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百鸟驻足什么的都是骗人的》Silver米饭

2、第二章

　　2.
　　这是一株漂亮的竹子，更是一株懂得报恩的好竹子。

　　你抱着双臂盯着自己面前翠绿翠绿的植物，然后伸手摇了摇它，一时间枝叶哗哗地响。
　　“小哥，你别装了，我都看到了，你能变成人。”
　　竹子静静地立着，并不打算回应你。
　　于是你阴险地笑了一声，抽出了自己的短刀，“你不说话我就把你砍断了喂毛笋。——哦，毛笋是一只爱爬树的熊猫。你知道熊猫吗？专门吃竹子的那种动物。”
　　竹子依旧不为所动。
　　你没办法了，从地上捡起前天晚上燃起篝火剩下的一根焦黑的木炭，用它在竹身上写下了几个大字：“精忠报”。
　　国字还没来得及写，眼前的竹子就变成了皱着眉头的小哥哥，“精忠报”三个字就落在他的腹肌上。

　　你一看就明白了为什么对方直到最后一个字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按照你的写字习惯，“国”字应该落在他人类形态的裆部。

　　好尴尬哦。但是你不能说。——这要是说出来了两个人，不，一人一妖大概会更尴尬。

　　于是一时间，你们相顾无言。

　　“……叫我干什么？”过了很久，久到你觉得自己一条腿站着已经快撑不住了的时候，竹子小哥很不情愿地开口了，声音非常好听。
　　“那个……你干嘛要变成竹子啊？”你咧着嘴开口问道，心里早就忿忿不平地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因为腿疼得实在受不了了，但是你又怕自己坐下之后这个竹子就跑到别的地方扎根去了，你一条腿还处于报废状态跑起来根本追不上。
　　“我本来就是竹化成的妖怪。——你不怕我？”
　　你心想自己才不会怕一株植物，更别说是可以炒成菜的植物。——不过你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把这句话说出来，毕竟妖怪比起人类来说更需要被敬畏。很多妖怪喜欢吓人的原因就是他们很享受那种让人害怕的感觉。
　　于是你连连点头：“怕怕怕，当然怕。”
　　竹子小哥沉默了，眼睑低垂看着你笑得满不在乎，表情有些疑惑。
　　“那个……你的伤还没好吗？”你指了指竹子小哥身上的布条。
　　“好了。”小哥高冷地回答。
　　“那这些——”
　　“不能随便丢。——我的血能引来别的妖怪。”
　　然后就干脆一直让它们在身上挂着，嗯，没毛病，这还是一株有着环保理念的竹子。
　　“那天我不是故意要砸到你的——”
　　“你一个人在山里太危险了，快点儿回到你的城池去。”竹子小哥打断了你的话，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
　　“不，我回去了更危险！——诶，话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城池里而不是村子里？你认识我？”你敏感地抓住了重点。
　　“附近的妖怪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竹子小哥摇摇头，似乎并不想告诉你问题的答案，“你明天早上就走。”
　　“我不走。”
　　“为什么？”
　　你终于是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然后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竹子小哥也坐下来。——对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矮了矮身子。
　　随后你就把自己面临的困难告诉了竹子小哥。而对方听完之后仍然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不愿意嫁给一个老头子。
　　毕竟是植物。——你安慰自己，不能对他太苛刻。
　　于是你告诉他，你嫁过去绝对会短命。——想着这样他大概就能理解了。
　　然而竹子小哥回绝得很干脆：“总比被妖怪吃了好。——明天一早你就离开。”

　　怎么就是个实心的竹子脑袋呢？

　　你躺在山洞里直叹气，时不时地向坐在外面的竹子小哥投去抱怨的眼神。
　　妖怪的身份已经揭穿，他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变成大竹子杵在那里挡路了，所以此时正光明正大地待在山洞外面看篝火，也不管你在山洞里闹出什么样的动静，自顾自地吹着笛子。
　　虽然不知道这支曲子叫什么，但是旋律很美，带着这个时代的特色，让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盯着他的背影。嗯，你得承认，他吹得比你吹得更有感染力。
　　这个妖怪看起来并不像路妖甲……可是你从来没听说过阴阳师什么时候出了一个竹子妖怪，毕竟早早就弃坑了的你连一目连也只是看过觉醒立绘。
　　你想了想决定问一下竹子小哥名字，是不是吹笛童子，竹笛师之类的，得到的答案就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万年竹”。
　　因为是修炼万年的竹子所以就是万年竹。
　　妖怪小哥移开笛子回答道，不知为何感觉有些沧桑。
　　太敷衍了吧这个名字，不能再起得诗意一点吗？而且修炼万年是不是太夸张了？妖怪小哥你见过恐龙吗？没见过恐龙那渡渡鸟呢？猛犸象呢？剑齿虎呢？还有一只名叫希德的大树懒你见过没？
　　妖怪小哥摇摇头，他说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活了多久，这个“万年”不是一万年，而是很久很久的意思。
　　“那只有你一根万年竹还是还有好多？”
　　“只有我。”竹子妖怪把笛子靠近自己的薄唇，“没看到我在吹笛子吗？你真啰嗦。”
　　这大概就是不想再谈的意思。
　　你闭上了嘴，躺在山洞里静静地看着妖怪的背影，耳旁又响起了悠扬的笛声，听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
　　你已经想好了，明天你死活不肯走，对方也不会对你怎么样，顶多就是不管你了自己离开而已。

　　可是事实上，妖怪小哥做事根本不需要考虑人类的意愿。——直接拍晕了带走，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城池附近，没过多久就被正在附近搜索的武士抓了回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斥然后进了黑屋子等待五天之后出嫁。

　　这个死竹子，臭竹子！当时就应该把他砸死了算了！还有那个藤原大人，都一大把年纪了为什么要糟践别人家的年轻小姑娘？！而且最气人的是！我现在的家属居然还答应了！简直就是助纣为虐！——前两天里，你一直在想这些。把能骂的人，外加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的阴阳师策划都骂了进去。
　　到了第三天，你开始考虑自杀了。——你觉得产生这种消极情绪的原因不是自己承受能力太差，而是事件本身就足够让人抑郁更别提自己还在小黑屋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可是你的娘家人似乎早有准备，小黑屋里连悬挂布条的地方都没有。你吃饭时都有两个女近侍盯着，只要一有出格的举动就立即扑上来摁倒。
　　想摔破碟子割腕，不存在的。
　　第四天夜里，你睡不着了。该骂了的该闹的都骂过了闹过了，剩下的就是绝望和悲伤。此时本应该想起现代美好生活的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个挨千刀的竹子妖怪。想起了他变成一根大竹子杵在山洞外面日晒雨淋了好久。
　　你思索着，然后这才意识到万年竹之所以没有伤好之后立即离开大概是在守护山洞里的人类。——可能已经赶跑了无数野兽和妖怪。
　　你第一次主动离开山洞的时候，大概他就跟在身后，为了确保你能安全返回人类的地盘。而你受伤之后他又马上把你抱回来照顾，称得上是非常善良友好的家伙了。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你这个人类这么好，毕竟那个所谓的有恩是建立在你把人家砸的晕过去的事件之上。
　　想着想着，你突然就哭了。——埋怨那个妖怪为什么有些事情做得那么温柔可到头来还是把自己丢进火坑里了。
　　即使你明白对方没有那个义务要对自己负责。——不把你当点心就已经很良心了。
　　对了……
　　你抬起头盯着前方的黑暗默默地想着，想着自己好像还没有问他那天为什么会伤得那么重，大概是同某只妖怪打了一架？为了争地盘吗？

　　你很遗憾，觉得自己大概再也没有机会用“精忠报国”来威胁竹子吐露他的秘密了。

　　第五天早晨，你还是坐上轿子风风光光地离开了这座城。
　　上了妆，穿着婚服的你看着很美，只是无精打采，少了很多生气。
　　藤原家派了很多人来护送送亲队伍，其中也有那天来城池拜访的源博雅。——这大概是逃不掉了，就算你变成青鹭飞出去博雅也能一箭给你射下来。
　　你拒绝吃饭也不成，因为会有侍女撬开嘴巴塞进去，活得简直就像马戏团新来的老虎。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被迫嫁进皇室的普通老百姓都有这种感觉，反正你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队伍在向京都进发的第二天上午开始翻山，左边是山，右边就是弥漫着浓雾的悬崖。
　　刚开始你并不知道，直到你脑袋靠在轿子上，发现这里有一个小缝正在往里面吹风。
　　于是你立即贴上去，看到了外面的情形。

　　你的大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如此冲动的计划。
　　你把脑袋上繁琐的装饰都拿掉了，脱去几件厚重的衣服，然后一鼓作气，猛地掀开轿帘，踩着旁边的红色木杠就跳了下去。

　　大概是难逃一死了，不过你觉得无所谓，这样也比活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