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未不归录》乘香枕月

12、尾【二更】

　　随着结界的破碎，四周的仙娥转头望来，见我满身煞气，惊叫着四处逃窜。
　　我随手掐过一个仙娥的脖子：“天帝在何处？”
　　她惊恐地摇了摇头，我叹息一声，扭断了她的脖颈。
　　仿佛什么欲望被激发，我不断抓住逃窜的仙娥问路，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尸首横陈铺满我走过的路。
　　“杀吧，杀吧。”
　　冲天腥气染红了雪白云雾，与那红梅诡异的相协调。我一路前行，前头云雾渐渐散去，丝竹仍在吹奏，那飘摇乐声被我踏碎在地，随手取过案几上尚未饮用的琼浆，我仰头灌下，咂了咂嘴却觉得索然无味。鼻尖满是失控的血腥味，我稍稍用力，那酒盏便碾作尘土。
　　似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丝竹声堪堪停住，眼前云雾一瞬间散尽，我终于看清了那云海宴宫里头的模样。
　　沈成玉坐在高高的白玉神座上，嘴角正淌着乌黑色的血。
　　不远处有仙人提剑向我杀来，我轻轻挥手，鲜血洒在上好的暖玉地面上，竟溅起一片响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骇人。
　　“帝君。”
　　那个声音同我一起开口。
　　我抬起手，来路上的所有尸首都向我汇聚而来，尸身上燃起青色的地狱之火，血肉化作焦土，劈啪作响。
　　我脚下堆砌起一层层白骨阶梯，渐渐超过了沈成玉所在的高度，我向下看去，他掩着嘴角，看我的眼神中竟充满了悲哀。
　　他走下神座，手里提着苍生，立在那白骨阶梯尽头，与我遥遥相望。
　　我忽然想起数千年前，云海宴宫外侧，我戴着白色斗笠，透过缭绕的洁白云雾听着他的话。
　　而今物是人非，血红的云雾微微掩着他的脸，显得越发凄楚。
　　“邪祟！休想再猖狂！”
　　远处两名仙人起身，怒目圆睁向我冲来。我被叫的心烦，挥手放出一道气刃直冲二人脖颈而去。
　　预想中血管断裂头颅坠地的声音并没有传来，我抬头看去。他正挡在那些人身前，咬着牙用灵力硬接了我一击。
　　“纯阳，跟我回去，还有赎罪的机会。”
　　——“邪仙的下场，一律都是当场诛杀，神魂散尽。”
　　我仰起头，控制不住放声笑起来：“赎罪？”
　　“真是好笑啊，帝君。”
　　“这遍地尸首，白骨阶梯，十里焦土，皆是我滥杀的无辜！”
　　“我这双手早已污秽不堪，你要我怎么去赎！”
　　现在假惺惺想感化我，又为何对景衫容动了杀心？
　　远处一颗星芒乍现，我顺着那光芒的拖尾看去，若隐若现的黑雾缭绕，除了凌城渊还能有谁？
　　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
　　胸腔里那颗被诅咒的心仍在跳动，抚着左心口，犹豫了一瞬，便运作灵力抠了进去。
　　四周传来一阵倒吸凉气之声。痛，无法言喻的痛楚狠狠轰击大脑，我咬紧牙关，收紧手掌，用力抠出那颗心脏。
　　它在我手心中还微微鼓动着，宛如濒死的鱼。
　　景衫容的尖叫声在我耳畔响起，我缓缓合拢五指，那心脏爆开化作一片血雾，声音便戛然而止。
　　耳鸣嗡嗡，我听不清四周的动静，似乎有人冲了过来，却又被我身上散逸而出的邪气逼退。我看到他双眸一瞬间失了神采，流出一行浊泪。
　　我看到他跪在了阶梯尽头。
　　“帝君，帝君。”
　　我笑了起来。
　　“沈成玉。”
　　我举起手中的普渡，狠狠向下一扔，半截剑身都没入白骨阶梯。
　　“你普渡众生，可曾垂怜于她？”
　　“你可曾思及过我？”
　　“好一个沈成玉，你心怀天下，何曾正眼瞧过身边的人？”
　　“该赎罪的是你！”
　　我心中悲愤至极，那不属于我的情感被剔除之后，我才发现那依恋之情从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二人相当于我的亲生父母啊。
　　母亲千方百计要杀了我，父亲机关算尽要囚着我。
　　何等悲凉。
　　怨气冲上九霄，这天界，竟下起了雪。
　　他嗫嚅着唇，泪不断地往下流。
　　那星芒已冲至眼前，从中探出一只手，想要抓住我的衣袖：“小雪花，不要……”
　　我低下头，注视着那只手。
　　我最对不起的，只有那个提着百胜长戟，挡于我身前的人。
　　“对不起，凌城渊，”我拂开他的手，“下辈子我再和你走。”
　　身体渐渐破碎，我用尽灵力将凌城渊逼退开十丈之外，他红着眼嘶吼，竟也掉下泪来。
　　即将消弭殆尽之刻，他冲破了禁制，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身下白骨阶梯轰然倒塌，青色狱火将熄。我挣扎着脱离他，向沈成玉看去。
　　“这条命，还给你们，我只愿我从未来过这世间！”
　　不知何时，那雪渐渐停了。困倦感一阵阵上涌，我闭上眼，终是松了口气。
　　血雾散尽，温和的光芒落在那白玉神座上，镀上一层悲凉。

　　“你还不出来吗？”
　　从远古的记忆中被拉回，我一时有些恍惚。
　　“纯阳邪尊。”
　　曾在梦境中见过的女人，踮着脚立于明镜之上。那镜子清楚地映出我的面貌，像是残年的老妪，眉目间藏尽风霜。
　　“你到底是谁？”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并没有理会我的反问，反而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整个天下都寻不见你，也是，我怎么会想到，你竟藏在万世镜的背后呢？”
　　见她一言点破我的心思，我叹了口气。
　　“好了，邪尊，纪元已经翻新了。他们都另外转世投胎，上辈子的恩怨，与你再无瓜葛了。”
　　我抬起头，看见这座宫殿之外，雾霭迷茫。
　　好像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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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故事完结啦！应该还有两篇番外的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