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遇》葭遇

2、尚带天风海雨

　　祁葭接到国内电话的时候刚洗完澡在吹头发，她关掉吹风机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老板声音：“祁葭，你手续办完了吗？”

　　祁葭的老板程鹏比祁葭大不了多少，毕业之后想自己打拼，拿着手里的资金勉勉强强起了个头儿，没过一年，被自个儿老爸收入囊中，现在就在那家被亲爹收购的小的不能再小的子公司里“苟延残喘”。祁葭是他求了很多遍才答应去帮忙的。

　　祁葭拿干毛巾擦头，声音不高不低，毫无起伏：“在办了。”

　　“姑奶奶你尽快吧，我缺人又缺钱，举步维艰啊我。你也得理解我的难处。我是真没办法了，我爸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喽。”程鹏已经急得跳脚了。

　　这边电话里程鹏继续说：“这样吧，你先回来一趟，过几天再回学校办手续。机票钱我给报销。你看行不行？”

　　祁葭沉默了三秒，看着窗外的夜色，说：“我会尽快回去。”

　　老板早已经了解祁葭的脾气，这是不答应，老板还想再挣扎一下：“祁大小姐，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公司要倒闭了！”

　　祁葭也知道他的困难，程鹏是真的拿她当朋友，不然依着祁葭的性格不可能答应帮他这个忙。
　　祁葭最后答应他，最晚后天回去。

　　挂了电话，祁葭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那个打电话的中国男生，真的，没机会见到了么？
　　祁葭性格从小就清清冷冷的，这一点就劝退了大部分的追求者。她长到这么大，一点恋爱的心思都没动过。见到宋遇的那一刻，祁葭就好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心底深处冰封的某种情感就要破冰而出，压都压不住。当然，祁葭并不想压抑这种情感。她渴望的东西，那个男孩子身上都有。或者说，她渴望那个男孩子。

　　祁葭上网订了票，决定后天回国。她想，再等一天吧。

　　第二天祁葭在小镇上闲逛，买了几件艺术品和小礼物，一路上有不少男士试图搭讪，祁葭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对方就知难而退了：哦，是个冰美人儿啊。

　　依然没等到想见的人，祁葭已经不抱希望了。

　　回国之后面临着爸爸妈妈各种安排，祁葭心知肚明，祁家的女儿没有自由。她倒不是对她的生活有多不满，这么多年潜移默化，祁葭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她只是好奇那些没有尝试过的东西，她想试试不一样的东西。

　　祁葭这两天发现小镇上有不少不错的酒吧，来之前室友也神秘兮兮地告诉她一定要去韦尔的酒吧转一转，没准会收获艳遇。

　　祁葭还没去过酒吧，没喝过酒。回国之后，这些都是绝对禁止的。她想趁现在试试。

　　傍晚的时候，祁葭选了一件黑色礼服款连衣裙，后腰是镂空设计，前面v字领并没有露很多，肩带只有半指宽，裙摆在膝盖以上。祁葭算不上瘦，她属于有肉的那种身材，胜在骨架小且匀称。这件裙子把祁葭的身材很好地显露出来。

　　她很少穿这种衣服。这件是祁葭的弟弟弟祁峥送的生日礼物，第一次穿。

　　祁葭在镜子前有点别扭。深呼一口气，拎起一只红色的小手包，出门前又在嘴唇上涂了一层口红，头发散下来。祁葭有点不适应自己这个样子，但她也觉得自己这样真美。

　　她在山脚下驻足，旁边就是强尼的酒吧，美国人总喜欢以人名来命名酒吧。

　　这家酒吧光线昏暗，棚顶低矮，音乐声也是低沉的。酒吧只有一层，没有五颜六色的浮夸的灯光，酒吧里摆满了蜡烛。烛光幽幽，蓝黄色的光圈偶尔打过来，这是一间安静的酒吧，人们的交谈声都是低低的。

　　调酒师一只一只把杯子擦干净吊在悬空的杯架上，壮硕高大的身子跟着音乐轻轻摇晃着身子，对面坐了一个男生。

　　祁葭看到那男生时身子一顿。慢慢感觉从嗓子眼儿处开始发热，很快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祁葭肯定，自己并不是一时冲动。

　　宋遇前面摆了两瓶啤酒，偶尔拿起来往嘴里送一口，右手一下一下点在吧台上。

　　祁葭觉得那手指就好像敲在她心上面。

　　她脑子空白一片，心里热热的。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一点，但双腿已经走过去了。

　　祁葭坐到宋遇旁边的时候，宋遇转过头来，愣了不到一秒，笑笑说：“你啊。”

　　他记得我啊。这一点让祁葭心里忍不住雀跃。

　　祁葭有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离他足够近，完全能够听清他的声音，甚至感受到他说话的气息。

　　宋遇问她喝点什么。祁葭摇摇头。

　　宋遇点了一杯基本没有度数的果酒，是给不喝酒的女孩子和小孩儿喝的，推到祁葭手边，“度数很低，不会醉。”

　　祁葭有点紧张，手心出了汗，拿起酒杯像渴急了的人见到水一样灌进去。果酒是桃子汽水一样的味道。祁葭觉得自己已经被桃子味道的气泡围起来了，她想，这个男孩子为什么是桃子味的呢？
　　祁葭想自己一定是醉了，不然不会做这么直白露骨的邀约。

　　祁葭把手包放到台面上，微微侧过身子，坐得笔直，看着宋遇，酝酿了许久，开口道：“约吗？”

　　宋遇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亏得自己还算镇定。他把嘴里的酒咽下去，放下空酒瓶，看了一眼身边坐得像小学生一样乖巧的女孩儿：“你叫什么？”

　　“佳琪。”祁葭面不改色。

　　宋遇点点头伸出手：“宋遇。”

　　“什么？”
　　“我名字，宋遇。”他没把手收回去，补充道：“遇见的遇。”

　　祁葭咀嚼着宋遇的名字，她想，他怎么连名字也这么好听。

　　祁葭看着那双手，很大，不白，有点粗糙。她把手放上去。安全，祁葭瞬间想到了安全感。宋遇的手，握上去有安全感。

　　收回手宋遇接着呷了一口酒，祁葭以为他没听清自己的第一句话，又重复了一遍：“约吗？我住在旁边的酒店。”

　　宋遇搁在腿上的左手收紧了些，他想起来她门口的那张照片，照片上她和那人的样子十分亲密。是看错她了吗？表面看起来乖巧实际上内心也不是个老实的？

　　但宋遇承认，祁葭即使站在那儿一句话不说也很吸引人。起码他被吸引了。那天她就在不远处听他打电话，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丝毫不躲避。那眼神清澈无辜，纯得想让人可劲儿欺负。

　　宋遇用力掐了一把大腿。心里咒骂：长点出息，别被这女的外表给骗了。

　　他嗤笑一声，站起来把手搭在台面上，弯下腰凑近坐着的祁葭：“佳琪？”他离她很近，近到祁葭闻到了他呼出的淡淡的酒气。祁葭更迷糊了，她盯着宋遇送到自己眼前的嘴唇，鬼使神差地，祁葭亲了上去。

　　亲上宋遇的那一瞬间，祁葭像是升到了高空，亲吻还没深入，而她就已经开始缺氧。宋遇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酒香，还有祁葭从来没闻到过的味道，祁葭下意识认为那是宋遇特有的味道。

　　宋遇一动不动，弯着腰低着头。理智告诉他这个女孩子不该招惹，情感上又疯狂叫嚣着想夺回主动权。他看着女孩子的眼睛，祁葭也看着他的。

　　祁葭把身子彻底转向宋遇，两只手爬到他的脖子上环住。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宋遇的嘴唇。

　　宋遇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儿“嘣”的一声断了，他整个人要沸腾了。

　　他猛然直起身，祁葭也被带着站起来。单手摁住祁葭的后脑勺，毫不犹豫地吻上她湿润的嘴唇。另一只手扶着她的月要，那里是镂空的。

　　他的手好烫，祁葭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宋遇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小兽，他来势汹汹，一上来就把主动权全部收回，把主动勾引他的女孩子摁在怀里，切断她的后路。

　　宋遇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一般，让她不知所措。

　　祁葭腿软得站都站不稳，她后悔自己的鲁莽，对凶狠的宋遇心生恐惧，也毫无办法。

　　…………
　　直到不远处的几个人吹了声口哨，宋遇才把这场惊心动魄的暴风雨停下。

　　来酒吧玩的大都见怪不怪，但是异国他乡，男俊女靓，还是很引人注目。

　　云消雨歇，祁葭趴在宋遇肩膀微微喘气，脸上的潮红在烛光下异常美丽，宋遇觉得自己栽了。

　　宋遇半抱着祁葭离开酒吧。

　　夜晚的山海风带着微腥的气息，清清凉凉，吹得祁葭彻底清醒。挣扎着从宋遇怀里出来，远离了他一步，低着头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祁葭想说，宋遇，我是认真的。还想告诉他，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祁葭心生怯意。爸爸妈妈已经把结婚对象告诉她了，妈妈那天打电话，说：“葭葭，孟阿姨家的哥哥小时跟你玩的特别好，他现在在部队很厉害的，等你回来安排你们见面，明年就能把婚礼办了。”妈妈声音明明很温柔，祁葭却觉得冷。她还没爱过人，就已经没有了爱人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