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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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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不知何时回到房间,又很快地出来,将一个很小的包好的盒子递给了丁月华,说道,
“月华,这是玉堂以前搁在我这里的一些东西,请你帮我还给他。还完了这些,我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还是那句话,月华,别忘了你说过的!”
丁月华机械地接了过来,点了点头。展昭又对李元昊说道,
“元昊,你替我送月华回去吧!等会儿,你再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李元昊也点点头,领着丁月华离开了。久在厨房没有出来的公孙先生在大门被关上后,慢慢地走进了客厅,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心疼地问道,
“小昭,你决定好了?不会后悔吗?”
两天后,S市机场
暴风雪的前奏终于响起了,细细的雪屑开始从空中飘洒下来,天地间一片白蒙蒙的,使人有些看不清前路。
展昭拖着他的行李往登机口走去,多少次了,来来回回在这个进出港的地方,留下了他和白玉堂两个人的身影。现在,是他觉得最累的一次,身边也没有了那个白色的高大身影。他觉得此刻的自己是如此的疲惫,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他知道干妈骂得对,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逃兵,他不愿留在这里面对那令人难堪的一切,他无法做到往日的平和。
忽然,箱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不动了。展昭扭回头,却看到了一个深深融进血脉里的人影站在眼前。白色的衬衫已经湿了个透,紧紧地贴在那宽阔厚实的胸膛上,白色的裤子上也有不少的泥点子,那张帅气的脸上全是疲惫不堪,嘴角还有些青肿,只是脸色却很红润。白玉堂把滴着水的头发往后弄了弄,眼里全是伤痛地看着展昭,难过地问道,
“猫儿,你又要悄悄地走,让我找不到人?你为什么不肯留下来听我解释?”白玉堂的大手紧紧拉住箱子拉杆,箱子就这样被定在了原地。好久远以前,好像也有过这样的一幕,两个人在机场里抢着箱子,那时他听到了白玉堂第一次说爱他。如今,历史被重复上演着,但却是完全不同的结局。
展昭看着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的白玉堂,有点儿纳闷,也很担心。外面下着雪,怎么白玉堂穿着衬衫就来了,还弄得湿答答的,别回头再生了病。忽然,想到了自己要走的事实,他不禁在心里有些嘲笑自己,已经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咽回了肚子里,他保持了沉默。
“猫儿,你说话啊?咳咳,为什么不说话?”白玉堂面对着沉默中的展昭有些着急,轻咳了几声,
“昭,你听我说,我并没有打算娶丁月华,那全是我妈咪他们一厢情愿的。猫儿,你要相信我!”
展昭要欲哭无泪了,这简直像极了狗血的八点档电视剧里的桥段。要结婚的豪门男主角跑到机场截住要远走他乡的灰姑娘,然后是再一次的深情告白,最后皆大欢喜。但是,这是现实,他展昭是个堂堂的五尺男儿,现在怎么就沦落到要和女人去抢一个男人,还要背负‘妖孽’的恶名,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白玉堂,”展昭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却流露出疲惫不堪,“我这次回来很高兴看到你还好好地活着,我很高兴,真的!无论怎样,我们的过去都随着那场大火留在了一年前。现在,我们都已经适应了新的生活。相信我们都会活的更好!”
白玉堂失望地松开手,“咳咳”他又轻咳了两声。
“活得更好?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继续活下去,怎么可能会更好?!昭,我就这么让你失望?就这么不可原谅吗?咳咳,你为什么不给我解释的机会?”白玉堂有点儿委屈,也有些负气。
“白玉堂,现在所有的解释都不重要了,以前你教过我,一切应该向前看。现在,最后一次说,farewell. Take care!”
展昭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心里有种东西在慢慢流失,他知道那是他的灵魂,他一生的爱恋。但是,他不可能停下来,是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猫儿,你等等!”白玉堂不甘心就这样再次失去他,他觉得如果再来一次的话,那他还不如死了的好!
“昭,猫儿,你等……咳……咳……唔…”
后面突然没有了声音,脚步声也停了下来,展昭有些奇怪,忽然听到背后有焦急的声音在问,
“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展昭急忙回头,看到白玉堂左手捂着嘴,右手扶着墙,正弯着腰压抑地咳着,旁边一个地勤人员在关心的问着。白玉堂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那个服务人员才放心地走了。展昭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忙跑到他跟前,去拉他的手。
“玉堂,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白玉堂戴着戒指的左手从嘴上拿下来,满是鲜红的血,展昭被这红色吓得魂飞魄散,脸色顿时煞白。
“玉…玉堂,你这是怎么了?”白玉堂嘴角还挂着残存的血丝,他无力地摇摇头,慢慢地从裤子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掉了手心里和嘴边的血迹。他把手臂攀在了展昭的肩上,轻轻地说,
“猫儿,别再躲着我了。你不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咳…咳…”
“玉堂,你别说话了,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展昭要急死了,他根本不想听其他的,他只知道白玉堂现在需要去医院。该死的,他在发着高烧!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上会有着不正常的红润了,连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白玉堂右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左手却固执地抓着展昭不放,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不去医院,我要回家,咳…咳…。昭,你跟我回家,求求你!”
“玉堂,你别固执了,你得去医院看医生。你刚才……”展昭像哄孩子一样地哄他。
“不,猫儿,我没事儿。咳咳,只要你跟我回家,我就好了。”白玉堂说着,腿却有点儿软,展昭几乎都架不住他了。
“好,回家,我们回家!”展昭终于流着泪妥协了。
“昭,你终于肯跟我回家了。”白玉堂也艰难地笑了,慢慢地,展昭的样子越来越模糊,终于,白玉堂落入了黑暗中。
干净整洁的屋里,仍旧是淡蓝色的窗帘配着洁白的墙壁,大大的双人床上白色的羽绒被里躺着一个熟睡的俊美男人,旁边纯白色的衣橱里全是各式各样崭新的蓝色上衣或白色西装。展昭温柔地看了一眼还在梦中的人,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客厅里,白色皮沙发上仍旧是三个淡蓝色的靠垫,蒋平靠在上面,脸上的颜色却甚是难看。从刚才接到展昭的电话到急急忙忙赶到机场医务室,看到憔悴的展昭和昏睡的白玉堂,蒋平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味儿。总之,他就是很难受,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展昭端来两杯热水,摆在了蒋平眼前的茶几上,自己则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四哥,谢谢你!”展昭真诚地说道,
“每次我们两个人有事儿总是麻烦你。上次去瑞士是这样,这次他…”展昭看了眼卧室的方向,接着说,
“瞧我们这兄弟当的!四哥,我想问问你,玉堂究竟是怎么了?刚刚在机场的医务室,医生让他到市里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检查,他却死活不肯去。我知道他最痛恨的就是医院,那种情况下,也不想勉强他。但是,他的身体状况…,我真是不放心。”
“你还是坚持要走?”蒋平难得说话的时候不带任何表情。
展昭感觉得出蒋平此刻的怒气,却还是点了点头,
“四哥,我离开有我的理由。首先,我当时在他父母面前答应了永远不再出现。这次回来,知道了玉堂没事儿,我心满意足,没什么牵挂了。”
“展昭,你……”
“四哥,我知道你是真对我们好,但是,分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几天,躺在床上想了很多。玉堂的家庭不一般,又对整个政界,商界都有很大的影响力,我们这种超乎伦常的关系,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到时候,白家会受到攻击,而首当其冲被谴责的就是玉堂。再说,中间还有丁家和月华。月华是个好姑娘,她一直喜欢玉堂……,我也是知道的。将来,以丁家在军界的地位,玉堂也会受益匪浅的。如果我们在一起,月华怎么办?现在订婚宴在即,如果玉堂反悔,以后让月华怎么做人?”
“哼!”蒋平冷笑了一声,有些不屑地说道,
“你展昭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市侩了?白玉堂的将来?丁月华怎么做人?”极少抽烟的蒋平拿起了茶几上白玉堂常抽的烟,连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点着了一支,用手在空中横扫了一下,
“展昭,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把你们送回了这套你已经卖了的公寓里?”
展昭又微点了下头,自己端起眼前的热水,喝了一口下去,
“刚才我是很诧异,但是看到了屋里的布置,我就明白了,是玉堂把它买了回来!”
蒋平不置可否地吸完了最后一口,不甚满意地皱起了眉头,将烟头掐灭了,接着也喝了一口水,想了想,语气放缓,
“小猫儿,你啊!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老五是怎么熬过来的!怎么样,听听吗?”
展昭有些犹豫,却禁不住内心的渴望,还是点了头。
“这话还得从咱们到瑞士的那天说起,”蒋平放松了身体,躺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回忆的序幕拉开了。
展昭被白浩夫妇单独叫进了抢救室,剩下的蒋平孤零零地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与白玉堂不打不相识的初遇,陷空岛五兄弟的义结金兰,以及后来七、八年的肝胆相照,一幕幕在眼前不断浮现。十六岁时的白玉堂阳光帅气,虽然高傲任性,但是骨子里的善良热情还是吸引了卢方他们几个年轻人的喜爱。出身豪门,白玉堂却并没有沾染上仗势欺人的恶习,尽管脾气暴躁,但对弱小还总是仗义相助的。兄弟几人中,白玉堂最小,也最聪明。大哥卢方为人憨厚老实,但耳根子最软,常常拿不定主意。二哥韩彰少言寡语,也很少参与意见,是个真正的闷葫芦。三哥徐庆为人豪爽仗义,但神经太粗,嘴上又没有把门的,所以很多事情,兄弟几个都是在事情了结后,才告诉他实情。虽然每每他也为此不快,却也转脸就忘了。
现在细想起来,每次遇到棘手难办的事情,唯有五弟白玉堂和大嫂闵秀秀才是真正可以商量之人。
但是自从白锦堂突然去世后,大病一场的白玉堂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阳光般的笑容不见了,率真的性格消失了,唯有暴虐的脾气越来越差。从法国回来后的一年里,老五不再像以前那样只热爱艺术,对做生意完全不屑一顾。他拼命地跟着白浩和卢方学习一切管理知识,从前的文艺青年一下子就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商业精英。不久,白玉堂就在陷空集团成了卢方的左膀右臂。
后来,渐渐知道了锦堂的死另有蹊跷,而老五和他爸爸好像对凶手的下落也有了线索。不久后,他们的复仇计划就出台了,蒋平兄弟几个看着白玉堂如何迎娶苏虹,如何一步步套出幕后黑手的真面目,然后又如何布局设套让苏家,庞家全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初时,蒋平他们几个还在担心,仇恨在白玉堂的心里埋下了深深的种子,他的做事风格,行事手段越来越狠辣,他们都担心常此以往下去,白玉堂会变得冷酷无情,六亲不认,就在他们为此而一筹莫展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白玉堂变了。他常常自己一个人看着手里的电话傻笑,还一脸罕见的温柔,对底下人犯的错也不再是严厉的苛责了。女人心细,大嫂曾多次提醒他们,要他们去打听打听这白老五是不是谈恋爱了,因为只有爱情才能使人变得柔软。可是细调查之后才发现,白玉堂除了和新结识的记者展昭常在一起,没听说和哪个女人约会。几个大男人完全没有料到,改变了白玉堂的正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展昭,直到那次的西雅图执行,贼的像耗子精似的蒋平才嗅出了别样的气氛。
展昭,展昭,希望你有能力,同样可以留住老五!
“啪”一声清响,抢救室的大门打开了,只见白浩搂着双眼红肿的夫人江宁走了出来,却不见展昭,连柳青也没有出现。
“老四啊,请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蒋平有些诧异,白浩很少用这么客气的态度和他们兄弟几个说话。
说来,陷空岛的几个人都不太喜欢白玉堂的父亲白浩。一是因为与他有年龄上,辈份上的差距,共同语言不多。二来,白浩那一代人是靠着一双铁拳以及不怕死,不要命的精神拼出来的天下,再加上□□的背景,他是实实在在的流氓大亨。而卢方几人都是小地方来的,虽说也是家境殷实,但比起白家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所以每每见面都被白浩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来。而白玉堂自小就极其崇拜和尊重白浩,因此他们弟兄几个也不愿为此而让五弟为难,以致后来几个人在一些场合碰到白浩,点头打个招呼后能躲就躲了。
此刻,满脸憔悴的白浩跟他用了个“请”字,使蒋平心里“咯噔”一下,暗忖道:估计不是什么好事,难道老五真的出事儿了?
果然,来到贵宾室的白浩请蒋平落座后,马上就将一个棘手的问题抛了过来,
“老四,你常跟玉堂一起,应该知道他…和展昭的事儿吧?”
蒋平被问的一愣,脑子突然间就乱了。
一分钟,一切恢复了平静,大脑在飞快地运转着,思考着。既然这么问了,这“白阎王”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
蒋平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这种时候,“多说多错”,还是以静制动为上策。
白浩也点了点头,在屋里踱了几步,看了看沙发上没有精神,且一言不发的夫人,他停下了脚步,看着蒋平说,
“玉堂他……”
蒋平的心被揪了起来,眼睛也紧紧地盯着白浩,嘴唇慢慢张开,蹦出了几个字,
“伯父,玉堂他……”
“他不太好,医生说他的伤势很重,虽然抢救手术很成功,但是玉堂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所以,我们希望你可以留在这里陪着他。”
蒋平想了想,觉得有些不明白。按理说,丁氏兄弟比他蒋平更得白浩的器重和信任,为什么不让他们过来照顾五弟?能留下来陪着玉堂,他当然求之不得,毕竟亲自照顾五弟,自己和大哥他们才能真正放下心来,但是,这种请求完全不符合白浩以往的性格。还有,展昭呢?他怎么一直没有出来?白浩看起来是肯定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事儿,那他打算怎么对付展昭呢?
见他犹豫,白浩紧接着说,
“卢方那里我会去解释的。还有,听说陷空集团最近有两笔生意需要大量资金投入,我想江宁集团可以做你们的投资合伙人。”
蒋平心头的疑虑更重了,
“他到底要干什么?居然拿陷空集团来威胁我?”
蜡黄的脸上却绽开了笑容,
“伯父,你太见外了,照顾玉堂是我们做兄弟的责任。现在,陷空集团在资金上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但不是以玉堂的……”
白浩挥了挥手,颇有气势地打断了蒋平的话,
“好!既然这样,我就当你答应我了。下午,第一笔资金就会到帐。”
“伯父,我不是……”
“没关系!老四,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关于玉堂和展昭的事情,我希望从今以后没有人会再提起,可以吗?”
白浩的声音很冷淡,也很有压迫性。蒋平觉得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他脖子后面强迫他点头。
“如果玉堂醒了,问起展昭的话,你不用理他。你也知道,玉堂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又好奇心重。我知道,现在你们年轻人的圈子里很流行养个男宠什么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我想,他只是好玩儿,等过了这个新鲜劲儿,他就丢了不要了。我们为人父母的,却要防患于未然。再退一步讲,如果玉堂自己执迷不悟的话,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管,任事情往更恶劣的形势发展下去的。毕竟,玉堂是未来江宁集团的主人,我们不能让他被一个男宠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