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尘缘》月映

3、初相遇

　　芳菲三月。天高，云淡。
　　一青衫公子策马驰骋在山间官道上，行色如此匆匆，马蹄过处，尘土飞扬，迷乱了来时路。
　　此行汴京，为了他命定的未婚妻子。
　　连日赶路，许是有些累了，青衫公子驻马停歇片刻。
　　山间泉水淙淙，伴着几声莺啼，几声虫语。水边几树桃花映波照影，灿若云霞。
　　抖落身上的灰泥，洗去脸上的风尘，青衫公子临水长立。
　　他绝少为身边的事物驻足，他早已习惯了奔波和忙碌，也早已忘记了人间还有明媚的春天。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很难得地让自己享受天地间的这份宁静。山风蘸着草叶香儿吹过，衣带翩飞。

　　忽听得草间几声悉悉索索的声响，待想看看是什事物时，只觉左腿一阵针扎似的疼痛，紧接着但见一条黑质白花的大蛇倏地窜过岸边岩石，迳自游入水中了。
　　他一惊，立即意识到自己被蛇咬了。
　　伤口剧烈的疼痛，血流不止。他一边挤血排毒，一边用水清洗。但似乎徒劳，他渐感四肢苏麻，头昏眼花，眼前事物也变得模糊起来。
　　五步蛇，亦称五步倒，一种毒性很强烈的蛇。
　　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封住身上几处大穴，以内功强行抵御蛇毒在体内过快的蔓延。终不济，全身已然酸软，昏厥过去。

　　也不知究竟昏迷了多久，青衫公子悠悠醒转过来。他微微睁开眼睛，但见一须发皆白的老叟正瞧着自己。
　　“哎呀，公子，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一整夜。”那老叟见他醒来，立即喜笑眉开，脸上的皱纹绽成一朵菊花。他佝偻着背，走出房外，喊道：“老婆子，杨姑娘，那位公子醒了。”
　　许是睡得久了，青衫公子但觉脑袋还有些昏沉。他有些吃力地坐起身来，瞧瞧四周，但见四壁萧然，桌椅床凳简陋陈旧，像是山野人家。
　　昏迷了一夜？想是这位老伯救了自己。青衫公子正寻思着，一位白衣少女撩开门上的帷幕，端药进来。
　　“公子，你醒了就好。这药刚煎好，趁热喝了吧。” 如莺般婉转娇柔的声音。
　　白衣女子将药递于他面前，“这药本性很苦，不过我放了一些甘草，就不会很难喝了。”
　　青衫公子微微一笑，意示相谢，接过药碗，将药喝下。
　　药微苦，又有丝甜，甘草果真冲淡了原本的苦味。
　　“是你救了我？” 青衫公子端详着面前这位姑娘：姿容清雅绝俗，眉如纤月，眼若秋水。
　　少女微微颔首，“不过也得多谢公子你自己。若不是你及时封住要穴，以内功抵御蛇毒在体内的运行，恐怕我赶到时，想救你也已回天乏术了。”
　　“多谢姑娘。在下刘皓南，姑娘的救命之恩，他日定当重酬！”青衫公子作揖道。
　　“刘公子，你确实该多谢杨姑娘。她啊，为了救你，昨晚冒雨上山采药，还受了伤哩。” 刚才那位老叟搀着一位婆婆进屋，说道。
　　“杨姑娘心肠真好，天黑上山多危险呐，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身伤….”那婆婆话语中满是疼惜。
　　青衫想起刚才那位姑娘进屋时，腿脚似有些不便，忙问：“姑娘受了伤？伤势怎样？”
　　少女浅浅一笑，“不碍事，只是些皮外伤，上点药就好了，婆婆说得严重了。”
　　“啊，想来刘公子你也很饿了，婆婆，不如我们现在赶紧做早饭吧。”
　　那婆婆连连应允，随即拉了老叟出去。
　　“刘公子，你暂且先休息一下，待饭菜做好了，我再来叫你。”
　　青衫公子点头致谢。
　　那少女踮着左脚慢慢出门，想来是昨晚上山采药弄伤的，青衫公子望着她轻柔妙曼的背影，若有所思。
　　已经记不起多久没听到这般温柔关切的话语了，青衫公子胸中微微一热。

　　几盘山野小菜，清淡爽口。
　　席间，那老叟和婆婆时不时地为对方夹菜，笑靥融融，恩爱尤甚新婚夫妻。
　　这老叟与婆婆看模样已逾古稀，缱绻如斯，世间少有。
　　“婆婆，你和老伯这么恩爱，真是让人羡慕哩。”杨姑娘笑着说道。
　　听得杨姑娘如此说，那婆婆如饮甘怡，随即又说起和老叟的恩爱故事来，满脸幸福。只是那老叟两颊发红，许是害羞，期间时不时打断婆婆说话。
　　“杨姑娘，我看你和这位刘公子天生一对哩。”
　　杨姑娘的脸一红，“婆婆，我和刘公子昨天偶然遇到，之前并不认识的。”
　　“有句老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刘公子一表人才，杨姑娘你温柔善良，你们很般配呐。婆婆不会看错的。”
　　“婆婆…….” 杨姑娘娥眉稍蹙，显是不喜欢婆婆如此开她玩笑。
　　“婆婆，杨姑娘又漂亮又温柔，想必有很多公子哥喜欢，说不定杨姑娘已经有心上人了。”皓南淡淡说道。
　　那婆婆见皓南俊朗不凡，本有意撮合，此时见他处之淡然，便也打住不说了。

　　早餐完毕，皓南准备启程上京。一打听，方知杨姑娘也是要回汴京。见她踮着脚小心翼翼走路的模样，皓南不禁心生怜惜。
　　“杨姑娘，不如我们一道上京吧，路上也有个照应。况且你的脚因我受了伤….”皓南没把话说完，只是用眼睛探寻她的意思。
　　杨姑娘寻思片刻，“刘公子，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上路了。”
　　她的话语，礼貌而疏远，带着淡淡的冰冷淡漠，好似早春初消的冰雪。
　　两个人素昧平生，冒然提此建议，姑娘家的，难免会有些矜持顾虑吧，皓南暗度。
　　杨姑娘脚受了伤，上马显得有些吃力。
　　“刘公子，有缘再见。” 道一声别，杨姑娘扬鞭纵马而去。
　　目送杨姑娘渐行渐远，皓南的嘴角闪过一丝淡淡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