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恙》绿絮

6、Chapter6

　　不肯正面与现实对峙的人，总是狼狈的。 ——杨暮

　　很快的，松海七中迎来了“开学典礼”。在典礼上面会有校长的致辞，教导主任的训诫，各色优秀人物的发言，对杨暮来说，是尽快了解新学校的渠道。

　　开学典礼上，高一年纪的代表是高一一班的一个女孩子，叫蓝浔，发言时口齿清晰，抑扬顿挫都很好，语气幽默，长得好看，是个优秀的女孩子。

　　对杨暮来说，能够如此大方地站在台上并且发言如鱼得水的蓝浔就是个不可及的存在。同时，她更愿意跟这种优秀的人结交，尽管现在似乎做不到。

　　高二代表自然是林羌学长，年级第一，言语把控得很好。

　　高三是个带着眼镜的普通女生，讲得相对来说比较中规中矩，毕竟高三的学姐注意力，精力全倾注给了学习。

　　听着前面女生叽叽喳喳地聊八卦，在操场仍然喋喋不休，期间出现几个熟悉的人名，还会笑得很大声，杨暮十分无奈，但终归没有开口。

　　胆子大到敢在开学典礼上玩笑嬉闹，不是有背景就是脑子不好使，杨暮并不觉得自己惹得起，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默默退开两步，安安静静地当空气。

　　上课的时候，杨暮也是认真听课，但是终归有些方面是很难搞的。h市的英语教育显然比q镇的水平高出不少，难度也是大大增加了。

　　还好杨暮有认真学英语，基础不算太差，也就勉勉强强听懂了。尽管如此，杨暮依旧有些吃力，幸好跟后桌的英语课代表叶晚晚关系处得还行，偶尔还能转头问一问。

　　靠窗的位置，阳光挥洒进来，肆无忌惮地占领了杨暮的半张桌子。

　　若是在q镇里，那个简陋的小课室里，涂鸦割痕密布的桌子上，杨暮会毫不犹豫地拉上窗帘。

　　但现在在h市，课室里有人，有书，有知识，唯独没有自己想要的温暖和归属感，所以杨暮任由阳光出现在桌子上。

　　世界之大，太阳只有一个，只有它让杨暮倍感亲切。

　　她就着阳光写着英文题，选择题让人看得眼花缭乱，金黄的光线与这些恼人的字母融合起来，杨暮有些头昏目眩，仍旧不依不饶，沉入其中。

　　“哗啦”一声，她的阳光没了。

　　杨暮抬头望去，心中很是阴郁，她冷着一张脸。

　　“阳光很晒的，还影响你写作业，对眼睛也不好。”林恙对着她的眼睛，温和了嗓子说完这句话，怔怔地看了她半晌，仿佛在探究着什么。

　　一边在偷偷玩手机的李佳慧闻言也是附和一句，“是啊，挺晒的，一直想提醒你来着，看你那么认真做题，就跟不在乎似的。”

　　杨暮紧紧握着手中的笔，心中却是一阵挫败，良久，被扼住的喉咙发出了一个“嗯”才又补上一句疏离的“谢谢”。

　　她没有继续与他对峙着，几乎是仓惶地低下头，笔划在本子上，一条黑线赫然印在上面。

　　苏子柒这时回过头，看着林恙问了两道英文题。

　　等他们俩回头，杨暮方才小心地拉开一点窗帘缝隙让阳光漏进来一点，看了一眼林恙的后脑勺。

　　适应一段陌生的环境需要多长时间，看个人吧，看情况吧，看心情吧。

　　杨暮拉起笔袋中的涂改带，把一条黑线划掉，把所有阴霾遮掉，一切都回到空白。

　　课程依旧继续，杨暮努力地接上正轨，对着大道行驶，坚信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念头。

　　不懂就问，就学。
　　只是一科英语，没关系。

　　很快的就迎来了班会成员的选举，在自荐下和全班投票下，葛敏成了班长，纪律委员是陈廖。杂七杂八的还有卫生委员，副班长，体育委员。

　　最后是文艺委员。杨暮看着夹在书本里的纸，上面是一幅插画，画里是无边无际的大海，阳光照进海底，海底生出了一朵花。

　　大海无边无际，海底幽暗却多了一束光，光下新生的娇花充满着无数的生机和蓬勃，它是美丽的。

　　杨暮想着，举起了自己的手，接着李佳慧诧异地看着她。

　　“我会画画，可以画黑板报。”杨暮面无表情地说着，心里颤着，似期待似害怕。

　　接着，李佳慧又诧异地看着她的前方，“柒柒，你也想当文艺委员吗？”

　　杨暮循着人看去，苏子柒捋了一抹碎发别到耳后，笑着说：“我从小就学画画，还参加过比赛，我想当文艺委员。”

　　毫无意外的，全班都投给了苏子柒，除了请了一下午假的林恙。

　　李佳慧还在为苏子柒而高兴，周围人都笑眯眯地跟苏子柒说话。

　　几个爱玩闹的男生还吹起了口哨，气氛热络，无不照应出杨暮心中的落寞。

　　杨暮沉默地放下自己的手。
　　她猜到了结果，从苏子柒说完那句话就猜到了。她该因此讨厌她吗？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如果苏子柒不要当众说出那一句“抱歉啊杨暮，我也想争取一下。”从而把自己当成一个台面上，被打从心底感到不屑的靶子。

　　或许杨暮会真的觉得她只是争取一下，而不是针对自己。

　　不自量力，是她联合起全班无意中送给杨暮的第一句话。

　　杨暮看着周围同学投过来的怪异目光，乌合之众莫过于此。她该庆幸，林恙不在，这样的嘴脸，不适合他。

　　下午的自习课总是最让杨暮感到舒心的存在，老师安安静静地坐在讲台上，同学做自己的事情，自己也可以放心地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

　　“苏子柒，我们陆哥找你来了！”一声吆喝不合时宜地响在课室，吊儿郎当的语气。

　　杨暮连头都不抬，画着q镇的老房子，擦擦改改。

　　“你是哪班的？不知道敲门问好吗？现在是自习课知道吗？”物理老师冷声地一连串质问。

　　“哦，对不起啊老师，我们高一六班的陆曜燃同学喜欢高一三班的苏子柒同学，希望您能允许苏同学翘掉自习，跟我们陆同学说说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几乎是全部轰然大笑，李佳慧笑得格外大声，一边笑一边踹桌子，不拘小节的模样，连冲撞到了别人都不自知。

　　她把画到一半又出现一个线条毁了的老房子夹进了书本里，拿出一张新白纸，看了李佳慧一眼才重新开始作画。

　　“高一六班是吧！我这就找你们班主任，你们现在给我回班里去，检讨罚站少不了！”物理老师很生气，声音大到走廊出现了回声。

　　这件事是在老师的交涉下解决的，半途中苏子柒也被叫去办公室了。

　　班里好事的同学还在叽叽喳喳地谈论这件事，对于陆曜燃来班里公开示爱的余韵也十分感兴趣，八卦的天性促使他们渴望着要去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

　　具体怎么样，杨暮并不在意，毕竟那都不关她的事。

　　放学的时间到了，这次是杨暮等温雅。操场太热，她就挪到了角落的大树底下等待。
　　只是刚走到那，就能看到前面的小树林里是一对男女。

　　是苏子柒和那个谁，陆什么的。苏子柒被逼到角落，姓陆的邪魅一笑，对她实施了“壁咚”此行为。

　　“……”杨暮看到红着脖子的苏子柒，人家咬着唇，完全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小说里的情节果然不适于现实，杨暮看了暧昧的两个人一眼，若有所思地想。

　　想了想，她直接掉头回到酷热的操场上等温雅。

　　看上去并不危险，不多管闲事一向是她的美德。

　　一阵人潮从高三楼层下来，林羌跟着温雅和戚衾走在人群中，高高的个子，温文尔雅的模样在熙熙攘攘中很显眼。

　　温雅跟戚衾边走边聊，两个人挨在一起，聊得很开心，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

　　所以，戚衾和林羌送温雅和杨暮去公交车站，一路上说说笑笑，陪两人等车。车一来，温雅上了车，他们才走掉。

　　杨暮坐上车，不经意地一瞥，窗外一个少年走向林羌和戚衾，身形清瘦，抱着篮球，在细碎的阳光下笑得很开心，那是林恙，那是比阳光还要蓬勃的朝气。

　　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公交车慢慢远离，她眼帘中的身形也越来越模糊，只剩下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消失在阳光下。

　　“对了杨暮！我听说你们高一霸王在追你们班一个女生！”温雅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杨暮笑得有些淡，“哦，是有这么回事，自习课来我们班搞事了。”

　　“这也太玛丽苏了吧！”温雅感叹完，就没了声音，安静下来低头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大概是在跟别人谈论这件事吧。

　　每个看到的场景都如同一幅独立的画作，每个陌生的人影都成了画中的一员，杨暮看着窗外一帧一帧的画面，眼前开始出现了林恙的模样。

　　她时常觉得自己站在局外看着里面的人，无法往前走一步，也不能再后退了，杨暮想绕过这个屏障走进去，却总是走不进去。

　　杨暮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难融入新环境，不知道因为什么，大概是性格使然，大概是没有合适的契机，但都令她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