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时期的爱情》虾青

16、第 16 章

　　许窈窕知道他反正不会承认，所以不等项云旗开口，自顾自的往下说：“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知道你不承认爱我。”她轻笑了下，风轻云淡的说，“说起来也是，毕竟谁会承认自己爱条狗呢。”
　　项云旗的脸色很难看。
　　许窈窕还是笑着，像劝慰老友一样对项云旗说，“你就去爱一个看得上的人吧，何必苦苦折磨一条狗呢。这多可笑，对不对。”
　　项云旗皱着眉头，非常不以为然的说，“你这人想点事情怎么这么邪性，我怎么就拿你当狗了。”
　　“你不给我自由，不是拿我当狗当什么？”
　　项云旗莫名其妙的说，“我搂着狗睡觉？”
　　许窈窕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许窈窕觉得她是在对牛弹琴，所以决定中止这个话题。
　　项云旗无非就是觉得她是心里郁闷，所以提议说，“马上就要过年了，我让阿刀带你去镇上采办点年货，顺便散散心。”
　　隔天阿刀上山来，脸上有喜也有愁。项云旗正在和外面来的人说话，趁着他不在跟前，阿刀悄悄和许窈窕抱怨：“窈窕，大哥这阵子总不让我见你。”
　　许窈窕冷笑：“他何止是不让你见我，他是不让所有人见我。”
　　阿刀似乎会错了意，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想见池哥吗？——你是不是喜欢池哥？”
　　被埋藏在心里的隐秘感情，突然被人揭开。许窈窕一愣，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其实也不知道。”她迷茫的说，“赵大哥对我好。所以给我选的话，我肯定选他。”
　　闻言阿刀心里踏实了三分。
　　许窈窕接着说：“阿刀，我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喜欢是什么，你知道吗？”
　　阿刀像在冬天积雪的地里看到一朵红艳艳的小野花那样，脸上露出了笑容。
　　“喜欢就是你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很高兴，想一直和那个人在一起，非常非常想，吃饭在想睡觉在想。不能和那个人在一起你心里就很难受。”
　　许窈窕仔细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那我应该不是喜欢赵大哥，我没那么想他，而且和他在一起我有一些紧张。”
　　这时项云旗朝他们走过来了，阿刀于是不再言语。
　　项云旗阴着一张脸，看起来格外骇人。这一整天他那表情就没舒展过，所以许窈窕和阿刀别说说笑了，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
　　许窈窕那股子疲倦更厉害了。高兴的时候不敢高兴，不高兴的时候不敢不高兴，这样的日子如何不疲倦。
　　或许是她美化了自己的记忆，总之现在回想起来，以前在贺府的时候，尽管人前百般敷衍，但好歹还有喘息的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佣人房里鼾声迭起的佣人房，她蹑手蹑脚的下床出门。庭院深深，皎洁明月高悬夜空。坐在白天太太小姐姐们坐过的石凳上，她静静的看着月亮，嫦娥月兔吴刚在脑海中嬉笑打闹。
　　但是如今，她无时无刻不活在项云旗的监视下，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要被他控制。她是不懂什么是爱，但是如果这种叫爱的话，那么爱也太折磨人了，不如没有。
　　也许老天都看她实在可怜，项云旗开始从她的身边消失。他早上赶着朝霞出门，晚上踩着夜色回来。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的点着盏灯喝闷酒，甚至都不折腾她了。
　　许窈窕心里窃喜，同时暗暗纳罕这狗男人怎么会突然转了性。渐渐的就有些闲言碎语吹到她耳朵里了，原来打北面来了一支“仁义之师”，誓要替本地百姓“伸张正义”，摩拳擦掌要把这一窝土匪一锅端了。
　　消息刚传来的时候，项云旗完全没当回事，甚至还觉得对方是个大傻冒。毕竟他有肖旅长罩着，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还没什么人动得了他。
　　可是后来和肖旅长碰了个头之后他才感到不妙，毕竟肖旅长这么狂妄的人面上都露出了三分怯意。
　　“那姓杜的，有人有钱有枪，老子他娘的不是对手哇。”肖旅长照例还是非常坦诚。
　　项云旗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追问道：“不会吧大肖，你不是也有人有钱有枪吗。”
　　肖旅长摆手，来了句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话：“小巫见大巫。”
　　项云旗和肖旅长狼狈为奸这么多年，太知道这位仁兄对于大小有多执着了。见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心里也知道这回恐怕真是要完蛋。
　　肖旅长见他脸色难看的很，宽慰他道：“不是我说啊老弟，你那帮兄弟差不多也能散了。世道不少，家家都穷，往后日子更难，也榨不出多少油水了。所以说你不如和我混，这样榨不出油水的时候至少还能找上面拿军饷。”
　　项云旗闷声喝酒，这个道理他又何尝不知道。早些年他也说过干不动了就投军，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彼时他孑然一身，此时他家里有人心里有牵挂。他不可能带着女眷东征西跑，一旦投军势必要和许窈窕分离。
　　他太清楚了，脱离了他的管制，许窈窕就会像出笼的鸟儿愉快的扇着翅膀远走高飞，而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他对肖旅长说要想想，他是真的要好好想想。
　　在他考虑前程的日子里，许窈窕渐渐知道了来龙去脉。她嗅到了自由的气味，天天脸上都带着笑意，和项云旗苦大仇深的一张俊脸比起来简直是一天一地。
　　项云旗于是心里就更不好受了，他有点怨恨的对许窈窕说，“我看你简直巴不得我死。”
　　许窈窕笑模笑样的说：“那倒也不至于。而且我又不恨你，为什么要巴你死。”
　　“你不恨我？”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许窈窕还是笑，心想我只是很烦你而已，而谁又会去恨苍蝇恨蚊子呢。
　　虽然她没说，但是项云旗隐约能猜出她心里的想法，感觉情感上受到了打击。如果她恨他，至少他在她心里还占有一席之地。可是如果连恨都没有，那么可以想象，一旦两人分离，这丫头就会毫不在乎的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真是不甘心。
　　同时质问自己，就为了这么个人，你要放弃自己的前程吗？——值吗？
　　质问的结果是“不值”，因此他决定放弃了。许窈窕和这一段感情，尽管从结果上来看只是他单方面的感情，他都要放弃。
　　他什么都没和许窈窕说，兀自开始处理那帮手下。愿意和他投军的有几人、另谋出路的有几人、钱怎么分、枪怎么分等等，忙得不可开交，自然而然就把许窈窕抛之脑后了。
　　许窈窕早就瞥见了这边的动静，就瞪着他来找自己呢，但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来。她实在坐不住了，自己跑去问项云旗：“我怎么办？”
　　此时项云旗已经哪儿哪儿都安排好了，故而内心非常平静。他伸出指头比了个数，漫不经心的说：“这个数儿卖给阿香公寓了。”
　　“骗人，”许窈窕脱口而出的说，“你才不会把我卖给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