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中王座》火舞姬0424

2、乱世偷生（2）

　　第二天清晨我突然发了高烧，原来也没什么感觉，毕竟平日里也浑身无力虚弱惯了，并没有感到有其他什么的不舒服。只是如意过来的时候发现我的手烫的吓人，这才通报了大夫来为我治病。
　　这不看还好，一看便惊动了连城哥哥，多番打探下来，他终究会知道赵柳儿过来的那段插曲。其实说实在的，这场高烧也并不是完全因她而起，只是突然感到绝望，这病便如排山倒海般突然爆发出来。
　　俗话说得好，这病来如山倒，本就虚弱着的身体再加上风寒高烧，要好起来也特别的慢，为此大夫不得不停了我平日里用的汤药，生怕两帖药一起药力相冲，所以目前只能先喝抗风寒的汤药。
　　连城来的时候我睡得昏昏沉沉的，他本没有想惊动我，倒是如意送来了稀粥，见我好几天没有好好用过膳，便轻轻地唤醒了我。
　　我见是哥哥，不由得对他笑了笑，心想今天又是什么日子，他竟有空闲下来看自己。
　　“琳儿，起来喝点粥吧。”连城接过如意手中的瓷碗，在我的床边坐下。
　　我听话地点点头，他腾出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托起我的腰将我半抱起来，我的头顺势枕着他的肩膀，鼻尖传来连城哥哥身上淡淡的龙延香，很好闻。我又想出了神，突然觉得自己好累，不想再这样病下去，如果一直这样靠着哥哥生活，依恋着他，不是不喜欢，却真的会越来越痛恨这样的自己。
　　如意贴心地将枕头被褥垫在我的身后，然后连城抱着我轻轻地让我倚在枕头上。他一口一口地喂我喝粥，这次我并没有拒绝，也没有抢过连城手里的碗，因为实在没有那个力气。
　　连城仔细地吹凉勺子上的粥才喂进我的嘴里，如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我们突然相视无话。
　　好半晌，还是连城先开口了，
　　“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了，是哥哥照顾不周。”
　　他淡淡地道。我喝下最后一口粥，莫名地看着他，问，“什么？”
　　他放下碗，波澜不惊地道，“赵柳儿，以后你不会再见到她。”
　　“她……”我突然想起连城一贯的狠辣的手段，不由得为这个赵柳儿捏了把汗，倒不是为她担心，毕竟那个人大咧咧地跑来挑衅，自己本就不喜欢她。不过，她既然深得哥哥的喜欢，下场恐怕也不会太糟糕。
　　我想了想，道，“她……其实也不管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连城笑了笑，不再多言。
　　如意在连城走后回到了我的身边，我见她脸色不太好，便问了句，
　　“怎么了？”
　　如意顿了顿，最终还是说出了口，“赵柳儿……她死了。”
　　“死了？”我震惊，没想到哥哥会狠心至此，赵柳儿一度还是他跟前的红人。可回头想来，人的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卑贱的人更是如此。我不为她心痛，却突然觉得心寒。
　　不过，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执意杀赵柳儿，我始终有些不明白，为了我？这断然是不可能的。罢了，在乱世，成王败寇，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听说当时城主传唤赵柳儿，她还兴匆匆地穿得花枝招展，谁知城主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将她给处死了。那赵柳儿被拖走时的哭声惊天动地，反复求饶的声音响彻大殿，直到被勒死后才停止。”
　　见我冷着脸，一直没有回答，如意可能觉得自己说多了，不由得转移话题，
　　“不说赵柳儿了，小姐，听说最近咱宫城里闹鬼，还是白日见鬼。”如意煞有介事地说，那模样倒是神秘得很。
　　“闹鬼？”我重复着她的话，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鬼，我倒想见见，我恐怕是这个世上离他们最近的人。
　　“听那些护卫士兵说，他们曾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据说还有人见到那人的模样，他的脸毫无血色，不像是活人。”如意说着说着，自己也害怕起来。
　　我无畏地摇摇头，“生逢乱世，哪里还缺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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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我的风寒总算是好了，烧也不发了。连城近来也来得勤，偶尔还会陪我在床边下下棋，说说话，倒是让我少了很多胡思乱想的机会。贺玖云也会在连城不在的时候过来探望我。
　　我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特意关照了如意，以后在这个屋子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若非有我的允许，不要随意透露给任何人，即便是连城哥哥也不行。我不希望之前赵柳儿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毕竟生处乱世能活下来已属不易，不管这个人有多过分，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我而死。
　　几天烧下来，照理说应该是人更加的虚脱了，可这几天我反而觉得自己精神好了一些，竟然还可以下床短距离地走动，我看见房间角落里放着的那张木质的移动轮椅，上面已经积了灰。我让如意擦干净了，推着我出门晒了一次太阳，在屋外的院子里我坐了许久，许是很久没有见着阳光了，我留恋着明亮的光线以及身上的阵阵温暖，回想起过去在韩城的幸福日子，竟一时也不舍得让自己变得那么绝望。毕竟，姐姐还在这个世界上，她们姐妹俩到现在都没有团聚。
　　由于前几天的警告，如意也不怎么把我的近况透露给外人，我自己也担心怕是这风寒药的作用让自己突然精神好一些，也不用把这些小事告诉连城哥哥，免得他白开心，到后来还要为自己操心。
　　烧退了之后，我继续开始服用过去的汤药，我每天准时喝药，几乎喝得一滴不剩，我希望我精神的好转是因为病情有了转机，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了希望，希望自己能够坚持服药，然后尽快地远离病榻。
　　只可惜事与愿违。
　　之后的日子渐渐地变得漫长，我的病非但没有好的起色，反倒是越来越糟糕，我又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天天躺在床上，连起身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之前渐渐好转的气色犹如回光返照一般。
　　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离开这个世界，只是觉得希望被浇灭之后的绝望，来得太快并且让人有点难以承受。
　　之后，我开始拒绝喝药，如意送来的汤药，我让她放在一边，然后支开她后把汤药倒了，幸好这些天战事吃紧，连城和贺玖云也不怎么来，没人制止我任性的行为。
　　就这样过了十多天，药我是一口没喝，这身体确又神奇地一点点地恢复起来。这精气神像是一点一点地被灌入我的身体，虽然人还是很虚弱，但是已经不至于下不了床。一边身处绝望，一边却渐渐地有了力气。
　　当然我并没有让如意看出我的任何异样，如此反复折腾，病情好好坏坏，即便是傻子也能猜到我这常年喝的汤药里或许有问题了。
　　谁会在我的药里下毒？我纳闷，在哥哥的地盘上，贺玖云的眼皮子底下，谁会有胆子下这个毒手？赵柳儿的下场已经让人不寒而栗，这偷偷下毒被抓到还了得？
　　我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却每每想起这个问题就感到头痛得厉害，隐隐中有心被揪起的感觉，仿佛那块压住自己的石头太大了，简直让自己透不过气。
　　可这毒药偏偏还不致死，让我活死人这般成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病秧子，我痛恨这个下药的人。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却不想是被人下了毒，与其如此，不如当时在韩城里被杀了还来得痛快些。
　　这一日我依旧瞒着送药来的如意，刻意支开她，把汤药倒了之后再让她进来取走。渐渐地恢复了体力之后身体依旧很虚弱，毕竟躺在床上的时间过多，即便是一个正常人也很难在短时间恢复过来。
　　我撑着床沿爬了起来，如意怕是没那么久回来，我打算在屋外的花园走走晒晒太阳。披上披风，终于可以漫步在阳光下的我心情却是十分复杂的，我并没有当初想象中那么开心，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见如意出门时并没有把门关实，心里暗村着粗心的她怕是出门走得急，如此一来，自己在院子里走动也很容易会被发现。我不由得缓缓挪到门边，正要关门，却正好见到了熟悉的人影，我下意识地退到了门边，在门缝中向外望去，正是连城和贺玖云。
　　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仿佛要跳到了喉咙口，呼吸也变得不太顺畅，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得那么害怕，那个曾经让自己满心欢喜，殷切盼望的人，此刻却让自己望而却步。
　　好在两人在门口不远处停了下来，似乎是贺玖云有话要说。
　　我壮着胆子贴着门听外面的声音，潜意识告诉我，目前解开心中的疑窦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情，我不能像一个白痴一样傻傻地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而那片羽翼或许还藏着毒药。
　　“韩城的那些余部已不足为挂，他们像老鼠一样四处流窜，与其花那么大的精力追捕，不如想想如何突破临漳之事。若是还有那份野心，段然需要权衡轻重。”
　　贺玖云说话向来直接切入重点，向来不含糊，虽说是副将，但在连城的面前可是从来没有一点点属下该有的样子，好在连城也从来没有计较过这些，可见他是连城重用之人。
　　在说到韩城的时候，我不由得又紧张了几分，手心不知何时冒出了汗水。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我都是习武之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就不用我说了吧。”连城的声线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
　　杀父之仇？！我却是从来没有从他那里听说过。
　　贺玖云笑了笑，“你不舍得杀他的女儿，就要追杀他所有的余部，总要有人抵消你心中的仇恨。”
　　“仇恨？”连城冷笑，“你以为我的心中还装得下这些，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不过是在偿还韩靖元所欠下的人命债而已。如今适逢乱世，弱肉强食，打打杀杀不过是为了更大的权利和更多的地盘。一切全凭自己，没有本事的，便是陪葬；有些本事的，回头杀了仇人算是报仇；若是有些运气得了千军万马，便是屠了仇人的满门不过是解解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