用上一次。”
曲拂之不言,坐在他对面,五指虚空一晃,一只翡翠瑶盏稳稳落在桌上。
“这可奇怪了。”萧妄煞有介事地屈指敲了敲桌台,意有所指道:“当时,曲少说翡翠瑶盏有一对,一只给了我,一只留在自己那里。”
他冷笑一声,那个不可一世的萧妄便又回来了。
他说:“曲少那只,好好的在这里。可我的那只却不见了。”
风姿肆意的剑眉高高一挑,他的目光牢牢锁住曲拂之,寒声道:“让爷一顿好找。”
明明身上还带着对方的味道,紧紧拥抱似地缠绵着,不分你我。屋内的氛围却骤然冷了下来。
曲拂之四平八稳,自斟自酌了一杯,才掀起眼帘来。
他的眸底太深了,深到难辨深浅,他始终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好像无所畏惧,又好像暗藏汹涌。
萧妄目不转睛,在他那张似仙似妖的面容上,堪堪剥离了气定神闲,辨出了一丝涩意。
“违命,”曲拂之迎着他的目光抬起右手,薄唇轻启,“来。”
萧妄的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郁与恼怒,只听“锵”的一声,他的武器违命已然出鞘,带着嗡鸣听话地飞向了曲拂之掌中——好似曲拂之才是它的主人。
神武违命,此时漆黑的剑身隐隐透着些许裂纹,渐渐露出了异样的本色。
“——吼!”
披甲雄狮猛然自明火中一跃而出,健硕凶悍的狮身将主人团在其中,怒气冲冲,朝着曲拂之龇起了尖锐的兽齿。
“啧。”萧妄皱着眉一掌推开了鬃毛扎人的狮头,烦躁道:“滚滚滚!老子他娘的没叫你出来!”
心肝儿似是委屈地颤了颤胡须,却仍是梗着大脑袋不肯退,好像在说“你武器都让人下了,没有我来给你撑腰你可咋整啊”。
“呵。”曲拂之的狭长眼尾微眯,不慌不忙地一笑,沉声道:“好心肝儿。”
他握着违命挽出一朵潇洒的剑花,在自己左腕上轻轻一划,登时血流如注。
萧妄的瞳孔骤然一缩,心道糟了!
然而,还不待萧妄有所作为,曲拂之眸光一暗,左手抬起,如玉透白的掌心正对着萧妄!
鲜血被赋予了意识,它们疯狂地涌向萧妄,犹如一张蛛网......将其紧锁中央。
——亡灵引!!!
“果然......亡灵引......”萧妄咬牙切齿,身体麻痹了一般无法控制,狠声道:“你......早就给我下了亡灵引!”
所以他才会莫名的头晕目眩,不得自控,下意识地回答曲拂之的问题!狗屁的锦鲤图标......那不过是个掩盖亡灵引的障眼法罢了!
他就像被灭了一整族的蝎人一样,成了曲拂之手下的傀儡。
“你并非死物,”曲拂之却不紧不慢地法诀一掐,四具白骨将披甲雄狮困在了原地,“我要如何用亡灵引来控制你?”
然而,话虽如此,他却用违命指向了萧妄的心脏。
“......”
他一派的游刃有余令萧妄冷静了下来,可心肝儿的怒吼聒得人耳朵疼,众多疑点便又强行塞进了萧妄的脑袋里。
“依你所见,如何?”曲拂之静静地望着中了自己圈套的人,无喜亦无悲。
萧妄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臭极了。
披甲雄狮眼见自己的主人被如此羞-辱,疯了一般要挣脱那铁爪似的白骨,一双兽目如烧,写满了对曲拂之的杀意!
可曲拂之却连一分一毫的视线都没有分给它,违命稳稳地握在手中,似玩儿又似当真要捅进去一样点了点萧妄的胸口。
迎着烈日的目光,他温柔地笑了,又重复道:“依你所见,如何啊?”
萧妄的披甲雄狮好歹也是神兽级的,竟硬是凭着一股子蛮力将一只白骨扯得稀碎,张开血盆大口,作势就要从后扑向那一袭白衣!
曲拂之不躲,依旧望着萧妄。
那样八方不动的神情令萧妄毫不怀疑,哪怕是心肝儿真要将他一爪撕开,这人怕是也不会抬手拦一拦。
萧妄冷峻眉宇紧锁,猛然呵斥道:“——退下!”
闻言,曲拂之沉寂的眸光一动,当下身形更是死死定在了原地。
可心肝儿攻势已出,此刻便是收不住了!眼看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就要将曲拂之扑杀......
“契!”
刺眼白芒赫然挡在曲拂之身后,屏障般生生将心肝儿的兽爪阻隔开来,连那一片衣角都不曾碰到。
“你他妈的能不能躲一躲?!”拼尽一身强横劲气,强行挣脱了亡灵引的控制,萧妄劈手夺过自己的武器,指着曲拂之恨铁不成钢道:“被它扑残了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曲拂之垂眸扫过剑芒,又定格在了萧妄额角的冷汗,向来的巧舌如簧竟是抛弃了他......
萧妄重重地喘息着,调动全数劲气去破亡灵引比他意料中要辛苦的多,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了,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别提有多膈应人了。
尤其是瞅着曲拂之那副半死不活的神情,好像他萧妄是个负心汉一般?!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狠狠瞪了一眼惨遭池鱼之灾的心肝儿,“大人说话小孩子瞎掺和什么玩意儿!回去睡觉!”
委屈至极的心肝儿垂着尾巴走回了火焰里,莫名其妙走一遭的违命也满头问号地入了鞘。
没了亡灵引的术法,曲拂之腕上的伤口逐渐愈合。
“行了,别看了。违命就是再听你的话,可它不是个东西,爷一个正儿八经的活人不能跟它较劲。”萧妄面无表情地单手扯开了自己的腰封,“至于你曲大少,剑法阴狠不说,成天阴阳怪气的,也不怕把自己炼成个八卦阵。”
“......”曲拂之见他作势还要解开外袍,不自觉地抿紧了唇,“我劝你......好好穿着它。”
“嘁。”萧妄嗤笑着卸下剑,搁在了桌上,嘲讽道:“怎么?你还怕我把你怎么着?你不是有亡灵引么?用啊,尽管用。”
黑袍上的烈焰纹栩栩如生,成了违命的喜盖头。
“曲拂之,在荒漠之境时,你和老子说过什么?”他负气般,三两下扯开了自己的衣领,气势却咄咄逼人,几步来到曲拂之面前。
冷汗淘洗过他的眉眼,黑白分明间,锋芒难掩。
“你说过,”萧妄目光灼灼,“‘信’。我说过的话,你既说‘信’,为何担不起这一‘信’字?”
他萧妄孤身一人,可以为一指令冲锋陷阵,明知是棋局却仍赴,一句玩笑话得到一个“信”字,他即以为自己是曲拂之手上的刀,能为他破开一切困境。
可面前的男人,选择将重担都压在了自己的肩上,一袭白衣飘然若仙,塑成了一尊无量神佛。
若是一个将领,连自己的武器也无法信任,他还有谁可以相信?
“你给我埋的亡灵引,就在这儿,媒介是一只附了灵的翡翠瑶盏。”萧妄不由分说地抓着他的手往自己心口贴,“你当我萧妄是谁?就分毫察觉不到?”
——虽说先前他确实没有察觉到。
曲拂之的神色阴晴不定,他似乎想说什么......
萧妄不愿输了气势,狠狠一掐他的手腕,冷声道:“闭嘴,爷还没跟你算完这笔账。”
“可自那以后,你替我锻造了一把神武,”他顿了须臾,接着道:“违命的剑身里,怕是还藏了张符。”
终于,曲拂之熬不住他剑走偏锋的折磨,旨在退出该话题,于是妥协道:“是我败了。”
“你败了?”萧妄刺头十足,故意道:“不,你机关算尽的曲少怎么会败。仅仅一张弥天符哪能显示出曲少的计谋?”
曲拂之已然幽暗的目光掠过他的领口,喉结艰难地滚了滚,哑声道:“萧妄,饶了我罢。”
萧妄的注意力全在如何“揭发”过去种种,并未抿出他的一语双关。
“弥天符,说直白些,不就是换命符么。”萧妄不以为然,“我为炼剑,你借我手杀了你,却是等于我自身也死了一次。”
“为了亡灵引生效,你又借机诓我五张裂刃术符,往后我萧妄就是你脚下的一条狗......妈的,曲拂之,老子是欠你八辈子的债?!要你如此算计老子?!”
“老子什么时候违逆过你的命令?你要做什么都随便你!费这么大劲你他妈到底是在防谁?!”
曲拂之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希望他的心思再简单些,不要再继续推敲下去,却又由衷地渴望他察觉......——往后,无论有多少未知,除了曲拂之,再无人能将亡灵引埋进他的身体,即便是系统也不行。
操控萧妄?且先问过他曲拂之。
“我这样算计你,”曲拂之忆起适才的蜜瓜甜,顾虑且少了许多,他紧紧掐着萧妄只着一层薄薄里衣的腰,豪赌似地问道:“你要如何处置我?”
谁知,萧妄竟是不甘示弱,一步一步,将曲拂之逼到了桌角,抵着他,一字一句道:“罚你,信我。”
曲拂之为之一顿,唇角慢条斯理地扬起,是个分外妖异的弧度,循循善诱道:“那么......怎么罚?”
旋即,曲拂之听见那一如往常的张扬与放肆,彻彻底底,毁了他的牢笼。
“如你所愿,爷准了。”
客栈早已没了借宿的玩家,只有一白一黑,理应不相为谋的蛟龙,彻夜交颈。
......
一捧日光泼了萧妄半面,晒得他的眉心又烫又疼,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来。
手一翻,身旁的被褥已经凉透了,萧妄微微发着呆,良久才撑着酸胀坐起身来。
“那点小九九......嘶,爷还对付不了你了。”
萧妄将紧凑了一夜的筋骨舒展开来。细想起来,曲拂之似乎总是习惯性地摊牌,只要被他察觉到不对劲,曲拂之就不会再遮遮掩掩,不论好坏。
但是,说风就是雨......未免也太极端了些?
萧妄不免感到棘手,总不能每每曲拂之算计了他,他还要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一番吧?这......就他娘的不讲理啊。
什么大局为重,算无遗策......萧妄真怕哪天曲拂之的算盘拨错了一个珠子,就把他们俩都栽进去了。
萧妄下意识地将曲拂之的命和自己绑在了一起,架着手倚在床头,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发扣,重新梳理着点点滴滴。
怎么办呢,睡都睡了,这是他的人了,他就得护着。
曲拂之不知自己被归纳为了“被负责”的范畴,拎着食盒推开了门。缕阳将他照得唇红齿白,萧妄一抬头,心里登时不乐意了。
“嗯?”曲拂之一袭雪缎洒脱,举手投足间是沉淀下来的风雅,他笑道:“怎么?是我昨晚伺候得不好?”
食盒一揭开,露出了里面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还配着两碗白嫩嫩的米饭。
萧妄鼻尖抽了抽,胃已经服了输,嘴却不饶人,“哟,这就不装了?你曲大少不是挺能装反派的吗?还扮什么良家啊?”
曲拂之莞尔一笑,“良家”气质十足地捧着萧妄的外袍来到塌前,低眉顺眼道:“爷,奴家已将您的衣裳洗净了,侍候您穿衣用膳?”
“......”萧妄面无表情地抖掉一身鸡皮疙瘩,“爷第一次见,能将人摁在桌上操半个时辰的丫鬟,你与我说说,一身绝技可是洗衣服练出来的?”
“你说是,那就是吧。”曲拂之抖开外袍披在他肩上,“先垫垫肚子,否则一会儿天域阁乱起来了,你得应接不暇了。”
一袭肃杀黑袍上身,便生生压下了他的倦怠,戾气好似打磨过一般精致。
萧妄并未询问为什么天域阁会乱起来,既然这话是从曲拂之嘴里说出来的,他懒得问,因为定然是真的会发生。
简单洗漱后,他坐在桌前,捏着筷子,却没有下手,“你做的?”
摆盘讲究,怎么看都不像是NPC能做出来的。
曲拂之不置可否,夹了一块鲜嫩的油焖笋尖搁在了萧妄的碗里,“尝尝看,门口竹林挖的。”
“......”翻手云覆手雨的曲拂之,如此接地气真的好吗?
萧妄试探地吃了一口,静默了片刻,登时在曲拂之似笑非笑的目光里狼吞虎咽起来。
从各种意义上喂饱了萧妄,曲拂之才不急不缓地道:“天域阁群龙无首,你的命令只能起一时的效果,不需要太久,仇倾酒的消失就会发酵,恐慌只是迟早。”
萧妄方才饿得厉害,这会儿吃饱喝足,只觉得腰腿酸乏难解,于是干脆勾过一个板凳,不拘小节地支着腿踩在上头。
他说:“无所谓,仇倾酒不在,把药堂的大姐大推上去一样能威慑住人。”
“妹玺?”
“是啊。”
萧妄见曲拂之忽然眯了眯眼,颈侧便回想起一阵濡湿的酥麻,“......给老子把这篇翻过去,那人不是你叫去救我的吗?!”
可曲拂之不吭声,端着一双风情眼睨着萧妄,好似当真受委屈了一样。
若是平常,萧妄也许会信以为真,可分明这狗东西已经连本带利地从他身上讨回去了,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
“少得寸进尺,”萧妄板着一张俊脸,正儿八经地教训道:“别忘了你他娘的是曲拂之,要是叫外人看见,还不得说是我萧妄亏待你?”
曲拂之当下做思索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也对,怎么说我也算是妄爷的人了,那往后出门,我横着走能行吗?”
“怎么叫算是。”萧妄不乐意了,高高地一挑眉,“自信点儿,把算字去掉。”
“......”
闻言,曲拂之却笑不出了,他试探地委婉,萧妄却是个专打直球的。
隔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他尚可将一片真心谈笑自若。偏生萧妄不好朦胧美,不理时便是头也不回,一旦开了窍,就要一把将他从雾里捞到了面前。
就好比将人从冰块儿中拎起,连句提示都没有就直接丢到了沸水中。
昨夜大汗淋漓后,萧妄睡得昏天黑地,曲拂之却是将人贴在心口,睁着眼到天亮。
他清醒异常,明知要事极多,但又什么都想不进去,生怕松开了手,这人便又要潇洒无比地装作无事人了。
揣测来猜测去,曲拂之只觉得难熬极了,比埋亡灵引给萧妄还要难熬。只得先离开了房间,为的就是避免面对萧妄睁开眼后的情绪。
可此时,他却有些后悔......没有看着他醒过来。
萧妄原本还在玩味十足地欣赏他的神色,心说老子血亏,你怎么着也得笑一笑开心开心吧?有一说一,曲拂之笑起来是真的好......
猝不及防,萧妄从曲拂之的眸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裹在一团狂热里。
看......
萧妄转瞬的停滞,被曲拂之颇为大力的拥抱折疼了本就不适的后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却硬是忍下了暴脾气,没舍得推开他。
谁让萧妄自知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呢,几次触到一片真心,每每都选择了避开。明明那么柔软,却在贴上来时被不在意地推搡了数次,而后重新隔开一些距离,谈笑风生过后,又试探似地贴上来。
他不清楚曲拂之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一个大男人的,只是当他回首时,这个人就已经站在那里,肩头落满了雪。
雪融了,曲拂之却还没暖回来。
但萧妄到底是直男惯了,掌控不了状况时,就会敷衍和岔开话题。
“......行了行了,腻腻歪歪的。”萧妄两手偷偷比划着曲拂之的体格,盘算着下次怎么把他摁倒,“在璃青苑的时候,你把爷从榻上推下来的事儿可还记着账呢,休想抵......”
“我推了你?”曲拂之却呼吸一滞。
“怎么着?老子他娘的话都没说全,你这狗东西就已经开始不要脸了?”
“不是。”曲拂之只得松开他,正视着萧妄,严肃道:“萧妄,仔细回想,我当真把你从榻上推下来了?”
——在曲拂之的记忆里,清醒后的他心知将人折腾过火了,于是早早去准备了药剂和吃食,回来时却是萧妄黑着脸一掌劈碎了璃青苑的香塌,两人大打出手,不欢而散。萧妄称自己不记得发生过的事情,他们二人便都对此闭口不言,直至押运任务时萧妄中了毒时才重提旧事,却也是三言两语带过了。
那是两人的第一次肌肤相亲,曲拂之怎么会记错其中各个细节,以曲拂之的心心念念,他怎么可能会把承欢过后的萧妄从榻上推下来?
一个离奇的猜测,忽然以如此荒唐的方式,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萧妄在曲拂之的正色中逐渐意识到严重性,缓缓蹙起了眉头,错杂却认真,“在我的记忆里,确实如此。”
他仔细回想,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令自己难堪的细节,“我他娘的被折腾得头昏脑涨,根本分不清是昏了还是睡着,突然被你从榻上推了下来。”
“老子抬眼一看,是你醉生梦死的BUFF到时间了,自动消除了。”
曲拂之那双狭长的明眸,此刻又恢复了变幻莫测的沉寂,他问:“我醒来的第一句话,说了什么?”
萧妄长长叹出一口气,给二人留足了心理准备的时间,才一字一句,学着那时曲拂之的语气,道:“‘为何是你’。”
“......”曲拂之的唇线紧抿,血色突然褪了几分。
“......果然。”压在萧妄肩上的手紧了紧,他便知两人的记忆确实对不上号。
游戏中的场景他们再熟悉不过了,此刻却从心底涌起几分令人发憷的陌生来。
沉默,绵长的沉默。
直到楼下的客栈NPC一如往常地吆喝着客人,萧妄才就着凉透的茶水灌了几口。
他没有喝酒,怕自己不够冷静。
“曲......”萧妄一开口,却不免怪异。
眼前的曲拂之,与他一开始就认识的曲拂之,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同一人,为何他们对于之间发生的事情,记忆会全然不同?
会不会......连同昨夜的记忆,对于他们二人来说,也是两个版本?
那么......他是谁?
想必曲拂之此刻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所以他只是睨了萧妄一眼,语气却温和如常,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曲拂之’这个ID是在哪里么?”
曲拂之没有说“见到我”,却说的是“这个ID”。
萧妄听在耳中,心里却不大舒服,当下冷声道:“你神出鬼没,老子哪会记得是在哪里。”
气氛登时有些不对劲起来,可怎么个不对劲法,又难以表述。好像这两个人之间,过分强悍的人之间,注定是要杀杀爱爱,爱爱杀杀,不得停歇。
萧妄有意呛他,烦躁地抖着腿,又道:“既然要从头捋清楚,那你倒是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时候起觊觎上你妄爷的?”
曲拂之没说话,斯文地抿了一口茶,连唇角都没沾湿。
他越不说话,萧妄便愈发地没了底,烦躁值不断攀升,眼看就要到达顶峰了。
终于,曲拂之幽幽抬眸,说道:“我自方才就在回想了。”
“可无论如何,我将记忆往前追溯了多少,都记不起那些我不爱你的片刻。”
“......”萧妄的烦躁值瞬间跌至底端,甚至还有些臊得慌。
曲拂之却好似没说过什么特别的话,白玉般的修长手指摩挲着杯沿,陷入沉思,“由此推断,璃青苑里的事情,并不像是‘现在的我’会做出来的。”
“记忆......”
他喃喃低语着,将两个字翻来覆去在唇间碾过。
忽然之间,几句对话宛如一道霹雳,将曲拂之与萧妄猛然惊醒!
【“我有一段时间里,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为此我拐弯抹角地问过其他人,是不是......”
“以往的记忆在游戏里是不会被篡改的。你问了其他人,他们也只会告诉你些记忆碎片罢了。”
“可游戏的制作过程......谁能知道呢?我又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
电石火花中,曲拂之眸光一暗,终于找出了诡异之处。
萧妄拍案而起,一把抓起违命,杀气腾腾道:“折骨作刀!!”
“操!让它耍了!!!”
是它是它是它!就是它!
碎碎念)第一次怎么可能一笔带过呢对不对太敷衍了肯定有问题啊诸位,至于补不补嘛咳咳就看诸位的想法了啊呵呵呵呵呵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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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浮云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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