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小巷》闲殷

4、第2章

　　叫他跪，周围的一切似乎长着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即使没人，自己也觉得丢脸。不跪。安扬挺着身子不动。

　　以为会有如雷般的斥责声，谁知腿一吃痛，膝盖“咚”一声搁在硬生生的地板上。腿弯痛得发麻，筋就要断了一样。恐惧，火气一齐涌上心头，难道自己想跟老子较劲？不可能。

　　李金海遗忘了手中的藤条，扬手朝安扬的脑袋劈了一巴掌。安扬跪不住身子偏了，但又马上跪好。李金海却什么也不说。用手推他的脑袋，火苗往上窜，迅速补上一脚还不够解恨。安扬被踢翻滚了一下。想起来跪好，但背挨了一脚直不起来。两手撑在地上注意着李金海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

　　李金海留着他这样，“你以为你很本事？什么也不会，却连书也不想念，一点用处也没有！去啊，去自己赚钱哪！不是连书也用不着念很能耐了吗？去摆路边摊啊！”自己做生意很清楚，知识真的很重要，就连数钱也要认得两个数，做乞丐也要懂技巧。

　　这句话刺到安扬的痛处，实在无法忍受了，抬头瞪着李金海，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用的东西留着也没用，不如打死算了！”抓住安扬的胳膊猛地晃一脚一脚地往他腿上踢，安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像在李金海手中的面团。全身上下都痛，心里也是莫名的难受。世界毫无光彩。

　　“金海，不要打！”又是那声音。本来是没什么不对，但安扬打心里觉得那是骚精的声音。安扬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善者不来，来者不来。
　　垂死边缘了，那女人的声音一响起，父亲就又抡起藤条像自己抽来。好像连生的希望都没有了。伤口像被割了又割。

　　真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亲爸。头晕脑胀之余看见杵在门口的骚精，提着托盘，棕色卷发，淡妆浓抹，那两个耳环圈子如同鸡蛋般大，一身黑色休闲装。
　　安扬见到她就想骂她。在这个女人面前，狼狈地挨打多丢脸，向父亲求饶更难堪，不知如何是好。

　　“金海，别打，他还是个孩子！”托盘上的茶被放在一边，刘雨颖拉开李金海拿着藤条的手，忙把沾着血的藤条抽出来扔在一边。“他有什么不对，耐心教教就好啊。”
　　再看看安扬，他可怜兮兮的蜷缩在墙角，双手有力无力地环着头，手臂上那狰狞的伤口叫嚣地迸出血珠。背上更不用说了，衣服不用穿了，清楚地看见一条条隆起的棱子，还有的地方打出血丝。微微喘着气。

　　“打都不起作用了，耐心教管屁用啊！没用的东西就打死！”李金海不起一点怜悯之心，说着又要打的架势。刘雨颖忙拉住他。
　　安扬身子微抖了一下，仍不敢抬起头。
　　刘雨颖示意让李金海消消气。李金海手叉腰到窗边叹气。刘雨颖抚摸一下安扬的头，轻轻地牵起他的手，边说：“好了，起来，没事……”
　　谁知安扬猛劲地甩开她的手，眼里闪着厌恶和不信任瞪着她，控制不住说：“不要碰我！狐狸精！”

　　“小扬……”见安扬伤成这样，刘雨颖实在是心疼，以往安扬对她的态度，她也没放在心上。谁知这一次为他解围，他还是这样对自己，使她心里着实，一冷。
　　“假惺惺，狐狸精……”话音刚落，背上又挨了一藤条，疼得撑不住，毫无防备地“啊”了一声。

　　“反了你！她是你干妈，你这样说话就是不尊重长辈！”李金海训道。死不屈服：“干妈？呕吐!风骚……”藤条的抽打声掩盖了他的声音。力气比起初大了许多。“啊！啊——”实在忍不住了，索性放声大叫，藤条如雨下，安扬只是本能地用手挡，可不起什么作用，手臂也是通红一片。

　　刘雨颖不上前劝说了，她呆呆的站在那，别过头不说话。
　　“向你干妈道歉，不然我就打死你！”李金海斥诉道，口气似乎不容置疑。
　　安扬费尽力气喘顺气，硬硬地挤出一句：“不……”
　　“你……”藤条扬起半空中，被刘雨颖一声喝住：“好了！”！刘雨颖反手抹抹李金海额上的汗，说：“好了，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刘雨颖一直送李金海出房门，然后把门关上。
　　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瞥了几下，到安扬身后的椅子坐下，抱着胸打量着他。
　　安扬觉得自己此时是任狐狸精宰割的肉了。

　　“哼！”安扬故意厌恶地挪开一点。
　　“安扬，”刘雨颖一脸严肃，“长着个嘴巴，就得发挥它的最有用之处，多讨好别人；即使不懂，也别乱说话得罪别人！”

　　安扬浑身疼痛，没有什么力气，只是跪坐在地上。虽然狼狈不堪，但还是嘴硬：“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教训我？凭你是狐狸精吗？”
　　刘雨颖不吭身，眉一跳手疾眼快地将一杯热茶泼在安扬的背上。“啊！你……”

　　背上被藤条抽了一大片，肿的肿，破的破，水是刚煮好的，茶是刚泡的，泼在伤口上，伤口被烫水刺激得更不堪，水滴顺着伤口棱子来，凡水触及之处都泛起一波一波的火辣辣的痛。刘雨颖虽关心安扬，对他怎么好，但是安扬说的话，始终让她的自尊心都难以容忍。

　　看着安扬惨兮兮地挣扎一番，半晌，刘雨颖说：“真是一点也不体谅你爸，不好好念书不打紧，还去到处惹事，竟被停学了。你就是这样当别人的儿子的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发骚精没资格管我的事！”安扬说个痛痛快快，做好热水烫猪肉的准备。
　　“我不管了。”刘雨颖一脸冷峻，三儿两下扯下安扬的衣服搁在一边，赤裸裸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伤口被摩擦的着实一痛。

　　“你干什么，把衣服给我！”安扬腾出一只手猛抓住刘雨颖拿着衣服的手，手被他抓得发红。刘雨颖不给他，说：“这样才不会感染。”
　　刘雨颖头也不会地出去，把门关上了。安扬清清楚楚地听见锁门的声音。发疯似的对着门又打又踢，吼道：“喂喂，锁什么门啊，开门开门！”房里回荡着自己单调而无助的声音。
　　“好好反省。”然后是越来越弱的脚步声。安扬刚想骂什么，却骂不出口。

　　觉得刘雨颖也并不是自己说的这么糟糕，只是打心里看她不顺眼。安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见到她，就脱口而出地叫狐狸精。不，她该骂！“他妈的！”安扬骂，但是声音大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