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百鸟驻足什么的都是骗人的》Silver米饭

4、第四章

　　4.
　　“等……等一下，这些竹子——”你伸手拉住了他湿淋淋的袖子，他偏过头来看你。
　　“你在乱想些什么？这些竹子只是竹子而已。”意思是它们和普通的柴火是一样的。
　　“你不也是竹子吗？”
　　“我是妖怪。”
　　“可是你首先得是个竹子。”
　　“……”他看起来并不想同你争论万年竹在物种分类中究竟是应该划分到竹子名下还是妖怪名下。
　　“那……那个，不用生火也可以的，我身体很好不会感冒——”
　　“闭嘴。”竹子小哥说道，把那些竹子尸体丢在山洞中间里，掏出了一只灯笼鬼作势就要点火。
　　你一脸震惊地看了看万年竹的衣服，思索那只被雨淋得半死不活的灯笼鬼一路走来到底被他装在哪里。
　　犹豫了一下，还是别问了。

　　竹子本来就不好烧，更别说是淋湿了的竹子。
　　你坐在草席上看着万年竹压迫灯笼鬼用脑袋去烘烤枝叶，烤的时候冒出了青烟，闻起来竟然还有些香。烤干之后火就升起来了，虽然有些蔫，但是总比没有好。
　　人是驱热动物，所以你情不自禁地往火苗那里挪了挪。
　　不过当万年竹看向你的时候，你就立即滚向一边，转过身蜷缩起来准备睡觉。

　　果然还是山洞舒服。

　　这两个月来你第一次睡了一个好觉。因为自己身在老熟人的地盘上，所以你并不担心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突然冲进来要你的命。
　　从草席上爬起来的时候火堆还在烧，似乎是竹子妖怪又灭掉了几根同类。
　　你唏嘘不已。——万一其中就有一根日后会成为万年竹的潜力股呢？
　　造孽啊。
　　你爬到火堆旁边，端端正正地跪坐着，拍拍双手合十然后弯下腰行了个大礼。
　　“一路走好，恩公。——下辈子投胎做人吧。我会记得让竹子精给你烧蚯蚓的。”
　　刚走进山洞里的万年竹看到你这个举动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你看到了，觉得他是在笑，而且笑得很好看。
　　妖怪不肯承认，说你的眼睛有问题。

　　胡说，我看的清清楚楚。
　　我没有笑。
　　做竹不能这么傲娇，会长不出竹笋的。
　　我是妖怪不是竹子。——况且我本来就长不出竹笋。
　　不能长出竹笋的竹子不是好妖怪。
　　你很吵，给我闭嘴。
　　……

　　你觉得自己的研究碰到了瓶颈。——本来想趁着雨季钻研一本《万年竹观察手册》来着，可第一章就面临一个重大的难题。
　　就像之前你思考的，万年竹，分类的时候到底应该纳入竹子名下还是妖怪名下？
　　你披着竹子小哥的衣服盯着篝火思索了一整天，随后想起了光。
　　光到底是粒子还是波呢？以前的科学家也在分类的时候遇到了这种问题，最后索性不分了，宣布光具有波，粒二象性之后就结束了这个无聊的课题。
　　于是你一拍大腿。——万年竹，具有竹，妖二象性。

　　竹子小哥用手里的笛子在你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表示如果你不结束你的碎碎念就把你丢出去。
　　你立即闭嘴，视线黏在妖怪身上看着他躺在草席的另一边，闭上眼睛似乎是想睡一会儿觉。
　　身上的水还没干呢，这样真的不难受吗？

　　你想了想，跑到箱子旁边抽了两件衣服出来，挪到他旁边把其中一件丢在他的胸肌上。

　　“干什么？”他问道。
　　“擦擦水。”
　　“麻烦。”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你。
　　“那我帮你擦？”
　　“……”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
　　你偏头看了看竹子小哥的脸，等了好久没有回音之后才意识到对方已经睡着了。

　　你能数清那些微翘的睫毛，长长的，还带着水汽。颜色是近乎于黑色的墨绿色，看起来有一种特别的美感。他的眉毛是那种直直的剑眉，不粗不细不浓不稀，鼻梁高挺，鼻子尖光滑，嘴唇比较薄，是那种很淡的红色。唔，还有皮肤，整天风吹日晒雨淋霜打的却几乎和你一样白。
　　所有妖怪化成人形之后都会这么漂亮吗？
　　你开始理解许仙为什么喜欢白素贞了。

　　这么漂亮的脸不喜欢简直没道理啊。

　　你笑眯眯地捏着那件干衣服试探性地擦了擦他手臂上的水珠。——竹子小哥没反应，要么是睡死了，要么就是懒得理你。
　　于是你就放开了擦，把你能够到的，他露出来的皮肤上的水珠全都抹干净了，再把另一件衣服当被子给他盖上。
　　你心想这位竹子小哥也真是奢侈，家里的衣服一半当浴巾被子，一半用来穿。——你还以为妖怪是可以靠意念把衣服弄干净呢，结果没想到也需要换洗。
　　脑补了一下万年竹蹲在小溪边用棍子敲打湿衣服的样子，你捂住嘴飞快地跑到山洞外面，估摸着妖怪大概听不到之后才开始憋笑。
　　为了压声音你觉得你的腹肌都僵硬了。

　　当天晚上你向他提起了这个问题，竹子小哥回答说，山里有一种小妖怪，他们喜欢做衣服也喜欢洗衣服，如果你给他们报酬，他们会很高兴地接活。
　　所以万年竹家的衣服是知名设计师量身定做脏了直接送洗衣房的，怪不得他用起来一点儿也不心疼。——你点点头，心里感叹妖界居然也有这种操作。感觉就像一群拿着薪水的家养小精灵。
　　“那具体需要给什么样的报酬？”你问他。
　　“血。”
　　“哈？”
　　“没什么可吃惊的吧？血是力量的载体，妖怪的血里有妖力，人类的血有灵力，他们收下血之后会把其中蕴含的力量藏起来，遇到敌人之后也好保护自己。”
　　你思考了一下这些小妖怪的行为，不得不称赞他们其实很有生意头脑。——他们迄今为止不知道收集了多少血，所有力量要是叠加在一起就相当于斗技的时候开局自带十层不可驱散的大宝剑，只要是明智的妖怪都不会自讨没趣地跑去碰瓷。

　　社会社会。——你感叹道。妖怪文明其实也相当迷人，只是人类对此极少了解到。

　　“他们……会吃人吗？”
　　“……他们只吃衣服。”

　　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你目光炯炯地看着万年竹，心里痒痒的要命，只想跑去见一见那些被称为络服鬼的小妖怪，顺便做几身新衣服。——咳，其实最后那半句才是重点。

　　接下来的几天，你对着竹子小哥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地要求他告诉你那些小妖怪住在哪里，他被你吵得不行，几经威胁要把你丢出山洞却收效甚微，最后只能答应带你去。
　　“它们是很友好的妖怪，不许给它们添麻烦。”
　　“是是是。”你拍拍胸脯保证道。
　　万年竹这才带着你走进了瀑布后面的山缝里，大概十分钟之后就钻进了一个如同足球场那么大的山洞。
　　青色的鬼火飘在空中，看起来着实有些诡异。

　　你本以为你会看到长得像家养小精灵一样的妖怪，再不然也是邪见那样的，却不曾想竹子小哥口中的“小妖怪”居然全都是半人多高的毛腿大蜘蛛。
　　“这就是你说的小？小？”直到目前为止最怕的东西就是大蜘蛛的你抓着万年竹的袖子躲在他身后抖得像是在筛糠。
　　“他们确实是小妖怪，怎么了？”原来妖怪所说的“小”不代表体型，只是代表个体的妖力。
　　你呜咽了一声，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死死地抱着竹子小哥的手，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身形以防某只“小”蜘蛛突然对你起了兴趣。
　　万年竹想把你从他的袖子上撕下来，但是很明显，他失败了，最后只能任由你抱着他的胳膊，他拖着你往前走。
　　两件新衣服来之不易。当这些“小”妖怪表示做衣服要你站在他们中间测尺寸的时候你十分不争气地“噫”了一声两眼发黑脑袋发涨，把那些做衣服的小工匠们吓了一跳，又是找水又是搬东西给你坐的。所以最后你还是食言了，给那些妖怪添了很多麻烦。
　　他们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只能发出“咔咔咔”的螯肢碰撞的声音。——万年竹随行翻译告诉你，他们很内疚，因为他们吓到你了。
　　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你觉得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这些勤劳的小妖怪。瞬间觉得他们的灵魂是那么的可爱。
　　浴衣很漂亮，摸起来光滑得像丝，却又和上好的棉一样柔软。——你爱不释手，频频称赞你的新衣服。这让那些“小”蜘蛛们非常开心，“咔咔咔”的声音也密集了不少。

　　是时候回去了。——不过走之前得先付账才行……
　　“竹子——”
　　你一转头，看到万年竹半跪在地上伸出了右手，一只大蜘蛛爬了过去，把藏在螯肢下面的，吸管一样的器官伸出来插进了他的手掌里，像蚊子一样吸了一管暗红色的血。

　　你觉得非常过意不去。——毕竟是给你做衣服，没必要让竹子小哥替你放血。
　　你拉了拉他的衣袖，表示要看他的伤口。
　　万年竹不肯，于是你来硬的，拿出你在现代学的擒拿术把毫无防备的他摁倒在了山洞里的草席上，坐下去压着他的后腰不让他起来。
　　这大概是你第一次见对方那种惊讶到慌乱的表情，居然都忘了要把手抽回来，反应过来之后你已经把撕好的布条缠上去了，顺便还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么疏忽大意可不像你啊，万年竹大人。”你笑嘻嘻地从他身上下来，把路上爬树摘到的果子放在他的眼前，蹦跶到一边去抚摸你的新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