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只浅

5、春秋

　　吴太后得知宋予安的离开倒也未曾多说些什么，反倒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楚乐之说道“安儿与远儿从小便不大亲近今日让乐之看笑话了。”
　　从来都晓得在这深宫之中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御花园中之事这么快就传到太后的耳朵里楚乐之心中还是有几分诧异，看来这宋国的皇宫里也是耳目众多。
　　“世子与二皇子之间的过节乐之并不了解，倒也无甚关系。”一句话便把自己摘的干净，也算是打消了皇太后的疑虑。果然，听完楚乐之的话吴太后便也不再多问什么了。
　　饭后，看着楚乐之消失的背影，吴太后对着身旁的李嬷嬷若有所思的说道“派人将甄贵妃那边盯紧点，若是有任何动作立即禀报！”
　　“诺！可是....甄贵妃今日为了撮合二皇子与怀乐公主竟愿意向太后您示好，奴才愚笨不知您在担忧什么呢？”李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多年深得太后信任。
　　“她甄贵妃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好，你以为她看中的是乐之吗？她看中的是怀乐长公主，看中的是她身后的楚国。若有了楚国的支持她的儿子还会把太子放在眼里吗？她还会把哀家放在眼里吗？宋国怕是要乱成一锅粥！如今她仗着皇上的恩宠不把皇后放在眼里，连带着她的儿子也敢谋算太子之位！哀家就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后宫之主！”吴太后向来反对外戚干政，如今甄尚书一党是越发的不规矩，这宋家的天下怎能容忍一个外戚在这里指手画脚。
　　“叫人给皇后传个信儿，太子也是时候该选定太子妃了。”望着楚乐之所在偏殿的方向，吴太后的心中满是计量。
　　宋国的天气果然宜人，午后的阳光总是格外令人舒服，楚乐之回到自个儿院中并没有急着进屋，倒是让秋蝉将自己的茶具搬了出来，楚国宫内人人皆知怀乐公主琴艺精妙喜欢钻研佛道，可鲜少有人知道她还精于茶道，煮得一手好茶，这天下有幸喝过楚乐之亲手煮的茶的人怕也只有那楚王跟她已仙去的母后了。
　　茶道与佛道相似，讲究静心二字。煮茶说来简单但又极其讲究，温具，置茶，冲泡，倒茶，奉茶，品茶，这几步缺一不可却又考究煮茶之人的手艺。
　　秋蝉在一旁静默的站着，楚乐之不紧不慢的温出一杯茶，放在鼻子边嗅了嗅，脑中突然闪过那张灿烂的笑脸“不知可否向公主讨一杯解酒茶啊？”，“只管凭心而活。”
　　“呵！凭心而活吗？大楚的长公主如何能凭心而活呢？”楚乐之摇了摇头，端在鼻尖的茶杯放了下来，“本宫乏了回屋子里吧。”
　　“公主？那这茶.....”秋蝉也不知怎么了，自家公主怎的突然就不高兴了。
　　楚乐之撇了眼还冒着热气的茶，“倒了吧！”说完便起身离开，只留下秋蝉在原地摸不着边际。
　　还是熟悉的红墙绿瓦，还是熟悉的冗长宫道，脚下的青石板反射着太阳衬的人脸上发热。
　　只一段的距离，宋予安头上竟渗出了一层薄汗“我在紧张什么？在愤懑什么？怎么一见到她就如此反常，当真是病了！”心里乱成一锅粥，脚下的步伐倒是越走越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逼的人心跳加速。
　　回到王府，春桃早已备好茶点，宋予安前脚刚坐下来，春桃便把茶水端了上来。“少爷，您吃这么急做甚？难道皇太后还让您吃不了饱饭？”
　　“哪里的话，这长安街闻雨轩糕点师傅的手艺哪是宫里那些个御厨比的上的。”宋予安话还没说完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个满当“父王可在府中？”
　　“王爷一早便去了刘尚书府上，至今未归。”春桃看着自家少爷狼吞虎咽的样子，忙不停的在一旁倒茶。“不过老爷临走前交待了管家这几日不许您出府。”
　　似是早知道会如此，宋予安倒也未有什么情绪，正好可以趁着这几日无事可以在府中好好平静下来，理理自己这颗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
　　待回到自个儿房中，宋予安这才品出了几分不对，父王这几日常往尚书府走动，且都是待到深夜才回府。
　　自从和亲王交出兵权都极少过问兵部的杂事，更可况刘尚书还曾是的旧部，平日里避闲还来不及，怎的近日如此频繁走动。
　　父王定是碰上了麻烦事！自己却还在为这些无谓之事操心！书房里的藏书也该拿出来仔细研究研究了，或许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上阵杀敌替父王排忧解难。
　　和亲王府的书房堪比宫里的藏书阁，格局之大海纳百书。据说是因为早逝的王妃酷爱读书，和亲王便依着她的喜好收纳天下奇书建了一座院子来堆放这些书籍。
　　可惜与其母亲不同的是宋予安自小好动，比起在这书房里待着倒是更倾向于去军营里跑马习武，因而也极少主动的来这院子般大小的书房。
　　今日难得走近一看书房里的书似是又多了一些，平日里有专人打理倒也算是收拾的井井有条。
　　宋予安随手翻开一本旧书“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眼前闪过楚乐之嘴角带笑的模样，若是这般佳人倾国倾城又如何？察觉到自己的思绪又被她牵走，宋予安猛的甩了甩头“不成不成，怎么又想起她了？换一本换一本。”
　　连忙丢下手中的书，选了一本《诗经》学些文采。“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思绪回到那夜树上偷看佳人抚琴，绵长的琴声，精致的眉眼，究竟是酒醉人还是琴声醉人？
　　“少爷？少爷！”春桃本就奇怪这个小祖宗今儿个怎得想起来书房念书，刚踏进院门只见他盯着书本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
　　春桃这两声不要紧，倒吓得神思飘远的人一下子弹坐起来，手里的书也甩了出去“这书读不得，读不得！我还是去外面练练枪法吧！”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院外走去，留下春桃望着那本《诗经》无辜的躺在地上。
　　宋予安自小便扮作男儿身，在宫里同皇子们一起学习骑术，授课的先生则是大名鼎鼎的禁军统领萧诤，因此她的箭法与枪法使的极好，长期习武练就了修长有力手臂线条，也只有在舞刀弄剑之中她才会摈弃各种杂念沉浸其中。
　　待到太阳已不见了踪影，府中渐渐燃起烛火，宋予安才放下手中的长枪，接过春桃早已备好的手帕擦了擦脸脖上成珠的汗水。
　　“父王还未回府吗？”
　　“回少爷的话，王爷还未回府，已叫人传过话说是让您先用晚膳不必等他 。”
　　“既然如此，便差人先备好热水吧，我想沐浴，晚膳便省了去。”
　　“诺！”
　　由于身份的关系，宋予安沐浴从不曾让人伺候，春桃带人将热水备好后便谴走了众人。
　　宋予安这才脱下浸湿的中衣，小麦色的肌肤上有几处泛白的疤痕，应是练武留下的。
　　中衣之下是一层层绷紧的白布将原本应该饱满的胸部裹的严严实实，宋予安是极喜欢沐浴的也只有在这时才能放松的靠在浴桶边上，不再担忧自己的身份，不再被勒的喘不过气来。
　　儿时自己也曾问过父王自己为何不能像寻常女子一般打扮，然而父王只是抱着自己叹气并不回答。
　　渐渐地宋予安发现凡是过伺候自己的奶娘婢女们都会因为各种缘由“离开”王府，于是长大之后宋予安便不再让人贴身伺候，跟皇子们一同上课时更是要万般小心，以至于在宫里向来是独来独往，虽同皇子们一起长大但关系却从不亲近。
　　由于皮肤白皙眉眼细腻曾被二皇子在众人面前笑话阴柔，虽然只是孩童时的玩笑话，但宋予安还是担心被有心之人利用惹人起疑，所以刻意挑选正午之时在外面练习骑术，这才有了今日这位朗眉星目身姿卓越的翩翩公子。
　　本以为父王交出兵权可换来皇上的安心，可却算漏了皇家本就没有信任可言。如今二皇子与太子之间的党争已是宫里人尽皆知，和亲王府表面上置身事外暗地里怕是早已被人惦记上了，为了和亲王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的性命，自己这一生也只能背负着这个“世子”的身份。
　　不能妄想同寻常女子一般寻得一位好儿郎成亲生子，琴瑟和鸣儿孙满堂，若只是自己孤独终老也就罢了。怕是再等个一两年圣上便会找个家世相配令他安心的女子赐婚，也不知会是哪家小姐如此倒霉，会是同她那般特别的女子吗？定是不会吧！思至此处，宋予安心中充满苦涩，连带着眼神都惆怅起来。
　　直到热水变冷，宋予安感到背上的丝丝凉意这才起身，擦干身上的水渍，熟练的拿起一旁的白布一层一层勒在自己胸前，换上在府中自在的常服，随意的用发带将头发束了起来，踏出房门便又是一位俊朗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