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烟洲》荀衣

30、一个好人

　　欧阳和Angela在家里住了两天，就返回了市里面。原因么，欧阳有点不习惯没有网络的日子，言颜也不在，欧阳熟悉一点的朋友都在外地不在家，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Angela，欧阳还是跟Angela语言不太通，只能很费力的比划，而且Angela很是想念欧斐，所以两个女人就逃回来了。
　　欧斐早就料到这种结果，但是还是嘲笑欧阳，“你娇气吧，没有空调网络就不成了。”
　　欧阳摇头，说笑话给哥哥，“那天我穿吊带衫，你知道妈妈怎么说？”她把脸色拉的异常平静，像欧阳妈妈，“这个，你到城里穿，这里不成。”
　　欧斐摇头，“妈说的是对的，那个地方小，露的太多，邻居会说闲话的。”
　　欧阳叹气，“其实那里不算穷啦，离着这里也不是很远，但是妈妈还是穿的很古董，真是代她发愁啊。”

　　欧阳开门，发现言颜回来了，坐在客厅里面，懒洋洋的吃冰淇淋，欧阳大乐。言颜有一天的休息，欧阳正发愁Angela的安排呢，就拉着言颜第二天陪她们去逛街。
　　欧阳不敢开车，言颜是不会开车，Angela驾照倒是有，就是不熟悉这里道路和中国的规则，所以言颜索性带着两个女人去挤公交车，美其名曰体验中国普通市民生活。
　　幸好前几天刚下过雨，毕竟到了八月底，天还是不比七月和八月初那么热的。
　　欧斐也是来了兴致，扔掉车子不开，陪几位女士到处走走，说自己已经很不熟悉这座城市，需要锻炼，顺便充当钱包和运货车。几个女孩子当然只有高兴的份。
　　上午半天过的很快乐，江南毕竟属于中国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这是省城，虽比不上上海北京，也是不错的，言颜很是熟悉这座城市，带自己朋友游玩，当然是不会说套话，几个人兴趣还算相投，说话也少顾忌，欧斐又是个体贴的，还算是个“男人”（欧阳语）。

　　就是有一件事颇为扫了大家的兴致。
　　几个人在等公交车，一辆车过来停下来，车门打开，一个老太太率先就手脚麻利的跳下来，偏偏还是没跳好，脚崴了一下，就摔在了月台上，后面一个下车的年轻男子很是热心，赶紧上去扶老太太，帮着老太太站起来，走到一边，就这样其实事情也就罢了。
　　这是起点站，所以人很多，都挤着上车，就看着人群左倒右倒的，不过秩序到还不是很乱，个别老人或是抱着小孩子的人会被让先行，言颜欧阳几个又是不想抢座位的，所以打算最后上车，Angela倒是没有很讨厌中国的公交车，相反还笑着对其他人说，“这比印度好多了，在印度那里，我见过巴士外面都是人，一个个挂在那里，好像，”她眨着眼睛想，“黏在车上的流苏。”那时几个人正被挤在车里动弹不得，言颜开个玩笑，“如果这时候，有人拎刀上来，估计还能让开一条两人的大路，因为，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四人还没上车，就听着站台那里老太太大声说，“就是你！就是你推得我！”
　　那个跌倒的老太太拉着热心的年轻人不放，口口声声在说，是年轻人推得她。言颜几个人都在皱眉，当时他们正好在车门附近，看的很清楚，因为是终点站，所以车子到站，车上人很少，不急着下车，年轻人跟老太太还有一小段距离，而且老太太明显的是没有站稳导致的。
　　年轻人很是无辜的说，“老太太，您别胡说，怎么是我呢？我是好心扶您的啊。”
　　老太太坚持，“我感觉到的，你在我身后推得我。”
　　年轻人反复辩解无果，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群众，无法，年轻人只好求助，“刚才有谁看见，可以为我作证，还我个清白的？”
　　周围群众分成两派，一派说，“不是他干的，他干嘛要扶老太太啊？”一派说，“现在真是好人难做，没看报纸上说有个年轻人帮助个老太太，结果好心没好报，法院判是他责任，赔了好多钱啊，这个年轻人真傻，要是我才不去扶，当时就打110报警。”后面这一派多一点，还有一部分中间派，“事情是说不清楚啦，等着警察来吧。”
　　一个中年男人挤出人群，“我看到的，我能作证这个老太太跌倒跟这个年轻人无关。”
　　欧阳有哥哥在一边，就没敢贸然动，欧斐和言颜都不说话，冷静的一边看，欧斐还在轻声跟Angela解释这个情况。
　　已经有人拨打了110报警电话，没过几分钟，警车就过来了，简单问了一下情况，老太太、年轻人和中年人就上了警车，警车先送老太太去附近医院检查。看热闹的人群散开，都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欧斐跟言颜对视了一眼，打了个车，跟在警车后面去了医院。然后又跟着到了派出所。
　　在医院等待期间，Angela问欧斐，“为什么老太太会那样说？”
　　欧斐觉得很难解释，倒是言颜在一边说，“各个地方都有人品不好的人。”Angela想想，同意这个观点。

　　三位当事人进去没人拦，民警看见欧斐四人，中间还有个明显不是中国人的女郎，就有点紧张，一个年轻的民警拦着问，“你们有什么事情么？”
　　欧斐指指前面进去的三人，“我们也是目击者，所以跟过来了。”
　　民警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带着欧斐四人进到旁边，指定了长椅给他们做，自己坐在对面看另外一位同事给老太太三人做调查笔录。
　　老太太一口咬定是年轻人推了她，中年人为年轻人作证说不是，正在扯皮间，五个人冲进了派出所，两个男子，三个女人。
　　女人看见老太太就开始扑上去大嚎，“妈啊，您怎么啦，身体有没有问题啊？”老太太也一脸悲伤，“我的儿啊，你妈我真是可怜啊，”男人则是眼光精准，一把拎着年轻人的领口，“是你害的我妈这样是吧！我打死你！”
　　做调解的民警赶紧上前拦截，好不容易拉住了状似暴走的男子，带欧斐他们进来的小民警在一边很无奈的解释，“医院检查说除了脚崴伤，其他暂时没查出问题。”但是根本没人听他的话。
　　既然是当事人双方已经坐下来，那么就是谈判了，老太太的亲人一口咬定那个作证的中年男子是年轻人串通的，所以根本不能信他的证词，现在老太太被推成这样子，一定要赔偿。
　　年轻人也有点火气，“我只是好心！这个人我根本不认识，人家明明看见不是我的事！”
　　一女子，“不是你推得，你干嘛扶我妈？肯定是你做贼心虚，现在又不想承担责任反悔了！”
　　一男子，“这个人一定是你招来串供的！他的话不能信。”
　　然后提出条件，老太太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没事，所以，一是除了老太太今天检查年轻人垫付的费用之外，年轻人得赔偿这段时间老太太的医药费、误工费、精神赔偿金以及其他，总计两万元整，二是要签下字据，将来老太太要是查出来有什么毛病，年轻人还得负责。
　　而且老太太的家人大有要是你不同意，我们揍你的气势。
　　年轻人气的发抖，民警也觉着有点过分，但是民警负责调解不负责判案，所以口干舌燥的说服半天，除了按捺了不准打架之外，其他根本没效果，于是只好说，“要是你们没办法达成一致意见，调解失败，你们只能上法院了。”
　　这时候那个小民警想起来还有四个人坐在一边，说是现场目击者，于是跟调解的警察耳语几句，调解警察眼睛一亮，按下几个还在争吵的人，说，“还有几个目击者，自愿来作证，你们先别吵。”
　　年轻人一脸惊喜，带着求救的目光转向这边，而老太太家人有点不高兴，一个男子还在说，“什么啊，刚才不出来作证，现在突然冒出来，肯定是骗子！他”他指着年轻人，“找来的帮手！”
　　欧斐拉了Angela站起来，言颜拉着欧阳坐在那里没动。
　　Angela是个外国人，她首先按照要求拿出了自己的护照给警察看，警察看完，确认了她美国人的身份，态度很好，老太太家里那几个人，貌似声音也小了很多。
　　Angela说话，欧斐翻译，说完警察扭脸对老太太家人，“你们还有什么意见么？”
　　还有一个女人说，“她看错了！”但是声音有点小，而且也不再说是“串通”这个词了。
　　警察乘热打铁，调解这件事，年轻人本来是说愿意认个倒霉，原先垫付的检查费用不要的，但是言颜在一边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您看过南京那个案例么？”年轻人当即反悔，要回了垫付的检查费。
　　最后双方都在调解书上签了字，包括Angela。
　　出门时候，年轻人很是感激，对欧斐说，“今天算是遇到好心人，您看天这么晚了，麻烦了您和这边几位大半天时间，要不我请客出去喝茶？当做我谢谢诸位帮忙。”
　　欧斐笑，“这样子去，无私也变有私了，你倒是要好好感谢这位先生。”
　　年轻人摸摸头，“今天多亏几位。”
　　中年人也笑，“今儿，你是差点吃了大亏，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还出手不？”
　　年轻人笑嘻嘻的说，“一样，我相信好人还是多的。”
　　言颜在一边轻声把几个人的话翻译给Angela，Angela听完年轻人的话，走上来嫣然，“你是个好人。”这句中文是言颜教的，她的发音已经有了长进，说起来很是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