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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兵临 ...

  •   九肇关护城河连同城墙一共九丈九尺,便是帝都的紫薇城门也只有它的一半,传说是天启的烛龙天神尾鳞所化,以此守护天启,抵御外敌。

      此关一破,西行阳平,再无山峦丘壑,一路平川,直通上梁洲,西面边防尽数可破;南行红岭,天险不比九肇,山川渐缓,或可负隅顽抗。然红岭一失,南行再无险阻,可直达帝都汴京。

      九肇乃第一要塞,可见一斑。也只有神机威武元帅顾云,才能坐镇此处要塞,守住二十年的太平。

      明容站在这要塞的栈道之上。四周兵甲林立,密如黑翅,纹丝不动,除了军旗临风声,再无其它声音。

      所有将士的脸一半罩在钢盔之下,露出的一半只剩寂静和刚毅。

      纵使主帅被困,生死晦明,也各司其职。无惊慌失措者,更无乘乱哗变者。顾云的玄甲军号称铁桶一片,滴水不漏,果然名不虚传。

      “此次来的王师,是北狄十六部的新王。北狄地处广袤,各部落之间本无纵横捭阖。这五六年间,一个叫图兰的部落迅速崛起,强兵悍马,一统北狄十六部,成了北境唯一的金帐王......”

      二里之外,地上布满暗色的血,张牙舞爪地逼近关下护城河。赤红的旌旗遮天蔽日,铅灰色密云压在其上,两种极端的颜色,像是把云层一分为二。

      “元帅和一万三千人马,皆被困在那阵中......”

      许旻目视前方,钢盔上的黑璎迎风而荡,声音纵然不缓不急,按在佩剑上的右手却是青筋毕露。

      徐惟清沉吟开口:“那旗帜中心一层,还在蠕行翻动,里面必然还有人,元帅此时应当性命无虞。”

      “是的,左右翼前锋统领营、骠骑营和五旗营,每日轮换试图从外部攻进,想减缓元帅腹背受敌的压力,但不得法门,只是徒劳损兵折将,还请徐真人可以为玄甲军指一条明路。”

      徐惟清转头看向城楼上的少女,她周身裹在那件斗篷之内。此处风疾天高,少女就像是要随时可以张开羽翅,御风而行。

      “明容,你怎么看?”

      少女掀开风帽,清冷的丽色瞬间绽开在冷肃的天色下:“中心那层旗帜,五运更迭,内外分离,生克变化像是从五行八卦中演变而来,但是阵法未全部运行,看不出全貌,无法断定阵眼和生死门究竟在哪。”

      许旻忍不住偏头瞧了一眼方才一直未曾吭声的少女,他虽不懂奇门遁甲,但也能听出这个姑娘言谈不俗,与她的年龄并不相称。

      少女正巧偏过来望向徐惟清,许旻一下便望进她那双眼睛,心中陡然一惊。

      他追随顾云多年,身居高位,出入宫宴多次,宫中多少妃子娘娘见过,便是与当年名满天下的京城双姝也交情不浅,决不是会为美色所动摇的人。

      他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这个少女的眼睛,像极了一位故人。
      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位汴京城多少达官贵女梦寐以求的郎君,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徐惟清看出了许旻眼中惊讶,他只当是许旻以为明容年纪小,对她的话有些难以相信,因此开口解释道:“我这个徒儿年纪虽然不大,却自幼熟读阵法,在此间上的造诣要胜过我,徐将军不必疑虑。”

      许旻回过神来,此时不是关心这种事的时机,他按下心头讶异,回道:“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们既请了天一门,就绝不疑心。”

      徐惟清望着远处赤红旌旗,如一团团燃烧的烈云,他沉声问道:“北狄也有通五行之术的能将谋士?”

      许旻摇头:“北狄人虽生来骁勇,但蛮族之辈,文智浅陋,连熟识我们天启文字的也是少数,又怎么会有熟读五行之人。”

      “不错,我也是如此想,那这阵究竟是何人教他们所设?演兵布阵,这么浩大精巧的阵法,连举世闻名的玄甲军也短时间堪不破,这里耗的功夫,只怕没个三年五载不能成。”

      许旻眉头深锁:“元帅在时,就发现异常。光是他们这次所配兵甲,就不是北狄人能制。他们从前兽皮外裹着盔甲,只是普通沉铁所铸,普通钢刀便可斩断,可这次却是精钢所铸。
      我们取得一套他们这次的兵甲,细细研究,转结处与玄甲军的服制一般无二。玄甲军的服制不是普通盔甲,当初元帅特地请了鸦九大师,从材质到设计都进行过缜密的改良,绝对不会有与玄甲军一模一样服制的巧合。”

      他侧头压低声音继续道:“十一弟已经前往汴京,调查此事。”

      徐惟清和明容都明白了这句话里的意思——兵刃甲胄统一由军部所制,有人将玄甲军的图纸,泄露给了北狄。而顾侯出征之前,已经委派飞云骑的十一将前去调查。

      恐怕连如今坐镇虎豹骑、背后运筹帷幄之人,也与天启武林,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徐旻微微侧头,开口询问:“如何能看出这个阵的全貌。”

      明容轻轻吸了一口气,薄唇微启:“若是以物设阵,摘叶飞花,刀剑枪戟皆可投石问路。”

      她错开望向远处方阵的眼神,声音开始微微发颤:“若是以人为阵.....只能,以人入阵问路......”

      .

      江南扬州,此时却连暑热也还没完全褪去。

      流觞河笼着整条池柳街,岸边整夜都亮着莲花灯,河面上缓缓游荡着灯火通明的画舫,和春情绵绵的丝竹之声。

      一间名为回春堂的药铺就在这池柳街的尾端,是唯一临河却没有莲花灯的地方。

      比起整条街上的繁华锦绣和脂肪酒香,这间灰扑扑的店铺委实太不起眼。

      两道暗处的人影,背对着整条流觞河,站在岸边,望着这间药铺。两人长相粗鄙,满脸络腮胡子,看上去不是关外马匪就是绿林中人。

      略矮一个头顶的大汉压低声音问另一个:“师兄,这看上去怎么不太靠谱,那陈老伯不会诓我们吧,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我江家五代单传,万万不能如此潦草的绝在这里。”

      另一个大汉抬手敲了一下说话人乱糟糟的头顶,才缓缓开口道:“自古有情有义的人,面对自己的逆鳞都是慎之又慎,他绝不会拿自己夫人来骗我们。”

      这两人正是易容改装后的沈柏舟师兄弟。

      当日沈柏舟被陈老伯所拒,不肯告知如今百晓生的真正所在,他却未曾放弃,日夜盯梢,终于发现不同寻常之处——那翠瓦小楼日夜腌制香飘四溢的八宝酱鸭,可地上却全无一只虫蚁。

      沈柏舟回去后不顾江沅扼腕叹息,打碎了一瓮杏花酒。果然,纵是夜间亮起烛火,打开门窗,房内也无一只虫蚁。

      沈柏舟摇起折扇,思忖片刻,写了张纸条,寄了一瓮杏花酒给那自称是酒中仙的宋轻侯,请他帮忙分辨,这酒中都有什么。

      他俩曾在东淮的醉仙楼因酒结识,相谈甚欢,引为知己。

      宋轻侯其人平生最厌官场,只爱饮酒作画和美人。他画的美人图栩栩如生,眼波流转,仿佛下一刻就能从画中走下来,因此往往千金难求。

      许多想入宫选秀女的官宦人家想重金请他作画,他从不因金银提笔,能让他动笔的只有美人。只要是真正的美人,三教九流也好,公主娘娘也罢,就是在门外守着重重重兵,他也一定要闯一闯,见一见美人,作上一副丹青。

      这样一位疏狂轻傲之人,对酒更是视之如命。他尝遍天下美酒,还给每种酒的尝法写了一本百来页的《沽酒录》。相传他只要尝上一口杯中物,就能说出这东西的酿造过程。

      没过多久,沈柏舟就收到了回音。

      这酒中,有一样不是生在中原的草药,名为鹤君子。

      鹤君子叶开双枝,有异香,蛇虫皆闻不得此香,这是南疆一带人尽皆知的一种药草。南疆地处湿热,多蛇鼠蚁虫,家家户户习惯在院子里栽下避虫草,以免被咬,这鹤君子就是效果最好的一种。

      只是鹤君子难养,只有南疆密宗才得以多见。

      还有那小楼天井处满树的红绸。南疆人较之中原礼教更为热情奔放,他们信奉花神,每年都有一次花朝节,上山许愿。未婚少男少女们放七彩纸鸢,互传情愫;已婚的夫妇则在老槐树下系上红绸,盼望三生三世,白首不离。

      沈柏舟觉得自己差不多明白,陈老伯和陈婆婆的故事了。

      他带着江沅,再次来到了翠瓦小楼,和陈老伯交换了一个条件,用以得到百晓生的消息,和乔装的办法。

      此时更夫敲起了一更的梆子,月已中天。

      沈柏舟习惯整了两下衣衫,发现破布麻衫实在有碍观瞻。略有洁癖的沈少侠摆正江沅四处张望的毛茸茸的脑袋,语气略带急切的说道:“时辰到了,去办正事吧。”

      两人踏着夜色,走进这间只点着微弱烛火的回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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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兵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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