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未不归录》乘香枕月

25、壹

　　“晓星沉！你又在偷懒了！”
　　我慌忙放下手中的果仁糖，领班阿嬷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把粗壮无比的扫把作势要向我抽来。我顺势捂住头，透过指缝瞧见阿嬷慢慢放下手，只是一张脸还气的通红。
　　“云海宴宫是我们的脸面，帝君是信任我等才会交付给我们。一年一度的朝日仙宴就要举行，你居然还躲在这里偷懒？”
　　我嘟了嘟嘴，将嘴角糖屑抹去：“对不起阿嬷，我这就去打扫。”
　　我本已是奈何桥旁的幽魂，不知道我的家族做了什么让那位大人赏了我这个机缘。来到天界已有十余年的时间，对于常人来说寻求若渴的升仙机会被我误打误撞地碰上了。但和被灭族的悲痛相较，我竟分不清到底是这样带着噩梦度过永生的无数个昼夜，还是干脆当初便饮下孟婆汤，将这一切统统忘却来得好。
　　当然，我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后来我被分配到洒扫云海宴宫的部门，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给了我更多思考的时间。无论记忆如何苦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仍活着，要追查当年的事情还有很多机会。更何况我已登入云顶，对于凡世间来说我或许是应当顶礼膜拜的存在。我也盼望着能再见到那位白泽大人，向她好好道谢。
　　“星沉啊，今年的朝日仙宴可万万不能懈怠。我听闻有一位堪比天帝威严的大人物也要来参加。你是在宴宫中心侍候着的，若是怠慢了那位，恐怕连仙录司都救你不得。”
　　阿嬷领着我去确认仙宴的瓜果备置，一边语重心长地嘱咐我。
　　史无前例的严肃态度使我不免紧张了起来。大人物？不会是个老头子吧。能和天帝平起平坐的人我还真没见过多少。就连那位与天帝一起长大的战神在待遇上也是低其一头的。
　　恍惚过了几日，直到一同侍候在前的寒凝敲响我的门，我才发觉已是朝日仙宴的日子了。
　　“星沉，你在做什么。这几日都没看到你去洒扫，你快些梳洗打扮，莫要误了时辰！”
　　敲门声愈发急促，我匆忙拾缀了一番便开了门随她离去。

　　云海宴宫的梅花开的愈发娇艳，寒凝拉着我走过那白玉阶旁的小道—那是专门给仙婢走的路，一边向我炫耀着这满树红雪一株一株皆为她亲手栽下。
　　我们二人归位没多久，隐隐便听到宫门星官的通报声：“天帝长公主驾临——”
　　“帝妃驾临——”
　　长公主？我心头一惊，脑中这两日勾勒出的老头模样瞬间碎裂。天帝的妹妹？我从不知道天界竟还有这样一位人物。
　　我满脑子胡思乱想，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锦履，绣着的朵朵金丝牡丹在天光下流光溢转。
　　我呼吸一滞，颤抖着抬起头，撞上一双睡凤眼。
　　该如何去形容此刻所见呢？即使再给我几万年我也不一定能想出来，明明生了一双水波粼粼的含情眸，眼角却又勾着冬雪三寸霜，冷漠的让人打从骨子里打颤。只是隔着几步的距离，她看着我的样子却好似隔着重重九霄向下俯瞰，孤高而清冷。
　　她看着我，眼里却划过一丝茫然，紧接着是意味不明的狂喜，像是冰雪消融，那刺人的冷意像潮水般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暖意融人，让人几乎要醉死在这一双如画双眸中。
　　我的心猛然搏动了一下，撑得胸骨发胀，像是随时要爆裂开来。
　　“长河？”
　　走在前头的天帝察觉到后面人的驻足，回过头扫视着我们。
　　“这个仙婢你认识？”
　　原来长公主名唤长河。我垂首退后一步，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并不是。只是瞧着样貌讨喜罢了。”
　　她一拂裙衫，转身跟上天帝帝妃的步子，我感觉到天帝探究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随着三人的前行很快便消失了。
　　我松了一口气，才发现掌心细细密密全是冷汗，寒凝投来担忧的目光，我轻轻摇手表示无碍。
　　直到这满天神佛全部落座，岁星官宣读完这一年的祈祷总结——无非是那么一番客套话，我与寒凝才端起盛满珍馐的白玉盘前去侍候。
　　好巧不巧，我被分配到了长公主御前。

　　随着一声轻响，那白玉托盘稳稳地立在了桌上，我才舒出胸前一口浊气。那双睡凤眼微敛，我却分明感受到那温和目光有如实质一般一直在我身上流动。
　　我尽量控制着呼吸的幅度，生怕那股威压带来的颤抖被她瞧出来。我心里清楚，这并非是她有意压制我，只是神族对弱小的天生克制罢了。而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这位是天界长公主，是我绝对不可肖想的贵人，无论有如何荒唐的想法我都必须及时扼杀。
　　她的容貌着实过于佚丽灼眼，我不觉得是自己定力不足才会这般六神无主，是个人大概都会被那漩涡卷进去，再猛然清醒苦苦向外挣扎。
　　我闭了闭眼，瞧见她的酒盏空了大半，忙拿起玉瓶为她满上，却与她正欲端起酒盏的玉指撞在了一块。触感像是温良的璞玉，细腻柔软。我如触电一般猛地缩回手，玉瓶里的酒液洒落在地，溅起不轻的声响。好几道目光如剑一般直转而来，齐刷刷对准了我。
　　我心头拔凉，知道自己犯了最低级的错误。不知道这次阿嬷还能不能原谅我。
　　寒凝吓得不敢出声，本来周围还有些大能在低声交谈，此时却静得可怕。我咬着腮帮，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她抬起眸子瞥了我一眼。
　　不似先前强烈的情感变化，那眼神平淡无味，看我像是走在路边不经意看见地上的蚂蚁一般忍不住叫人心生恼怒。
　　“怎么回事，长河，这仙婢可是冒犯了你？”
　　天帝问道。
　　她又看了我一眼，随即收起慵懒神态，转过头去看着天帝。
　　“多虑了。不过我不小心将酒壶打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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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好痛苦，后面会修，但这个故事应该越到后面越精彩，求求你们看下去（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