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
-
闻莫出生在一个不怎么幸福的三口之家，与其说是三口之家倒不如说是两两对应的两口之家，她的父母已经离婚许多年了。闻莫一方面是父亲的乖女儿，同时还是远在大洋彼岸的母亲的贴心小棉袄。
闻莫的爸爸闻玉庭开了一家生产塑料薄膜的小工厂，就是采购一些巨幅的塑料薄膜再用机器切割成小块的转卖出去，早些年的时候厂里的生意并不好做，工作压力大再加上有喝酒的小嗜好，他没少对闻莫的母亲动粗。受不了的母亲便改嫁他人，从此移居国外。
不知道为何，法院将她判给了父亲。不过闻玉庭对他女儿也算是一等一的好，闻莫自己也十分的争气自小便品学兼优，到了上大学的年纪闻玉庭一咬牙便将闻莫送到了西班牙学习设计。
闻玉庭因为语言问题办不下签证，大一开学的时候从来没有独自离家的闻莫孤身一人从北京飞到法国戴高乐机场又转火车去到西班牙的学校里。她还依稀记得当年自己凭借着在北京进修了六个月的蹩脚西班牙语和从小还算不错的英语在一堆法国人面前声情并茂，指手画脚的问路，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开学的时间最后被扣了好几个学分。
在西班牙租房子住比住宿舍要便宜，她和两个同样身为留学生的小姐妹一起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三居室的公寓，西欧的日常花费远比当初她父亲计划的多，大学的课程又十分紧张根本没有时间去打工贴补家用，无计可施的闻莫与国内的好友联系上便开始在西班牙代购ZARA这些品牌店的衣服，四年间不光满足了自己平时的零花还攒下了不少钱。
还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真金白银的拿到报酬，再加上她与几位小姐妹甚是想念国内的KTV氛围，而恰恰西班牙有没有这种东西，于是闻莫拿着自己挣得第一桶金和小姐妹们在酒吧里唱了一晚上的歌。也就是打那时候起，闻莫开始把这个异国当作了故乡。此后不管是走到哪里，闻莫都会非常快速的融入当地的氛围，同时也不会迷失自己本来的品格。
虽然闻莫从小就颇具几分姿色同时还品学兼优多才多艺，但是她的恋爱经历却屈指可数。即使把幼儿园拉拉手排排队也算上，出现在她二十多年生命中的同龄男性也是寥寥。把这些加吧在一起，真正能算作是恋爱的也就只有大二那一次。不过在这一次十分失败的恋爱中，闻莫失去了她认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她对男人这种东西最后一点的遐想与期待。
闻莫刚刚到西班牙的时候无亲又无故，自己国内的小姐妹有时也鞭长莫及，多年来的习惯也让她不再与父亲坦白，母亲呢则远在美国，两人之间隔着要命的大西洋时差，至于跟她合住的留学生，女人这种生物也甚是奇怪隔着远了时间久了就十分的怀念，一起生活的时候却处处留心，女人的天性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暴露无遗。她们会记得谁用过我几次粉底液，又是谁的头发把洗手间的地漏堵住，自己却浑然不觉，亦或是谁半夜与男朋友打电话声音太大还在床上打滚吵得另外几位不得安宁。她与舍友的感情几乎可以用“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外表安宁实则波澜起伏，只需要一缕清风拂过便可以激起滔天巨浪。
彼时的闻莫急需要一个情绪宣泄的窗口，一个遮风蔽日的港湾。此时如果恰巧出现一位既嘘寒问暖又善解人意的知心大哥哥，闻莫便会向小鸟般依偎在他身旁，将自己的全部一切奉献出来。如果恰好那个男人在适当的时候向其示弱，与生俱来的母性与牺牲奉献精神便会将闻莫牢牢地困在他预先设计好的牢笼里，心甘情愿的带上枷锁并欺骗自己这是用来加冕的王冠。
等最终觉醒的闻莫想要脱离这个男人为她带上的王冠样式的枷锁时，她发现这个“王冠”早已与她的皮肉嵌在了一起，成为了她身体的延续。好在闻莫从父亲那里遗传的刚烈品格，使她忍着钻心的剧痛将枷锁血淋淋的挣脱开来，虽然长痛不如短痛，但是短痛同样也会带来隐秘的后遗症。自此，闻莫便对男人这种东西彻底的失望，将精力放到了学业与事业上来。
在经历了一年被毕业论文支配的恐惧之后。离别之际，闻莫与她在西班牙的舍友在公寓里喝的昏天黑地，闻莫相信，至少在那时，她们的泪水是真诚的。她们承诺着一起在国内团聚，回国后依然做一个公寓的小姐妹。许多年后当她们真的阔别重逢，坐在餐桌上回忆当年的离别时，其他几位都在互相推诿是对方说的那句“依然做一个公寓的小姐妹”的肉麻话，只有闻莫默默的坐在一旁，她清晰的记得这句话是她当晚流着泪说的。
回国的班机上，闻莫正在端详电脑中父亲替她找到的几份实习工作，她上下划拉了几下都觉得不怎么满意，有些是设计公司，还有一个新媒体公司。闻莫记得她国内的一个学传媒的小姐妹和她说过，国内的新媒体公司大多处于一种浮躁的氛围之下，穿着流里流气，言语却十分文明，大声说话大口吃饭。这种错位的感觉总让闻莫想象出这样一种画面：穿着一身摇滚行头的崔健，扯着嗓门喊出苏打绿的《小情歌》来。
想到这里闻莫嘴角泛出浅笑，一双杏眼也微曲起来，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余光留意到她表姐给她发来的消息。表姐说“我的一个朋友正在创业，开办了一家小的设计公司，虽然待遇不高但是工作自由，人也熟悉可靠。地点是在中部的一个四线小城市里，离你家也不远，你要是有意思的话我介绍你过去。”
闻莫沉吟了一会，便给表姐发了消息“嗯嗯，谢啦”，闻莫之所以这么痛快的答应倒不是被工作本身所吸引，也并非是碍于表姐的面子，而是因为一方面她刚刚回国想要挑一个不累的工作先干着熟悉熟悉国内的设计环境，另一方面是她有一丝躲着父亲的想法，还有一层就是闻莫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一种冥冥中的宿命感使她觉得这座四线小城市像是一颗圣诞树，走进了会有礼物在等着她。
四月份的北京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这里的春风就如同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一般，在温柔的外表之下按捺着时刻准备侵蚀人骨血的冷冽。闻莫打了打哆嗦，懊悔自己没有提前准备件外套。闻莫费力的从托运履带下取过行李，来到出站口，攒动的人头中她发现了一张久违的面庞。
还未等她开口，那人便像是许未开荤的饿狼遇见小野兔般径直扑过来。“小莫莫，你可想死姐姐了”说罢便在闻莫的脸蛋上狠狠亲了两大口。闻莫有些愣神，明明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虽是有段时间没见面感情却还保鲜，但被她这么一弄反而显得疏远了。眼看着这位女色狼大有抱着不肯撒手之势，闻莫欠身从臂弯处钻出闪到一旁。兴许是察觉出了空气中的一丝尴尬氛围，王珂将环抱的双手收回，一只手接过闻莫手里的行李，一只手挽着对方的小臂，两人向出站口走去。
在车上王珂本想与闻莫寒暄一番，却感受到闻莫的疲倦，于是不忍心打扰，静静地开着车。不一会，她便通过后视镜看到闻莫如小猫一般蜷缩的睡姿。半梦半醒中，闻莫好似倒带一般的回到半小时前。她精神抖擞，在出站口远远的就看到了等候多时的王珂，闻莫随即撇下行李飞奔的扑到对方怀里，王珂嫣然一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这么黏人。”两人一路上打打闹闹，闻莫兴趣斐然的跟王珂吐槽着留学这四年的种种奇葩事，就好像是刚刚过完暑假的小朋友在开学的课堂上交流着假期的奇遇，话匣子一旦打开便怎么也关不下来，直到从老师那里传来不友好的目光时才肯罢休。
王珂比闻莫年长两岁，是她的远房表姐，但是由于闻莫天资聪颖加上上学早，使得年长的两岁算是被闻莫后天生生的给追了回来。王珂不像闻莫，有那种学习的脑子，王珂从小便是远近闻名的大姐大，混迹在街头巷尾的英雄好汉。也是因为有了王珂的照应，使得闻莫即使总是班里最小的那一个也向来没人敢欺负。别看王珂从小学便跟着小男朋友逃课上网吧，但是她却从来不许有任何的男生接近闻莫，要是哪个不识趣的家伙敢打她妹妹的主意，等待着的必然是“放学，工地，钢鞭板砖加甩棍”这样的待遇。以至于学校里时常能传出闻莫有一个小混混“男朋友”叫王珂的这种流言。
闻莫初中毕业后便被家里安排上了个“3+2”，就是三年的高职与两年的大专连着上，学的是市场营销。因此，在闻莫还在上大二时，王珂便早早的踏入社会，去补习班当过前台，卖过楼还在酒店干过销售。因为经常的换工作，王珂在哪也交不到朋友，数来数去这二十年来唯一能算是朋友的也就是闻莫了。
兴许是这小丫头长大了有了自己不能与人分享的小秘密，也可能是两人的人生境遇慢慢偏离了，王珂更希望是前者，自从闻莫上了大学两人便不怎么交流了。整整四年，能让王珂印象深刻的闻莫主动找她只有两次，一次是闻莫向她抱怨西班牙的消费有多贵，学校还不让留学生兼职。王珂为她支了一招，就是让闻莫在西班牙采购ZARA等品牌的衣服发给她，王珂在国内负责联系买家然后发货。
那一段时间王珂家里头堆满了从欧亚大陆横跨来的衣服鞋包等东西，同时王珂为了帮闻莫卖货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全部利用上。王珂除了偶尔让闻莫报销一下邮费，其他的分文未取，每当闻莫有些不好意思王珂便摆出一副十分阔气的架势，表示自己看不上这点小钱。其实那段时间王珂过的十分拮据。
生活上的拮据王珂还能忍受，心理上的屈辱却让这从小个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女汉子躲在卫生间里默默流泪过许多次。那时的王珂在一家售楼处工作，王珂凭借着左右逢源能说会道拿下过好几次销售冠军。
其中有一个提成10万的大单被王珂谈成，在月末结算工资是却发现自己的单被经理占去，王珂冲进经理办公室找他理论，经理却笑盈盈的向王珂暗示，只要她同意跟经理去开房，并且以后做他的专职秘书就把这笔单还给王珂，王珂对这个孩子都上小学的中年男人感到恶心反胃，拿出证据摆出了要鱼死网破的架势。经理笑着摇摇头从苍蝇拍上取下一只黏在上面的苍蝇，弹到眼前的水杯中，将水杯递给王珂“搞掉我你也拿不到这笔钱，不如这样你把它喝了，我给你五万，话说到这，你自己看着办”
权衡之下，王珂一把抢过水杯，仰头喝了下去，透过杯底她仿佛看到了经理那副猥琐的微笑的嘴脸，她恨自己没本事把水泼到经理身上，她努力瞪着通红的双眼把眼泪框在了眼眶里。
王珂回了回神，看着躺在后座上酣睡的闻莫，脸上泛出笑容“这么好的姑娘以后不知道要便宜了哪个小子”一想到这里她的脸就立刻阴冷了下来，她记得闻莫另一次给她打电话。当时是早上六点西班牙那里应当是凌晨，王珂睡梦中被电话惊醒，迷迷糊糊的接了起来“嗯，你好”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便是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哭腔“姐”，王珂意识到情况不对便挺身坐好“莫莫，没事，你说，怎么啦？”
不知道电话的声音是从哪条下水道里接过来的，再加上闻莫颤颤巍巍的哭诉声，王珂听得模模糊糊，但是大体的意思她是明白了。闻莫被人欺负了，闻莫被一个男人欺负了。王珂恨不得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初中时打架用的家伙，立马打飞地去掀了那个西班牙畜生的房子。但当时王珂只能通过越洋电话，陪着闻莫一起哭，一起骂。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