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无人尸语时》浪三娘

4、从前我们是闺蜜

　　小蕾留宿一夜后，再也不提离开的事。

　　早上，张妈打好糊糊，小蕾总是很积极地接过碗，她要亲自照顾玉沫。

　　“啧啧啧……”小蕾一面摇头，一面盯着玉沫的脸仔细端详。无奈，这张脸几乎没什么瑕疵，透明的鼻饲管甚至给玉沫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小蕾鼻子轻哼一声，一把掀开盖在玉沫身上的被子，几秒之后，她终于吃吃地笑出了声：“诶呦，这大长腿配尿不湿，还要不要我给你拍照啊？”

　　玉沫的睫毛微不可见地颤了两颤。从前，她请小蕾泡温泉，沙滩浴，一起嬉戏、留影。当时，小蕾可不是这么说的。

　　“真是可惜，怎么没把你撞死。”小蕾一面用注射器将糊糊推入鼻饲管，一面对着玉沫的耳朵轻轻说道。

　　“难道，车祸和小蕾有关系？”玉沫心下一惊。

　　仔细想想，又似乎不太可能。小蕾如果有杀心，何至于等到现在？

　　玉沫刚刚觉得温润的食物滑过食道，小蕾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像往常一样，她蹑手蹑脚地将剩下的半碗糊糊冲了厕所。

　　“她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我。”玉沫胃里空得发紧，好像全身的力气只能用来呼吸了。她转动眼珠，看着床对面书柜上医生开的葡糖糖、脂肪乳，最终缓缓地阖上了眼皮。

　　小蕾端着碗走回餐厅，张妈正静静站在桌钱地摆放碗筷。楚善济也已经洗漱妥当，来到餐厅，准备吃饭。

　　“张妈，我喂玉沫吃了挺多，上午你看有需要再喂吧。”小蕾吩咐张妈。

　　“好的。”

　　“张妈，玉沫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姐妹一样。她现在这个样子，我这做妹妹的心里很难受。我得帮她照顾善济，照顾这个家。”小蕾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张妈说：“有事你吩咐我就可以。”

　　小蕾话锋一转，正色道：“我看最近玉沫脸色越来越差，张妈你的辛苦我们知道，但是照顾玉沫还得上点心呢。”说完，小蕾转头去看楚善济的反应。

　　楚善济好像没听见小蕾的话，专心地夹着菜。

　　张妈心下一惊，转而恢复正常。十天前，柳医生还说玉沫有好转，自打小蕾住进来，天天克扣玉沫吃食，她脸色能不差吗？如今，她还想把这脏水泼到别人身上。

　　“楚总，太太的吃喝用药，擦洗按摩，我一遍没落。有啥其他要做的，你吩咐我……鼻饲管不好摆弄，以后还是我来吧！”张妈说到最后，眼睛扫向小蕾。

　　“诶？张妈，你这是说我喂的不好了？我看你工作辛苦，想减轻你的负担，怎么还不落好了？！张妈，你要是这态度，我们就请专业护工了。”小蕾知道张妈不舍得这份工作，专挑她痛的地方打。

　　听了这话，张妈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默默地低头吃饭。

　　这时，楚善济开腔了：“瘫在床上，身体一天天变差，也很正常。明天中午王医生就该来了，让他看看。”

　　听楚善济这么说，小蕾也闭了嘴。

　　二人离开后，张妈扔下碗筷，跑到玉沫房间。她掀起低垂的床罩，眯着眼，仔细寻找。

　　那团黑物悄无声息的卧在床下最里侧。别说楚善济这种一个月不进卧室两次的主儿，就是天天进来的小蕾，也绝难发现。

　　张妈放下心，临出卧室时，回头看了眼玉沫，一丝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张妈总觉得玉沫醒了，虽然她闭着眼睛，但是张妈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和气息。

　　张妈有些慌乱，匆匆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予取予夺，张妈又是想得到什么？”

　　……

　　第二天一大早，楚善济刚走，门铃紧跟着响了起来。

　　是王医生。

　　原本约好中午楚善济陪着检查，王医生这么早上门，张妈有些拿不准，她对着可视门铃说：“王医生，楚总不在……”

　　“我给他打电话吧，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上午要出差，所以来早了。”听王医生这么说，张妈不敢怠慢，打开了院门。

　　王医生和张妈一前一后朝卧室走来，玉沫立时屏神静息，慢下了呼吸。

　　还是那一套常规检测，王医生一边活动玉沫的肘关节，一边说：“她的情况还不错，不过有些贫血和营养不良，我开点药，挂水就可以。

　　不知什么时候，小蕾披着一件羊毛开衫站在了卧室门口静静地看着屋内的人。王医生久经江湖，没有多问，仅仅点头微笑示意。检查结束后，王医生迟疑半晌方才开口问张妈：“你们……没有发现她有清醒的情况？”

　　小蕾听闻，立马绷住了脸，不瞬眼珠地瞅着张妈。

　　“为啥这么问？”张妈反问。

　　“……有点奇怪，她似乎有一些意识反应。”王医生话未说尽，言语之间有些迟疑。

　　站在门口的小蕾发话了：“她醒了？”

　　王医生微微摇头说道：“有些植物人即便有睁眼、流泪甚至是抓握等现象，也只是一些神经性本能反应，不能说明有意识。退一步来说，即使有一些微小意识，恢复的可能性也比较小。”

　　小蕾眉头微蹙，手抚下巴思索王医生的话。张妈心里暗道：“连医生都说不清楚，看来我以后得多留意。”

　　王医生看看二人说道：“今天的情况我会和楚总沟通，下次我们会就她的微小意识这一块做主要检查。”

　　小蕾嘴角扯出个笑容，勉强点点头，将他送出门。

　　“张妈，是不是玉沫醒了你没告诉我？”不等王医生他们走出院子，小蕾质问。

　　“没有啊，我为啥扯谎骗你？”

　　小蕾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顿了几秒说道：“张妈，我那件羊绒大衣明天要穿，你给我洗一下。不能机洗，也别用热水。”

　　张妈知道小蕾想支开她，只好默默地走出了卧室。

　　小蕾双手抱在胸前，盯着床上的玉沫足足看了两三分钟：“这么不想死？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