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未不归录》乘香枕月

24、楔

　　阿妈跟我说过，天上的月亮上住着最美丽的嫦娥。
　　我懵懵懂懂地点头，月光下阿妈温柔的面孔在我眼中熠熠生辉，轻盈的儿歌将我安抚入梦。
　　这本该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
　　睡梦中我被人抱起，意识一点点从梦境中抽离，哭喊声嘶吼声宛如催命的鬼啸，一下子将我脑袋挤满。抱着我那人像是突然摔倒了，我被摔在了一旁。
　　疼痛加快了清醒的速度，我睁开眼，满目是破碎的血肉与残肢，火光沐浴着月色烧的旺盛，皮肉焦烂的噼啪声不绝于耳，阿妈趴在我不远处，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的方向，我想向她爬去，她却嗫嚅着唇让我快离开。远处又一个逃跑的人倒下，我看到浑身漆黑装束的人拿着大刀将那人砍的四分五裂，内脏挂在刀背上四处乱晃，被那歹人一把扯去。
　　我满脑子空白，阿妈渐渐焦急起来，不断向我扔着小石子让我快走。我浑浑噩噩地爬起身，连头都不敢回地向小巷中逃窜。
　　正当我以为自己能够逃出生天时，一抹雪白的刀锋悄无声息贴上了我的脖颈，我眼睁睁看着那利刃划过喉咙，鲜血喷溅而出，混着满地月辉格外猩红妖冶。
　　剧痛中，我只听见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在我耳边萦绕。
　　“巫溪晓氏，绝不能留下活口！”

　　等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捧着个碗站在一列长长的队伍后面。前头一个白发女子拿着巨大的汤勺，叉腰喊道：“下一个！”
　　那队列向前蠕动了些，我忙跟上前头那人的脚步。这队伍看似漫长，轮到我实际也只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日，我呆愣愣地看着白发女子在我前天那人碗里舀了一勺乳白色的汤汁，那人一饮而尽，随后摇摇晃晃地走上一座桥。
　　“下一个！”她仍在叫唤，一双乌黑的瞳仁盯着我，似乎对我呆呆的样子有些不耐烦。
　　正当我要走上前去时，一股大力将我向旁边拽去。我怯生生地看去，一位穿着僧袍的女子拎着我的后衣领，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凑近嗅了嗅，半晌才说：“晓氏的人？倒是稀客啊，孟长生。”
　　白衣女子抬起头看看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那僧袍女也不恼，将我放下：“看在你是晓氏的女儿，用不着走奈何桥了。跟本尊走吧，本尊带你去天界。”
　　天界？是神仙住的地方吗？
　　她身上有一种极具亲和力的气息，使得我下意识牵过她的手，随她穿过重重云海落在星辰之上。路上有腾云驾雾的人向她问安，唤她为“大人”，她皆是微微颔首。
　　将我送到一位穿黄袍的男子身边，她作势便要离开，我一时糊涂，竟开口道：“大人，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她顿了顿，转过头看着我：“本尊还有一个人未曾等到。小丫头，你若是受了欺负，便报本尊的名号便可。”
　　“本尊叫白泽，你也可以叫，楚光瑶。”
　　待到那人走远，我仍呆呆望着她的影子。身旁那黄衣男人笑了笑：“这位姑娘，可得白泽大人庇佑，那真是万世的福气啊。”
　　我循声看去，黄衣男人转过身向那气派无比的屋子走去：“姑娘名讳？下官须得登记一下，姑娘才能在天界落户。”
　　我看着他的背影，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滴落。阿妈的面孔在泪中隐隐绰绰地浮现，仿佛仍将我搂在怀里温柔地笑。
　　“我叫……晓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