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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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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几天校医开的复方烷胺,每天的胃口都一般般,有一顿没一顿地让阿明给我打包饺子,实在不想吃了就窝在床上看论文。自打那天从无老师的公寓离开有一周了,他再没来过消息,我也陷入一种不想见他的状态里,整个心缠乱不堪,理不清也不想理。
“加辰,这衣服是你的吗?我好像收错了。”
我从床上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阿明,他从衣柜里抽出一条黑色的运动裤,我这才想起来,无老师的衣服还在我这。
“应该是吧,你放我椅子上吧,我待会收。”
我坐起身来,慢悠悠下了床,打开衣柜,无老师那件白色的短袖上衣就放在衣服的最上层。我找了个纸袋,把他的衣服装好就出门了。
自从那场雨过后,天气凉爽了些,南方夏季的燥热似乎在慢慢褪去,迎面而来的风十分酥爽,我不禁闭着眼停下来享受片刻。
到了,公寓小区的大门如常紧闭着,我掏出手机给无老师打电话。
微信电话的连接系统音循环着,我攥紧了手上拎着的纸袋,不安起来。
“加辰?”
是夏老师,她拎着运动包往大门这边走来,电话里的连接铃声还在持续着。
“你来找无老师吧?他好像走了,我昨天看他拉着行李箱出的门。”
“噢,这样。”
“他没告诉你吗?好像是有点急事要回去一趟。”
“噢,行,我知道了,谢谢啊。”
“你是给他送什么东西吗?用不用我帮忙?”
“呃不用了他不在我就先回去了,谢谢老师。”
我和夏老师的对话结束了,语音连接的铃声也停止。
“回来了!我给你打包了饭,还以为你不回来吃了,见着你无老师了吗?”阿明专注着手上的游戏,问了我一句。
“没有,他跑了。”
“什么?跑哪去啊,你不是有事找他吗?”
我回过神来问阿明:“你怎么知道我去找他?”
“呵,你小子,除了他的事,我就没见你对啥事关心过,那于染那么漂亮的姑娘,你也一眼不看。那么大人了,你还怕他丢了,别想了,赶紧吃饭,饺子都凉了。”
阿明的话正中下怀,我把纸袋丢在一边,打开还温热的饺子吃了起来。
究竟,说的是像谁呢?朋友?家人?或者,恋人?‘
不会的吧,这种只知道每天做学术的高冷教授,能有什么朋友。
但是,也许,有喜欢的人呢。
脑袋像一片翻涌的大海,各种猜想不断冒出来,又沉下去,实在是太乱了,我感觉自己需要充分静下心来,否则无法静下心来学习了。
大三第一学期很快过半,空气里若隐若现透着深秋的凉意,我套上了卫衣,在周末早晨骑着车划过早已熟悉的校道,停在早餐店门口去买阿明和我的豆浆油条,阿明依旧会睡到豆浆从热乎变成半温,也依然会在醒来洗漱后一口气喝完。我把自己从混乱中剥离出来,每天几乎只干固定的事,除了日常起居,就是复习,周末照常去兼职,他们见我心无旁骛,组局也就不太打扰我了。
学累的时候,我会听着音乐沿着校道慢慢地走一圈,从宿舍,到教学楼,到水饺店,也偶尔和老板寒暄几句,他也不再问无老师去哪了,只是照样给我多盛一碗面汤。
父亲来电,关心我的近况如何,他说下个月便是我的生日,说我又大了一岁,他又老了一岁,他说店里的生意还好,说我学习要注意休息不要熬坏了身体。我在电话这头微微地点头,轻声嗯嗯嗯地回应着,却不知觉地红了眼睛。
“爸,我想我妈了。”
“辰儿,爸也想她。”
无老师,我也好想你。
“加辰!”
我正恍惚着,听见店里有人叫我的名字,内心一颤。还有谁会出现在这里?会是他吗?
等我回过神来,陈立民已经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阿,原来是陈老师”。
“怎么,有点失望,他这次好像不会来接你了,喝两杯吗?”
“嗯……好。”
“老板,拿两瓶啤酒!”
于是我和陈立民,有一搭没一搭地边喝边聊,酒也一瓶接着两瓶,两瓶接着三瓶,我的身体慢慢热了,脑袋也也开始飘摇。
“加辰?加辰,还好吗?我送你回去吧。”
“没事,我可以自己回。”
“你不胜酒力,在外面还是要注意安全……”
“无……无……”
“你说什么……”
逐渐迷糊的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宿舍的了,第二天醒来,阿明只是告诉我,陈立民用我的手机给他打了电话,他下楼接我的时候,我醉的不省人事。
“你就这么在意那个无老师,他一点消息都没给你就消失了,你图啥呀把自己喝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图啥,他不过离开了几个月,而我的内心总觉得他不会再回来了。
时间是一剂良药,那顿酒过后,充实的备考,规律的日常,我把自己安排得井井有条,谈不上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反而日渐深感白驹过隙,日月如梭。
十二月是考试月,我的生日也如期而至。我乐于生日的仪式感,再忙碌,也会抽空为自己好好庆个生,虽然这个时点,大家都在忙着备考,但也不会影响我在那天大吃一顿,大玩一场。
今年也是如此,我在傍晚四点的时候,安静地从图书馆离开,计划是先在市区看场电影,《你的名字》恰好在这一天上映。
我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单人火锅充足地满足了我的食欲,我一边吃着,一边许了愿望,等公交的时候,在路边的报亭买了新出的月刊。
工作日的夜晚,公交车并不拥挤,只是依旧满座,我习惯性地站在后门,门玻璃上贴着红色的“禁止站人”,脚下的区域涂着显眼的亮黄色,耳机里放着《你的名字》电影的主题曲。
无。我竟一次,也没唤过他的名字。
公交车划过缀着金黄色灯带的海岸线,十二月的绿道上,仍然有勤奋的夜跑人,我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点开平时浏览的金融期刊网站,看看新出的论文。
没有他的名字。
我明白自己不该还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抱有期待,可内心还是泛起了涟漪,忍不住,又去翻阅那些他发表的文章,不知觉中,一个小时的车程就结束了。
回到宿舍,看见大家还在挑灯夜战,我迅速洗了个澡,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里去。
期末考试照常十分顺利,学期总学分绩点公布的时候,我仍然是被班里那几个学习排头兵通知的。
“加辰,奖学金又可以拿特等了,到时请吃饭啊!”
期末考后,接踵而至的是寒假。踏入家门,父亲惯例要做的是帮我理头,年年如是,我放下行李便先依照他的安排,洗了头,剪了头发。
一周后,迎来了每个人都期盼的除夕。父亲不怎么会下厨,过年也不过我们父子两人,火锅解决了一切,老家那些繁复的拜神节目,到父亲这,也早丢得一干二净,所以我对过年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一顿丰盛些的火锅。形式简单,但于我而言,这是我和父亲之间少有的温情时光。
父亲说年前店里生意不错,今年的收成也算可以,我明年的学费有了着落,还存下了一些,甚至开始问我,有没有靠谱的投资方式,想用手上不多的闲钱再赚点。
我靠着一颗在工管专业深究金融的脑袋,选了一些收入稳健的,把父亲的一部分积蓄投了进去。无论外人怎么说,父亲总是理解并尊重我,信任并支持我的,这比他给予我的任何东西都要珍贵。这种全信任的委托是难得的,父亲总是无条件地全然信任我,这给了我十足的底气。
年夜火锅结束后,父亲在专注着春晚,我走到店门外,慢慢地来回踱步,抬头便是旋转滚动着的红白蓝三色灯,这灯,因为好奇,我小时候曾经问过父亲有什么起源故事,父亲也不知道,他只说剃头店都习惯放一个,后来长大了,我便自己去查,发现说法也不一,不过我倒是喜欢其中一个和医学有些关系的解释。说的是曾经有过理发师和医生二合一的行当,红色和蓝色代表动脉和静脉,白色代表纱布。
我望着这三色灯,思绪飘回两年前初见无老师时的场景,他的白大褂和几箱医学参考书至今仍然是个未解之谜。
难不成他干的是医生和教授二合一的行当,想到这,我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很快便关闭了这种不现实的脑洞,随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各式各样的通讯群都在发着新年祝福,刷着红包。
我打开了和无老师的对话框。
我实在不愿意落俗套地发一句新年快乐,可手指还是不听话地打出了这四个字,光标在句末闪着。
“辰儿!早点去洗澡吧,晚了太冷。”
父亲喊我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我看了一眼门口的三色灯,推开玻璃门进了店里。
回到房间,我把手机丢在床头,便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的时候,一直想着要不要给无老师发新年祝福的事,头发洗到一半,发现自己把沐浴露当成了洗发露,冲掉后又重新打了一遍泡沫。
我打着泡沫,决定还是给无老师发那条新年快乐的祝福。一边想着,外边传来了手机铃声。因为夹着电视声,我特地停下还在打泡沫的双手,静听了几秒钟,确实是我的手机铃声。
我的心提了起来。
我迅速抓了几下头发,冲水,套上裤子,披着浴巾便往房间里去。可走到床边,铃声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