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杀之法》牛小饼

24、第 24 章

　　林比玥一边抱着沈若旋，一边担心他这样是因毒性又发，疼痛难忍．本想问问，但知道这人也多半什么都不会说，便只好偷偷伸手去探他的脉门．

　　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异样，林比玥心里舒了一口气，但还是觉得不安，只好微微用力合拢手臂．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沈若旋推开他站起来，一边穿衣一边说道：＂已经很晚了，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回房．＂

　　林比玥见他穿的是夜行的劲装，头发束了起来，便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沈若旋穿戴妥当后，拉开房门，转头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硬地说了句：＂过来，我送你回去．＂

　　林比玥有些不情愿，却不敢和他硬抗，起身跟在他身后．他不知道方才沈若旋的内心并不如他表面那样冷静．

　　沈若旋住的地方偏僻而安静，夜里可以听见化雪时滴滴答答的水声．林比玥一路小跑着跟在沈若旋后面，冷风带着湿气一吹过来，他冻得直咳嗽．

　　沈若旋走在前面，听见之后放慢了脚步．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回到林比玥的住处，这里守卫森严，侍卫们来回巡视．

　　进门之后，沈若旋把所有的窗子都一一锁好，又四处检查了一番，确认安全之后对林比玥说道：＂听着，我不准你擅自离开怡水院，晚上更不能蹋出这间房子半步，明白了吗？＂

　　林比玥听话地点点头，＂我不会乱跑的．＂

　　＂那你休息吧．＂沈若旋转身打算走．

　　林比玥冲过来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里？都已经这么晚了．＂

　　沈若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不用知道．＂

　　林比玥看了眼他腰上的两把佩剑，声音有些发颤，＂你又要去杀人了？＂

　　沈若旋没说话．

　　＂不要去．＂林比玥拉住他不放，＂不要再杀人了．＂

　　沈若旋有点想笑：＂你这是命令我？＂

　　＂不是，我知道你并不想杀人！是因为我爹的指令你才这么做的，对不对？＂林比玥认真地看着他，见沈若旋满不在乎，忽然一把将他抱住，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救你，给你自由，让你再也不用过这样的生活．＂

　　沈若旋拍拍他，平静地说道：＂放开我．＂

　　＂我不放，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林比玥更紧地搂住面前的人，却不敢看他，把脸埋得低低的，＂一年多前，我的确和鬼医一起做过蛊毒．当时你不在天下会，却总有传言说你在外面和别人在一起．我那时非常害怕，我不想失去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有能够留住你的办法我都愿意去试．＂

　　想起那个时候的心情，林比玥哭起来，那是他一生都不曾感受到的恐惧，沈若旋离他而去的恐惧，＂我明明知道这会害了你，可是我没有控制住我自己，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像疯了一样想．＂

　　＂但是我现在已经和那个时候不一样了，＂林比玥抬起头来看着沈若旋，泪光中这个男人的面容都模糊不清了，＂我宁可失去你，也不想你再过这样的生活．＂

　　沈若旋沉默了一会，弯腰把林比玥抱起来，放在床上，替他擦了擦眼泪，开口道：＂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去争取．至于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好好活着就可以了．＂

　　林比玥摇摇头，含泪道：＂是我害了你．＂

　　沈若旋看着他，＂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那一夜，林比玥听着窗外化雪的声音一晚没睡着．他最终还是没留住沈若旋，即便留住又如何，没有完成任务，林烈不会放过他，到头来仍只是害他而已．

　　第二天一早便是雪后初晴，要是在以前的地方，一场雪落下来十日都不会开天．

　　林比玥一起来，仆人们就送来热水和干净的衣服，有条不紊的伺候他梳洗更衣，其余的人则铺床叠被，整理好昨天换下的衣物，熟练的程度完全看不出来这座府邸已经多年没有迎来过它的主人．

　　穿过人墙，林比玥看见青风站在院子里，正默默看着他．林比玥想招呼他过来，只擦了把脸，一个转眼人却已经不在那里了．

　　林比玥只好作罢，转问下人道：＂若旋哥哥回来了吗？＂

　　几个小丫头都摇头，＂没有看见沈少爷．＂

　　昨晚明明说好了，天亮之前会回来，林比玥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直往下沉．这种担心受怕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多年．每次沈若旋出去，林比玥一颗心就会吊起来．

　　以前他不知道沈若旋的行踪，不知他何时走的，何时回来．只是每晚都会去他房间外面看看，只要没灯就猜想他是外出了，便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等到他回来．有时候去山下的镇上，在回来的必经之路上等上整天，有时候被林烈看住了，就只能在沈若旋的门外等．

　　而现在知他逾期未归，林比玥心里更是惊慌失措．

　　晚上就没吃什么，到了早饭的时候，林比玥仍然没有胃口．

　　林比玥决定，他要去找他！

　　虽然不知道沈若旋在哪里，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找，但是怎么也比坐在这里干着急来得好．

　　吃过早饭，林比玥便说自己身体不适，还想再睡会，并吩咐了下人过会送点参汤过来．

　　待仆人把汤送进来，他却又让人家脱了衣服，躺倒床上不准说话，自己则换了衣服溜出去．

　　早上的集市已经开张了，街道上人来人往，和昨夜进城时的安静清冷完全不同．各种生意人忙碌吆喝，酒楼店铺挂起了招牌，这里是比林比玥待过的小镇繁华百倍的地方．

　　林比玥盲目的走着，四处寻找着相似的身影．

　　看到有点像的便追近进步，走着走着，林比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离开了街道，进了偏僻冷清的小巷子．

　　这下子一个人影都没有，林比玥还没想明白自己最后看见的那个黑衣人到底去了哪边．

　　四边都静谧无声，林比玥正不知所措，忽见地上掠过几个黑色的影子，他抬头看看天上，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想起曾死在野外的黑衣刺客，本能的，林比玥开始感到危险，转身拼命跑起来．

　　但是一条一条的巷子却不知道那一条才通向怡水别院，哪一条都奇怪的没有人烟，看不到尽头．

　　身边不断掠过唰唰的声音，好像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他周围，他却看不见他们．

　　林比玥一边拼命跑，一边吓得大喊沈若旋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他，他只能听见自己喘气的声音，还有周围那些看不见的影子们发出的低低的声音．

　　一个拐角一转，林比玥自己跑到了一条死胡同里，前面再没有路．

　　他转过身．

　　方才追着他的人开始出现，慢慢聚集在出口，一个，二个，三个．．．．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蒙着面，彼此之间并不交谈．为首的一个人拿出一副画像，看看林比玥，又低头看了看画像，忽然从身后抽出了长刀．

　　林比玥背靠着墙，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跃进了他们中间，挡在林比玥前面，出声喝道：＂住手，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林比玥不可置信地上前一步，轻轻喊道：＂顾公子？＂

　　黑衣人一言不发，七个人一齐杀了上来．

　　那七人显然训练有素，排出的阵法诡异，武功招式也不似中原．顾七桐一人之力，只能勉强守住，找不到进攻的机会．一段时间的僵持下来，他的体力渐渐有些开始不支，一下松懈，便招来一道伤口，一处受伤，便会因此而受更多的伤．

　　无奈林比玥身后便是死墙，逃都逃不走．

　　＂顾公子，你别管我了．＂林比玥在他身后大叫．

　　顾七桐奋力挡开一道重击，喘气说道，＂你快些想法离开！＂

　　趁他这一分神，一黑衣人将手中长剑往前一掷，直刺林比玥而去．顾七桐根本来不及碰到那剑尖，便眼睁睁地看着它朝林比玥飞射而去．

　　＂快躲！＂顾七桐大喝一声，想转身回去救人，却听见一声兵刃相击的脆响．

　　他回过头，那把长剑已经静静躺在一个男人脚下，男人手中的利剑，在内息生生不息的运转之下发出暗红的光泽．

　　＂你．．．＂震惊之下，顾七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若旋一跃而起，顾七桐眼睁睁看着他，浑然忘记了一切．

　　他的剑仍是那么快．

　　刑杀之法，毫不犹豫，冷酷决绝，不给对手留任何喘息的机会．

　　七个黑衣人组成的阵法很快开始松动溃退，地上一片血海．

　　此情此景对顾七桐来说是这么熟悉，当他还在刑犀宫时，沈若旋经常便是一夜之间灭人全族，血流成河之景比现在犹过之．

　　待顾七桐回神过来，七个人早已死去，周围散落着一些断肢．这便是刑杀剑法的由来，在攻击之时，有时并不求一击取对方性命或重伤其要害，而是先断其肢．

　　＂沈．．沈若旋．．＂顾七桐张张嘴，他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重逢，那些曾在心里说了千百遍的话，那些想要问的问题，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沈若旋站在他对面，满手都是血迹，若不是穿着黑衣，看不见身上，只怕情形更是骇人．他看了顾七桐一眼，但是又好像根本没看见他似的，朝林比玥走过去．

　　顾七桐心中一窒，这样的冷漠疏离，就好像回到了他们初见的时候．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改变了这个男人看他的方式，如今一切重头．

　　他转身，一把过去拉住沈若旋的手，沈若旋停下来，血腥味慢慢在两个人中间扩散着．

　　＂沈若旋，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顾七桐．＂

　　＂我知道你是谁．＂沈若旋看看两个人的手，又看看他，淡漠道：＂你想怎么样？又抓我一次？＂

　　＂你！＂顾七桐刚要开口，巷子外面却传来侍卫们寻找他的声音．

　　＂顾少爷，你在哪？顾少爷――＂

　　沈若旋忽然冷冷笑了一下，说道：＂顾少爷，你该回家了．＂

　　顾七桐忍着他的嘲讽，看着他说道：＂今晚亥时，我在城外十里处的码头等你！你一定要来！＂

　　沈若旋置若罔闻，看都不看他．

　　＂求你了，若旋，给我一次机会．＂顾七桐松开他的手，向巷子外面跑过去．寻他的侍卫不光有问剑阁的人，也有朝庭刑部的侍卫，他未来岳父的手下．

　　林比玥方才已晕过去．醒来之后，看见沈若旋居正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眉头紧皱，满眼怒火．

　　林比玥扶着墙爬起来，他知道沈若旋气得不轻，怒他乱跑，顿时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响才怯怯开口道，＂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幸好遇见顾公子．．．＂

　　沈若旋冷冷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回去以后再解释．＂

　　林比玥跟着他回到怡水别院，本来一直想着沈若旋会怎么教训他，谁知沈若旋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只命人把所有侍卫都召集起来，便带着林比玥去用午膳．

　　期间，沈若旋一直脸色不善．林比玥只敢低头扒饭，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等到他们吃完出来，林比玥看到所有的侍卫都跪在中央的院子里，青风也是．天寒地冻，他们膝下的布料都已经湿了大片，显然已经跪了不短的时间．

　　气氛凝重得很．林比玥站在沈若旋身边，紧张地看着他．

　　沈若旋终于开口，对青风道：＂为什么不看着他？＂

　　其实下人们一直以为林比玥在房中休息，不敢随便打扰．哪知他早都溜了出去，直到快用午膳的时间了，才试探着叫门，这才发现床上的人早已调了包．

　　青风没解释，只是道：＂是属下的错，属下失职．＂

　　＂连个人你都看不住，我要你何用？＂沈若旋冷冷看着他，＂不如以死谢罪吧．＂

　　＂是．＂青风默默抽出自己的佩剑，毫不犹豫的架在颈边．

　　林比玥睁大眼睛，立刻扑过去拉住他，＂你干什么！你疯了！＂

　　说罢，他把青风的剑拿下来，插进剑鞘，蹲下来看着他道：＂你没错，这不是你的错．都怪我自己不好，偷偷跑出去．快起来吧，这样会生病的．＂

　　青风摇摇头，不肯起来，＂少主人，青风没有保护好您，本罪该万死．＂

　　＂你别说这种话，快起来．＂林比玥用力拉了拉他．

　　＂少主人，我．．＂

　　青风话还没说完，一股腥热的血忽然溅了他和林比玥一脸．紧跟着，一个侍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了起来，两个人同时转过脸，只见一个侍卫抱着一只断臂，正在地上打滚，不断哀嚎．

　　沈若旋半点表情都没有的把脚边那只断臂踢得老远，不紧不慢对着其他人道：＂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我要你们人头落地．＂

　　＂沈若旋！＂林比玥愤怒地站起来，狠狠扇过去一个耳光．

　　躲在树后面的李四惊恐的看着这么一幕，他怎么也不能眼前这个男子和当年抱着他的腿，低声向他求救的柔弱少年联系在一起．

　　催文哥，我对不起你啊。。。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