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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隔雾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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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5字,作者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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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小山雀歪着脑袋立在树梢上,黑洞洞的豆豆眼打量着满目疮痍的主城街道,不知在作何感想。
宛如飓风过境,滔宝桥上的摊位全数被掀翻了,各式小物件碎了一地,掺着不是谁的鲜血干涸结块。
桥下的水面泛起波澜,隐隐有漆黑水怪的啸声传来,霎时间惊飞了那小山雀。
萧妄匆匆冲澡换衣,火急火燎地赶来时系统已然开启了自动修复功能,被损毁的建筑正在缓慢而有条不紊地重新搭建。
他迎着风踩在佛塔尖上,未束的半干墨发扰乱视线,萧妄烦躁地将额发往后一捋,“啧”了一声。
然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清气爽和餍足出卖了他,面上丝毫看不出一夜未眠的疲累。
一粒雪盐落在他肩上,转瞬即逝没了踪迹,前赴后继的雪粒追寻着痕迹,融去了心中的燥意。
萧妄遥遥望着古城自我修复,一时不大想动。
明明身体已经冷下来了,掌心却依然能回想起那抹热......
萧妄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心道真他妈中了邪了。
昨夜三大帮派混战打得火热,劲气呼啸,他却被曲拂之摁在门板上一顿揉弄......那人还故意挨着他耳边低喘,男人直白,得了趣后半推半就的来了个互帮互助......
有句俗话说的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居然硬是把这么大规模的混战给错过了!!!
回想至此,他生无可恋地一抹脸,自言自语道:“操......萧妄你他娘的......指定是有点儿什么毛病。”
萧妄无法否认的是,匿在夜里的曲拂之竟性感得要人血命,他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能有这等气质。分明连面容都看不清,他却没办法去忽视,甚至觉得颇有些上瘾。
细密的小雪落在了下唇,萧妄无意识地探出舌尖一舔,眸底的暗芒满溢而不自知。
......
敛金士,一群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组成的赏金帮派,人数不多且很少抱团,但却是个中刷本拉怪的高手。
相较于声势浩大的水云间,以及藏龙卧虎的天域阁,敛金士在平时真的论不上号。原因也相当简单,因着敛金士都是群累死累活起早贪黑,为了几个金币拉车搬砖的苦命鬼。
哪怕是放在现实里,这样视财如命的人倒也不少见,只是很少有人尝试去招惹他们。
而不幸拔了铁公鸡尾巴的壮士——两横君,此时正委屈巴巴地蹲在曲拂之腿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好不凄惨。
曲拂之心情不错,任由他捏着自己的袖摆,透白的指间夹着一颗黑棋,稳稳敲在了棋盘上。
与他对弈的男人似乎要睡着了一般,坐没个坐相,枕着自己的手臂懒懒地推出去一颗白棋,正是敛金士的帮主,灵药。
他身后站着个人高马大的裂刃,板着张扑克脸甚是严肃,腰间赫然是一把沉重的鬼头刀。
四人无言,就这么坐在垂柳下你来我往的下棋,时不时有雪粒躲过柳条飘在棋盘上。
“曲少......”灵药从战况惨烈的棋局上抬起眼来,似笑非笑道:“我方才就想问了,你这是......昨晚在哪位佳人房里留宿了?”
曲拂之如瀑的发还带着潮气,更衬得他肤色胜雪,唇红齿白。
闻言,他悠悠掀起眼帘来,惬意一笑,道:“一定要是佳人吗?”
灵药在他笑的时候就抬手遮住了眼,只留了一条缝来,“别,有话好说,就是别对着我笑。”
“怎么?”
“妖气太重,我道行不够,怕是承受不住啊。”
曲拂之对他不正不经的调侃一笑了之,反倒是立在灵药后面的裂刃突兀地清了清嗓。
灵药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坐直了身子,只是那件宽大蟒袍却是每一个褶都透着懒散。
“手下的人昨晚兴奋了些,好久不打群架,下手没轻没重的。”灵药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鼻青脸肿的两横君,笑道:“没给帮主打坏了吧?”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昨晚被群起而攻之的经历,两横君顿时犹如撒开链子的恶狗,暴跳如雷道:“你好意思说?!几百人就盯着我一个人打!你们......”
“好了。”曲拂之抬手虚虚一按他的肩膀,又将两横君给摁得蹲了回去,轻描淡写道:“若是不追着你打,帮众们就要遭罪了。”
两横君一听眼泪都下来了,扯着曲拂之的袖子可劲儿摇,还不等他一句自欺欺人的“曲哥你还是我亲哥吗”问出口,曲拂之一句话就将他彻底搞蔫巴了。
“你我要谢过敛金士和灵药帮主才对。”
灵药一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望着眼泪汪汪的两横君,大言不惭道:“哎,算了算了,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他们在游戏里生活得久了,时常觉得生死大点儿的事也变得容易翻篇了。
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打打杀杀间指不定就要与谁结盟,能揭过便揭过了。
曲拂之将两横君赌来的一宝箱珍宝归还给了灵药,棋局上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几个子便将白棋杀得片甲不留。
灵药心不在焉地捡着棋子,语调拖拽得长长的:“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像两横君这般心思简单的人可不多得了。”
两横君忽然被点名正不解间,只见他手腕一抖,一粒白子抛向曲拂之。
“一条绳上的蚂蚱,能蹦跶多久......”灵药懒散一笑,意有所指道:“权仰仗曲少了。”
曲拂之眸间平静如水,端详着那一枚不属于自己的白棋,良久,将其收在了身前的黑棋盒中。
“如此,就不同灵药帮主客气了。”
一盘棋以错综复杂而终。
曲拂之和两横君走后,灵药伸了个毫无形象可言的懒腰,打着哈欠道:“我真是再也不想和他下棋了。”
他身后的裂刃护卫顺势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人提了起来,冷语道:“曲拂之深不可测,一步一杀机,你这半吊子的态度怎么能赢得了他?”
灵药浑身软绵绵的,干脆毫不客气地直接将全身的重量倚在了他身上,敷衍道:“是是是......反正我是万年老二,下棋下不过他,毒也毒不过他,抱个大腿躺赢多舒坦。”
那裂刃闻言神色一怔,忙一把撩起他的袖管......果不其然,他整个手臂上的血管已然满是不详黑紫!
“嘶......”灵药有气无力地吸着凉气,心累道:“我说......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要看就看,轻点儿成吗?”
“你招惹他干嘛?!”
灵药被吼得一仰,旋即好笑地反问道:“你怎知是我先招惹他......不是他先招惹我的?”
裂刃护卫瞪了他一眼,有力的手臂一勾将人扛到了肩上,无视了一帮之主的哀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你先招惹的人还少?”
......
三大帮派深夜混战的消息不胫而走,不明所以的玩家们为了吃瓜急得抓耳挠腮,但施法号令的人自然是不会多言,他们只能揣着一颗好奇到死的心到处找帮众们打听。
可......
水云间帮众:“谁知道那天域阁和敛金士什么时候偷摸结盟了哇!我们以为曲少被掳走了,跟着帮主去找场子,结果咱家帮主莫名其妙的被敛金士那帮狗儿子怼着面门砍!啧啧啧......可怜咱家帮主就穿了身里衣,最后......咳。哦,你问曲少到底怎么了?咱也不知道啊,咱也不敢问,曲少第二天一早自己回来了,看样子还挺高兴,拎着帮主就去敛金士了。”
敛金士帮众:“啊?!你小子说水云间?!他们帮主一大清早拽着我们帮主上赌桌,谁不知道我们帮主天生五行缺觉,那会儿瞌睡得眼都没睁开!等醒过来的时候差点连裤衩都输掉了!这他奶奶的......你说说他夺笋?啊?夺笋?!简直就是虎口夺食!敛金士能忍?嘿,但你别说,有人通风报信说水云间找天域阁麻烦去了,我们帮主当机立断,去抢......啊呸,去帮天域阁!”
天域阁帮众:“你......你问我啊......我上哪知晓这事儿去?欸你怎么骂人啊?!老子是天域阁的人没错啊!骗你是你孙子!但......但我喝多睡着了啊,早上还是让太阳晒得屁股疼才醒的,你们知道的指定比我还多。啊?妄爷不见了?那寻常事儿,有啥奇怪的?妄爷出了名的孤狼玩家,半夜出城刷怪是正常操作,坐下,都坐下。”
......不是,你们大帮派打架都这么随意的吗?
一时间,酒楼茶馆客栈,总能见到陌生人拼桌,凑到一起七嘴八舌的将自己听说的事情拼接起来,别管是真是假,反正就图吃瓜吃得乐呵。
而造成这一混乱局面的几人倒是相当满意,连仇倾酒都难得的配合空想八方试验了几次后者的新发明——全自动弩子车。
曲拂之则为了安抚两横君受伤的小心灵,特地和他推了一天一夜的牌九。
别看两横君平时脑子不够数,要是玩儿真的,那脑瓜子就跟上了发条一样,硬是和曲拂之打了个五五开,愣没顾上问曲拂之他那晚到底去哪了。
这要是让萧妄知道了,指定得嫉妒得吐血,因为......
“你是不是得跟哥们交个底?!”老年棋手一个高窜躲过幡旗天神的踩踏技能,还不忘朝萧妄嚷嚷着:“你他奶奶的当时到底跑哪儿去了?!”
剑锋一错,违命罕见的未能刺中幡旗天神的弱点。
幡旗天神,作为中级副本的最终BOSS来说实力算上等,天兵金铠罩身,严丝合密的头盔只余一双威武虎目,露出的弱点极少,更别提他还手握招展幡旗,但凡被扫到衣角就得重伤。
这失误让萧妄脸色一下子黑了几个度,掌心陡然一翻,反手执剑劈头盖脸照着幡旗天神就是一顿狂扫!
“噗——”
老年棋手被萧妄那骤然暴涨的劲气径直掀了好几个跟头,滚得眼冒金星时还记得扶着自己的下巴颏,念念有词道:“卧槽......你不对劲啊兄弟,不对劲不对劲......”
萧妄将滞空时间拉到了极致,宛如腾飞的鹰。
那幡旗天神铠甲顽固,分毫不伤却对萧妄这种暴躁打法着实恼火,巨手挥舞着就要去将他捏个稀巴烂。
萧妄无惧,看准时机猛地踏在巨手手背上,清唳剑啸伴着火焰般的剑气,好似火龙在世,冲着幡旗天神的如炬双目横扫而去!
幡旗天神重伤的瞬间,生命值骤然降到危险值,血红的吓人。
老年棋手没料到萧妄一剑威力如此大,当下连滚带爬地朝副本边缘狂奔起来,边跑边朝着几位正做崇拜状的金主爸爸大喊着:“快跑跑跑跑跑!!圣盾开阵!!”
那圣盾翘着脚看萧妄的潇洒连招都看呆了,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啊,啊?”
“开——阵——啊!!!”老年棋手都快疯了,两条小短腿倒腾得好似螺旋桨。
他怀着侥幸心理朝后瞄了一眼,登时心蹿到了嗓子眼儿!
“——吼!!!”
幡旗天神仰天长啸着,他用以掩盖年老的头盔碎了,露出满脸沟壑和一头的斑驳白发,充斥着功不成名不就的苍凉和作茧自缚。
威武却布满伤痕的幡旗蕴含着一腔悲愤,豁然向着老年棋手与金主爸爸们的方向挥了过来,暴怒状态下触之即死!
“呀!!!!!!!”圣盾可算是终于回过神儿来了,胸腔深处挤出魂飞魄散的嘶吼,却图有声立不起阵!
千钧一发之际,猩红剑气犹如巨浪掀起,以滔天之势冲撞上长驱直入的幡旗!
震耳欲聋的声波卷起一阵狂岚,将口吐芬芳的老年棋手瞬间丢上了天!好在队里有个隐者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老年棋手的松鼠尾巴!
“萧!妄!”风筝附体的老年棋手疼得呲牙咧嘴,在风中声嘶力竭道:“我!操!你!大!爷!!”
萧妄身在风暴中心充耳不闻,霸道劲气无底洞般释放着,违命的漆黑剑身好似被极温冶炼过一般,隐隐露出几条红紫乱朱来!
他一掌心抵着剑锋,稳如泰山,几缕轻妄才攀上眉目,狂呼海啸的剑气登时再度爆发!眨眼间骤增到一个无可比拟的可怕程度!
队友们只听见幡旗天神一阵狰狞不甘的嘶吼,天地终于缓缓归于平静。
突然,“咻”的一下,圣盾的阵方才弹出......
“呃......”圣盾在注目中尴尬至极地将晚一步才成功的阵法收了回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紧张,啊不......发挥失误,发挥失误,嘿嘿嘿......”
老年棋手趴在地上恨恨地揉着自己生疼的尾巴根儿,许久不见萧妄人,只得一瘸一拐地拨开烟尘去瞅瞅他死了没。
妄爷自然不可能跟着一个只因体魄强健就一生自诩天神的凡间将领同归于尽,他正将违命迎着日光高高举起端详着,神情难以言喻。
“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咋了这是?”老年棋手奇怪道。
萧妄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又屈指敲了敲漆黑如常的剑身,心道难不成是他看错了?
一朵利落的剑花敛起似流云的瓣,带着令人肃然的摩擦声隐没在剑鞘内。
扶剑的俊朗青年狂妄一笑,狠狠揉了几把大松鼠的脑袋,“孙子,方才的狗吃屎摔得可真漂亮。”
“......大爷的。”老年棋手气极反笑,“不想告诉哥们就说不想,一通闹腾折腾......你说说你,把老子折腾死了也就算了,几位金主爸爸要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还挣个屁的金?”
闻言,萧妄冷哼着一脚踹在大松鼠的屁股上,“滚开,挡道。”
几个时辰后。
“......”老年棋手不自在地转了转手里的烤兔子,“妄爷,您知道自个儿这模样挺吓人的吗?”
萧妄没搭腔,杵着树枝心不在焉地戳了戳火堆,火星子跳得欢快,烫得老年棋手一撒手,香喷喷的烤全兔顿时在柴灰里滚了一个囫囵。
“哎我操!!!!!”
老年棋手气炸了毛,气急败坏地隔空朝萧妄砸了几拳……
至于为什么是隔空,那只能说明老年棋手残存的理智在缝隙里拯救了他的小命。
萧妄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年棋手手里的炭烧兔,忽然没头没尾地道:“老棋,你觉得百合怎么样?”
“百合?”老年棋手看着自己的午餐,颇为肉疼又不知道该怎么下嘴,三心二意道:“那玩意儿煮绿豆汤挺好吃的。”
说罢,肚子还煞有介事的咕咕叫了两声。
“啧……”萧妄嫌弃地撇了撇嘴,树枝一扔干脆歪倒在地睡了。
老年棋手试探地咬了一口焦黑的兔肉,登时五官都朝中央集合,“呸”地一声吐了出来,大着舌头道:“咋?你说的不是吃的那个百合?”
萧妄闭着眼,心道老子现在看你他娘的像碗百合绿豆汤,浆糊得一塌糊涂。
“那就……鲜花呗?”老年棋手见人拿个后背对着他,狐疑道:“花除了冲鼻子还有其他作用?”
“怎么?你个老光棍铁树开花了?要送妹子花?”
“沙耶之歌!一定是沙耶仙子对不对!老子就知道你喜欢这一挂的!”
“百合……嘶,百合也太纯情了吧兄弟?人沙耶不一定喜欢啊。”
“你他娘的不是有个附了灵的翡翠瑶盏吗?也不见你拿出来用,干脆大大方方拿去送给沙耶不正好?”
萧妄原本没打算理会老年棋手的胡逼逼,此刻闻言,陡然睁开双眼来......
——从曲拂之那里讨来的翡翠瑶盏,他分明一次也没用过,为什么BUFF图标一直是亮着的?而且……
他一骨碌坐起身来,脸色阴沉,吓了老年棋手一跳,“怎......怎么了?”
萧妄一言不发地翻看着自己的纳袋,果不其然,连个杯影都没见着!
“老子真是见了鬼了......”他咬牙切齿着,心说一个酒杯难不成属隐者的?还会隐身?!
“不是......”老年棋手总感觉手里捧着牙看不着的瓜,急得都快凑到萧妄脸上去了,“你说啊你说啊,有事儿你他奶奶的倒是说啊!吊人胃口有个球意思?!”
萧妄哪里不知道这人是坐等着八卦,于是冷着脸一巴掌把他糊到一旁,“爷没空对牛弹琴。”
“哎呦呵!”老年棋手简直是服死他了,正龇牙咧嘴地要发挥大板牙的威力,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欸!欸欸欸!你说的百合,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萧妄正拧着眉思考翡翠瑶盏的事情,就听见老年棋手笑得甚是猥琐,一时眉宇间的烦躁更浓了,“不会笑就别他妈笑。”
一见他没否认,老年棋手就知道自己终于踩到萧妄痒处了,忙不迭地敛起笑,正儿八经道:“你早说是这个百合啊,老子多年研究,多有涉猎,堪称百合界的小神通啊!没有CP逃出过我的领域!”
滔滔不绝的自吹自擂被一声长剑出鞘的响拦腰斩断。
老年棋手两片嘴唇互相碾了碾,颇为不满,但还是碍于神威老老实实道:“百合嘛,养眼,福利多多,哪个男人不爱看啊?”
萧妄若有所思地一压剑柄,问道:“那反过来呢?”
“反过来?什么反过来?”
萧妄一挑剑眉,吐出两个字来,“百合。”
老年棋手狐疑地眨了眨眼,神色由茫然木讷顿悟又转至惊恐,“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他娘说断袖啊?!耽美啊?!男男啊?!”
“啊。”萧妄面无表情地冲他点了点头。
谁知这头刚点下去,眼前毛茸茸的松鼠尾巴一晃就不见了人影。
萧妄一愣,显然也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大,抬头朝树上望去,“你跑个篮子?!”
“呸!”老年棋手一脸羞愤地抱着树,粗着嗓子怒骂道:“老子当你是兄弟!你你你你你你居然!!”
萧妄:“......是不是爷今天脾气太好了,你就不适应了?”
半晌后。
老年棋手面如死灰地被绑了个死结吊在树上,生无可恋道:“爷......妄爷......哥们不歧视断袖......有事儿您吩咐,有话好说......成吗?”
“把你的心咽回肚里去。”萧妄从枝头一跃而下,大马金刀地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冷笑道:“老子不觊觎你那小身板儿。”
“......”老年棋手一脸便秘的表情,斟酌着语言,“你......我......我一直以为爷你看上沙耶了来着。”
不知怎的,老年棋手的态度越含糊,萧妄愈发觉得这事儿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心态就好似争强好胜的小屁孩不甘于淹没在一众祖国的小花朵里,非要跳到对立面去标新立异一下才觉得舒坦。
于是,萧妄答道:“你以为的没错,我是挺喜欢沙耶的。”
老年棋手:“......那你???”
萧妄缓缓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冷峻眉眼迎着斑驳日光,竟一时无法读出其中情绪来。
“也有可能并不是男女间的喜欢。”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也会有他萧妄无法解决的难事来。
婆婆妈妈,畏首畏尾,举棋不落......向来是他最不齿的。
——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理应爱憎分明。
如果说他与曲拂之的前两次纠缠不清是阴差阳错,那么这一次……便是他自己顺势而为的结果。
“亲近了一个男人。”萧妄一字一句道,像是对外宣布,又像是自我推理与承认,“接过吻,上过床,对此并不厌恶,那就说明这也不是什么烦心事儿。”
老年棋手认识萧妄不是一两天了,此时才回过神来,目瞪口呆地想着......原来这人是真的认真在和他探讨自己的性向问题?!绑着人硬聊吗?!
老年棋手心里思量一圈......不得不说,他竟找不出任何违和处,这法子非常硬核,但也相当符合萧妄的脾气。
秉着为了兄弟的幸福而两肋插刀的原则,老年棋手大脑负荷运作着,只得一边自行探索着涉及领域外的知识,一边想着究竟是哪个小白脸儿能爬上妄爷的床,干巴巴道:“话是如此没错......但......若是换个男人呢?你能行吗?”
话音刚落,老年棋手就感到一阵骇人的杀意扑面而来......得,那也不是谁都行的意思呗?
“兄弟。”老年棋手竭尽所能收敛起吃瓜的嘴脸,终于还是按奈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心说萧妄总不能真弄死自己,大着胆子问道:“你到底把谁睡了?”
把......谁睡了?
萧妄忽然回过神来,这说法......好像挺中听的?
于是他微眯着眼,邪邪一勾唇角,哑着嗓子道:“曲、拂、之。”
“......!!!!!”
萧妄心情颇好地望着老年棋手如遭雷劈化作焦土一般的脸,突然爽快多了。
良久,老年棋手才颤颤巍巍地张开嘴,“爷......”
“嗯?”
一根大拇指朝他竖起来。
“威——武!!!!!”
爽,萧妄扬眉吐气地昂起下巴。
......
金属电流的细微声响掠过,室内的灯光缓缓升起。
偌大的触控面板前,赫然立着三个身穿白大褂的人。为首的青年很瘦,颧骨高高凸起,脸色惨白得有些病态,胸前的夹着塑封好的工作证写着他的姓名——古辞。
“你是说......”他秃鹫般的双眼盯着频频闪过荧幕的游戏画面,嗓音阴柔,“最近漏洞频发?”
他身后一个章姓员工弯了弯腰,“是的,古先生,战场愁绝这款游戏除了早期试运营时出现过一些严重漏洞外,还是第一次如此频繁的出现......”
古辞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对你说的严重漏洞很感兴趣。”
章姓员工面色古怪的和另一人对视了一眼,才低头答道:“五十四年前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最早期,在薛先生和陆先生运营管理战场愁绝时,出现过一次毁灭性的BUG,造成NPC阵营过于强悍,几乎毁了玩家主城。”
“哦?”古辞说话带着气声,听起来似乎有些哮喘,“几乎?那就是没有毁掉咯?”
“对,据说那时的工程员们束手无策。”章姓员工点了点头,“好在有玩家主动触发了战场指挥机制,非常合理的避免了和NPC阵营的正面对抗,才没导致游戏彻底崩溃。”
“编号。”
“呃......”他刚刚迟疑了一下,就见古辞转过身来望着他,眼底发寒。
章姓员工不自觉头皮冒汗,连忙低下头去在触控板上连按下一串代码,一幅游戏实况画面放大在荧幕上,古色古风与现下的科技感冲突异常。
“编号......6745,”古辞透过一道金属面板看着里面的白衣谪仙,自言自语道:“ID,曲拂之。”
白烟袅袅,身处游戏中的男人似乎心有所感,如瀑黑发随风晃动,他侧首,一双敛着暗芒的风情眼居然精准无误地转向了古辞的方向。
两个员工原本还在感叹着罕见的美貌,忽然被这深不可测的一眼看得一愣,一时竟觉得好似真的和他对视上了一般。
古辞干涩的眼眶微微睁大,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叹道:“果然有点儿意思。”
章姓员工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了,硬着头皮打断了这场子虚乌有的隔空对视,“那......那个,古先生,最近的频发漏洞要......”
“不用管。”古辞笑声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几声闷咳,柔声道:“咳......随它去。”
在两个员工面露难色间,古辞哼着古怪的小曲儿一瘸一拐地自行出了监控室。
这场游戏不分日夜的运行了五十四年了,维护和管理老了一批又一批,换了一批又一批,游戏里的人却还是保持着原本的面貌。
“是该加快速度了......”
古辞按下管理者专用的电梯,一路向着地底深处延去。
他迈出了中央的电梯,缓缓抬头望去......
那是不可计数的特制冷冻舱,罗列在暗淡而静谧的幽光中,自下而上,整齐而壮观,犹如一座座冰棺,围起一个巨大的塔型坟墓。
里面沉睡着面覆霜华的人们,好似冰雕,生命如此,永永远远地停在了青年时期。
古辞抬手想要触碰离他最近的冷冻舱,可还不等他接近,杀伤力十足的射线伴随着刺耳的警告音骤然亮起!
数以万计的武/装无人机蜂拥而至,将枪/筒牢牢锁定在了古辞那单薄的身体上。
“古先生,请勿触碰实验体,否则后果自负。”
冰冷的电子人声通过无人机传出,古辞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将被割伤的手指含进嘴里,阴冷的视线扫过头顶的深渊,喃喃自语着:“我就是好奇啊……好奇得不得了……”
“等我老了,你们恐怕还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吧?”
醒来玩玩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