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立的假设》陈一卦

6、第 6 章

　　傍晚时分，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一道矮小的身影驼着背在路上慢吞吞地走着，正是安安。

　　距离第一次遇见梁寻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这段时间她基本每天上下学都会去看一眼，但始终没碰到他。

　　她今天也要去，那只小狗是她亲手救下来的，她就是放不下它。

　　快到梁寻家时，她远远望见那座小楼居然亮起了灯。她心下一喜，加快脚步走过去。

　　到了路口，就见梁寻正抱着狗，蹲在门槛上。

　　梁寻也看到她了，脸上挂起笑容站了起来。

　　安安皱着眉跑到他面前，一把抢过小狗，扭头就跑。

　　梁寻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拦住她。

　　“你跑什么？把狗还给我。”

　　安安抱着小狗，一脸警惕。

　　两人僵持着。

　　梁寻莫名其妙，干脆扯着她的书包就往屋里拖，安安使劲挣扎，两人正无声斗着劲呢，就听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安安慌乱的抬头看过去，一个老人站在面前，疑惑又不赞同地看着他们。

　　梁寻连忙收回手，安安把书包背好，低头摸着小狗，不说话。

　　“爷爷，我跟她闹着玩呢？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救了小Q的人。”梁寻解释道。

　　“啊，你就是那个小姑娘啊，来，快进来坐。”老人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他让出大门，示意安安进去。

　　安安犹豫着，没动，被梁寻一把扯住，拖进去了。

　　安安被梁寻硬按在客厅沙发上，老人拿出了水果和零食摆在茶几上，还放了一包牛奶。

　　“小朋友快吃，别客气。”

　　安安简直受宠若惊，一动不敢动，小狗早就从她怀里挣脱，跑到梁寻脚边打转去了，她于是又瞪了梁寻一眼。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几年级啦？在哪里上学啊？”老人坐在对面，一脸和蔼地问。

　　安安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回答着。

　　“别紧张。”老人听着安安颤抖的声音不由笑了起来。

　　“我是梁寻的爷爷，我没有恶意，就是看你跟他认识一场，想你跟他做个朋友。”梁爷爷说着，抓起几颗糖，塞到安安手里，见她不接，也不生气，直接给她装进衣服兜里了。

　　安安不安地转着脑袋，眼睛四下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到了书柜那儿，她视线停住了。

　　梁青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喜欢看书？那你可以常过来看看，这些书都随便你看。”

　　安安抿着唇，看了一眼梁寻，他抱着小狗，朝她做个鬼脸。

　　“你不是也想来看小狗的吗？以后梁寻每个周末都会回来一次，你可以来这里找梁寻玩，也可以顺便看小狗。”

　　安安抓着一颗糖，在手里捏来捏去的，还是不说话。但梁爷爷还是看得出来她已经放松了。

　　他看一眼梁寻，留下一句你们好好玩，就上楼了。

　　客厅一下子陷入沉默，梁寻自顾自地逗狗，也不理会她。

　　安安滑下沙发，走过去。

　　“你为什么一下子就不见了，我后来来这里找你好多次，都没看见你。”

　　梁寻没好气地道，“我回家了呀。”

　　“这里不是你家吗？”

　　“不是，我家在市区里，这里只是偶尔回来一次。”

　　“那小狗，你也养在市区里吗？”

　　“我平常住在学校，小Q交给我爷爷奶奶养的。”

　　“你叫它小Q？”

　　“对，我爷爷给取的名，说是跟电影里的狗一个名字。”

　　“电影里？什么电影呀？”

　　“就是一个人……”

　　梁青躲在门后悄悄地看着，两个小孩围着小狗一边说话一边玩，相处很和谐。

　　他松了一口气，梁寻自从那件事发生后话越来越少，老师说他在学校很孤僻，不说话，到了家里，他们跟他说话他也不理，他都快怀疑这孩子得自闭症了。

　　也是奇了怪了，那么多人在身边，他却偏偏看中一个路边偶遇的小姑娘。

　　之前梁寻突然反常地抱了一条小狗回来，还很兴奋地跟家里说他遇到一个小孩子，很好玩。他跟老伴儿也是担忧过度了，以为他产生幻觉，连忙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听医生诊断他果真有轻微自闭症倾向，急得不得了。

　　医生说，这孩子需要关心，需要朋友，需要把情绪表达出来。

　　正好梁寻也闹着要回来找她，梁青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干脆就跟他一起回来了。

　　安安没待多久就走了，她父母管她很严，回家晚了也是要挨说的，遇上他们心情不好还会挨打，这些年，安安活得是越来越谨小慎微。

　　梁寻站在门边，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他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消失了。

　　梁青眼看着女孩走了以后，孙子就又回到了那副面无表情不说话的样子，他皱紧眉头，心里对女孩又多了几分重视。

　　希望这孩子能帮着梁寻尽快好起来吧。

　　“梁寻你王八蛋！”安安站在楼梯口，气得满脸通红。
　　她脸上画着几个稀奇古怪的图案，仔细看看，应该还能辨认出是个王八。

　　安安跟梁家越来越熟悉，得空就往这儿跑。今天她是在楼上写作业，不小心睡了过去，醒来就见梁寻憋着坏笑看着她。她当时就觉得不对，连忙进卫生间去看，果然，这家伙又使坏了。

　　梁寻三两下就蹿下楼了，安安追到楼梯口打他，追不上，只能留在原地，看他朝她做鬼脸，气的抓狂。

　　“梁寻！你又欺负妹妹！上高中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是梁青。
　　梁寻没理会他，只顾着跟沈遇安做鬼脸，逗她生气。
　　沈遇安是想打他，可是碍于梁青在，也只敢挥挥拳头了。

　　好不容易写完了作业，天都快黑了。沈遇安连忙整理好书包跑下楼。梁寻见她着急的样子，连忙追上去。
　　“你等等，天都黑了，走慢点。”
　　“不行，再晚一点我就完了！”
　　“你急啥，我骑单车送你。”
　　“那你快点呀！”
　　“来了来了！大小姐，请~”
　　“啪！”
　　“嘶——大小姐怎么打人呢？”
　　“……啪！”
　　“我去你还打？”
　　“别别别，你坐稳了！我骑车呢！”
　　打闹声逐渐远去，梁青放下半天都没按下去的电视遥控器，笑着摇了摇头。

　　沈遇安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两根手指捻着梁寻的衣角，不敢使劲。
　　梁寻回头瞟一眼，“你抓稳啊，抱着我的腰。”
　　沈遇安抿抿嘴，“我抓稳了。”
　　“你这叫抓？”
　　“……”沈遇安脸憋得通红，还是固执地只捻着衣角不动。
　　梁寻等了半天没动静，嗤一声，小屁孩，当我治不了你？
　　自行车突然开始歪歪扭扭，梁寻边甩龙头边怪叫，“哇哇哇要掉了要掉了我扶不住了哇——”
　　安安皱眉，两根手指用力到发白的地步，可惜，下一秒，只听噗通一声，她摔了下去。

　　梁寻没想到她这么固执，都要摔了还是不肯抱他，连忙把车丢下，回头去看。
　　沈遇安伏在地上，膝盖那块裤子都蹭破了，她手撑着地面，脸色一片青白，半天都没站起来。
　　梁寻扶着她，想让她站起来，沈遇安却直往下溜，他觉察不对，连声询问，“你怎么了？站不起来吗？”
　　沈遇安面色青白，无力地回道：“我，我被书包砸了一下，有点，喘不过气。”
　　这可怎么办？梁寻有些慌了。
　　“我没事。”沈遇安轻声安慰他道，“在这儿坐着休息一下就好了。”
　　梁寻扶着她走到路边花坛坐下，他蹲下身子，看着沈遇安，一时说不出话。
　　“……我去买点创可贴，马上回来，你等着。”
　　沈遇安点点头，看着梁寻走进对面的便利店。
　　她实在是疼，于是往后靠着树干，闭上眼，休息。

　　“臭小子你干什么呢！”迷迷糊糊中听到梁寻的声音，她睁开眼，只见梁寻背对她站着，气愤地朝着一个已经跑远的背影怒吼。
　　她疑惑地道，“怎么了？”
　　梁寻听到她的声音，转过来，脸上还带着怒气。“我买了东西回来，就看到这小子趴你身上不知道在干什么，赶紧就吼他，这小子跑得快，我没追上。”
　　趴在她身上？沈遇安想到什么，脸色一白。是学校那个疯子吗？他缠上她了？
　　“不知道是谁家的，这么不懂事……你怎么了？”梁寻见她神色不对，问道。
　　沈遇安迟缓地摇摇头，“没事，只是膝盖有点疼。”
　　“我买了创可贴，先给你贴上吧。”

　　等沈遇安到家，天色已经全黑了，她到路口就没要梁寻送了，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进屋。

　　“你上哪儿去了这么晚回来？”桌上摆着冷掉的饭菜，爸爸坐在桌边，冷漠地看着她。
　　沈遇安嗫嚅着，“没去哪儿，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路远这才注意到大女儿的不对，见她浑身是灰，还磕破了一条裤子，他皱眉，“你怎么搞的？”
　　不等沈遇安回答，他就摆摆手，站起来回屋了。
　　沈遇安在原地站了片刻，其实她还想问妈妈到哪儿去了，她好几天没看到妈妈了。她抽了抽鼻子，一瘸一拐地走进厨房，端了个碗出来，就着冷菜开始吃晚餐。
　　偌大一张桌子，只坐了小小一个她，一边明明伤心得满脸是泪，一边逼着自己大口大口地吞咽冷硬的饭菜，显得那样可怜可悲。

　　梁寻回到家吃了饭，洗漱完，开始打游戏，战况正酣时，却突然来了个视频通话，他不耐烦地挂断，那头却紧接着又打了过来。
　　梁寻满脸不耐烦地点了接通，却在看到视频那头的面孔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你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