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吧！妖尊大人！［重生］》笙璃韵

34、神族

　　乐正依紧抿着唇，感受着身上那千钧重负，细密的汗珠自她额间坠落，如此重压之下，她两股战战，几欲倒下。

　　可现在她却顾不得这些，身旁宛若炼狱般的情景令她再难冷静下来，她勉强扬起头看向四周，发现如自己头顶的尸门竟不止一座，其中几座已是残破不堪，只余下了那大片刺目的血色，而仅剩的另一座完整的尸门下，司黎正跪坐在那里，远眺而去，似是目空一切，又好似在借此回忆着什么。

　　“呵，上一次见你露出这种神色，还是六百年前奚墨寒将匕首刺入你心脏的时候呢。”

　　司黎察觉到了乐正依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向她，在触及到她目光中那震撼、惊惶、迷茫与畏惧后，暗自在心中点了点头。

　　果然正如她所料想的一般，这里没有在乐正依记忆中留下半点痕迹。

　　而此时此刻，乐正依也没心思反唇相讥了，现在她全凭着毅力方才没让自己倒下，声音中是压不下的颤抖与嘶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司黎并不作回答，而是笑眯眯道：“我劝你还是跪下来比较好哦，继续强撑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化作这祈神门中的一员了。”

　　祈神门？乐正依蹙了蹙眉，无法将这个名字同头顶这尸门相对应，但看着司黎跪坐在那里一副轻松模样，她坚持了片刻后，还是如司黎所言，强忍着心中的抵触，在那一片血泊中跪坐下来。

　　一声低吟无法克制的从她唇间溢出，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这血泊中汇入了她的身体，伴随着好似燃烧起来的鲜血，在她体内每一个角落奔腾。

　　身上的重压顿时消失不见，乐正依微屈的脊背瞬间绷直，扬起头来深深地呼吸，那原先令她差点忍不住吐出来的血腥，此刻却好似带着几分惑人的香气。

　　少女那略显青涩的体型在短短数息之间成熟了起来，一席绯衣再掩不去她那美得惊心的动人曲线，可就算此刻有旁人在此，恐怕也不敢对此多加窥探。因为随之而来的，是那无法形容的力量与威严，在此刻的乐正依身上尽数展现，较之她曾登临妖尊之位时更甚，那墨色的眸瞳中闪烁着赤金色的光泽，明明还跪在这里，可顾盼之间，却令人忍不住要俯首称臣。

　　不过此刻她却是无心在意自己体型与神色的变化，伴随着经脉中那酥酥麻麻的胀痛感，外溢的灵力在她的身侧形成了阵阵激荡的乱流。

　　蕴灵境、洞玄境、通圣境、问道境……不消片刻，她便已经达到了前一世中所企及的修道巅峰，举手投足之间，崩山断江的力量涌动于其中。

　　但她的心中却无法升起半点喜悦。

　　她还没有傻到，认为司黎会这么好心，平白送自己这样一场机缘造化。

　　“司黎，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尝试了下站起后发现依旧无法做到，乐正依看向远处静默跪坐的司黎，轻启双唇，却听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

　　而司黎则依旧笑得淡然，自进入这里后，她好像一下子平和了许多。眼见自己努力谱写了数千年的计划终于得以实现，长久以来的疲惫感一下子涌上心头，预想中的喜悦也没那般强烈，更多的反而是松了口气似的安心。

　　她知道，从此以后，这世间将再无自己的对手。

　　“乐正依，你对于‘神’，有多少了解？”

　　就在乐正依以为司黎不会回答自己时，她却缓缓开口问出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乐正依一愣，有些迟疑地看向她，思索了片刻后缓缓道：“据说四界曾还为一体时，神族统御着天人妖冥四族，那时的辉煌令后世之人不可想象。”

　　“亏你也曾当过妖尊，这洪荒史竟是半点未曾习得吗？”

　　不成想司黎对于她的回答却是嗤笑了一声，令打小便未曾在这方面努力过的乐正依有些羞恼地磨了磨牙，不愿在她面前露怯，只好强撑道：“这有什么所谓吗？反正八成也是杜撰出来的吧。”

　　司黎闻言却是沉默了片刻，将目光自乐正依身上移开，看着周遭修罗地狱般的尸山血海，扬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好吧，你说得倒也没错，那些粉饰太平的历史确实是杜撰的，甚至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神，其实最开始也只是诞生于那卑鄙龌龊的野心罢了。”

　　乐正依一愣，这耸人听闻的言语，自司黎口中说出时，不知为何竟让她难以升起怀疑。

　　“在那久远的洪荒时代存在着的，其实是天人妖冥魔五族，那时各族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天地之间，彼此纷争不断，战火绵延万载。直到魔族不知哪位大能，竟悟出了可夺人精血以助自身修炼的邪功，欲凭此来将其余四族化为自身血奴，如此行径反倒是令四族放下往日仇怨，同气连枝一并将魔族封印，但四族也因此而元气大伤，于是便在共仪之下选择了和平。”

　　司黎娓娓道来，乐正依闻言也是暗暗点了点头，魔族一说她倒是所知晓的，如今还被封印在那冥狱之下。

　　“照古书中记载，似乎那场大战便是由神族带领四族将魔族战胜的。”

　　她努力回忆着那些被老爹强塞入她手中的古书，蹙眉道：“照你所说，这些也是假的了？”

　　“神是在那之后方才诞生的，而且也从未有什么所谓神族之谈，神自始至终也只有那一位罢了。”

　　那些久远到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好似一扇被风吹开的门扉，陈旧的气息自其中传来。司黎缓缓道：“和平哪有那么容易维持下去，那场大战后不过千余年，各族之间便又生摩擦嫌隙，在争端中势弱的冥族于是便动了心思，从俘虏的魔族那里得来了夺人精血的手段，并加以改善，后以战事中陨落的四族众人精血，培养出了冥族最锋锐的兵器。”

　　“在祂的面前，天人妖三族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冥族也凭此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中统治了其余三族，只可惜他们在这场繁华的幻梦中却忘记了，一柄拥有着自我意识的兵器，在脱离了主人的掌控后会有多么恐怖。”

　　突然有一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的一天，祂的杀戮不再只限于天人妖三族，当面对冥族众人不可置信的哭泣与质问时，祂只回以饶有兴致的笑容。

　　祂说，我不是冥族，我是神。

　　由此，神诞生了。

　　乖戾、恣睢，自被创造出来后便见惯了鲜血的祂，对于生命没有丝毫的尊重，冥族这才直到自己究竟创造出了怎样一个怪物。

　　可如今便是四族再怎么同心协力，也再无法将其撼动，这是远比当初魔族还要可怖的存在，任何人都无法将其杀死。

　　自那之后，这片天地迎来了最黑暗的时代，众生皆为蝼蚁，只是高高在上的神掌间随意作弄的游戏。

　　乐正依默然，微微闭上眼睛，似乎能看到山川湖泊尽被血染，众生如草芥般卑贱，面对那不知何时会降下的神罚，唯有跪地拼命唱诵着颂词。

　　真是令人不堪回首的过往，也难怪那段历史被刻意掩埋，最终在后人仅凭只言片语的猜测与想象中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样。

　　正思索间，耳边传来了轻微的破碎声，她偏头看去，发现那堆叠着的尸骸不知何时已失去了血色，此刻枯槁的好似一堆干柴，再无法维持那巍峨而又邪祟的尸门模样，在接连几道碎裂的声音后，轰然倒塌。

　　柔和的灵力自乐正依掌间升起，将那一具具坠落而下的枯尸接住，缓缓放在了一旁还算整洁些的地面上。

　　尸骸脸上神色各异，有些面目狰狞写满了怨恨与不甘，有些一片死寂似是已经接受了这惨痛的结局，还有一对似是爱人的男女相拥在一起，死亡也没能将他们分开。

　　乐正依心中闪过一抹尖锐的疼，她不懂得什么祈告往生的祷词，只能衷心祝愿这些人能有一个幸福些的来生。

　　金色的火焰自她指尖飞舞落下，绽开了一道道璀璨的火莲，目送着风将他们带去远方后，乐正依翻手间鸿炎出鞘，抬眸看向对面正手握瞑月，施施然走向这边的司黎。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真是令人作呕的伪善。”

　　司黎轻笑着感慨一声，在她身后是一众零落残破的骸骨。

　　肃杀的气息再度于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方才谈天不过是一时因无法动弹而打发时间，只要手握兵刃，她们便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对峙了半晌后，司黎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乐正依倒是有些惊讶，挑挑眉道：“看不出你还有这份闲心？”

　　“哈哈……”司黎扶额轻笑，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道：“原本是打算让你做个糊涂鬼的，但真到了这一刻，我又有点不舍得了。”

　　“毕竟真要算起来，你才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呢，妹妹。”

　　乐正依握剑的手微微一颤，虽说在听司黎道出那些远古密辛后，她对于自己和她的身份有了些猜测，但这称呼仍旧令她有些不可置信。

　　她抿抿唇，迟疑道：“我们……是那位神的孩子？”

　　“真聪明。”司黎拍拍手，似是在为她出色的理解能力而喝彩般，笑道：“真可惜，即便拥有了那样的力量，也依旧无法同漫长岁月为敌。随着祂的衰老，祂的力量也越发虚弱，祂太害怕死了，于是想出了一个办法。”

　　“祂用自己的血创造了两个孩子，并依照冥族当初创造祂的办法，以四界生灵的血脉培养这两个孩子，在她们长大后，便令她们彼此相杀、互相吞噬，从而得到一具更加完美的神躯。”

　　“祂在这两个孩子的灵魂中种下了烙印，只待计划完成，祂便可以将其夺舍，继续祂下一个万万载的统治。只可惜，祂自以为做好了万全之策，然而自出生以来便从未遇到过对手的祂，却是完全无法理解，什么是阴谋诡计。”

　　“四族中的一些人找到了机会，蛊惑了其中一位孩子，令其趁祂不备，将其杀死。祂却是忘记了，虽然天人妖冥四族都无法对祂造成任何伤害，可自祂血中诞生的孩子，却与祂为本源，拥有着能够杀死祂的力量。”

　　看着乐正依骤然缩小的瞳孔，司黎笑声中夹杂着几分嘲讽与怨怼，指了指她道：“没错，那蠢货就是你。”

　　“可是呀，在成为弑神者后，你却并没有得到他们所许诺的自由的未来，他们太害怕下一位神诞生于这世间了，而拥有着成为神的资格的我们，便成了决不能放过的威胁。”

　　说到这里，一直以来都显得云淡风轻的司黎，双眸却是一点点赤红了起来，她嘶哑着声音道：“你多幸运啊，那些人念及你往日在他们遭逢劫难时出言相护，最终还将神杀死的功绩，虽将你软禁监视起来，可却也未曾为难你。可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偏偏我就成了承担他们内心中对神恐惧与憎恨的替代品？”

　　她闭上双眸，手臂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好似又回到了曾经那段惨痛到不愿回想起来的时光。

　　那些人将她捆绑起来，用布满咒文的尖钉刺穿她的手掌，将她束缚于这尸骸筑成的祈神门前，口口声声说是要用她来告慰亡灵，却好似全然忘记了他们自己过去是怎样在神的脚下极尽谄媚，毫不犹豫的听从命令亲手筑起这座血肉高门。

　　她跪在这里，受尽万人唾弃，符咒上所镌刻着的雷电与火焰一刻不停的侵蚀着她的身躯，无休无止的痛苦令她几欲就此死去，可偏偏那时已然拥有半神之躯的她却连死都做不到。

　　她不记得自己在这里遭受了多久的折磨，只记得就连那束缚她的玄精铁链，都被她落下的泪水侵蚀到锈迹斑斑……

　　听着她那话语间那字字泣血般的憎恨，乐正依一时也陷入了沉默。

　　而司黎则看着乐正依眸中闪动的同情与悲哀，哑然失笑。

　　自己回想起了，那时乐正依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躲过了那些人的监视看守，偷偷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当时自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她那满是疲惫的面庞，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而待反应过来后自己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请求，便是要她杀了自己，夺取自己的精血，接受祈神门的传承，成为真正的神。

　　然后，带着自己的这份憎恨与不甘，杀死所有人！

　　但是……

　　“姐姐……对不起……”

　　一心求死的司黎听到她哭着向自己道歉，那时这双盈满了泪水的眸子，也是如此刻一般，被同情与凄苦所填满，但却看不到她想要的恨意。

　　她杀了自己，但是却并没有吸收自己的精血，而是将她自己的精血也一并取出，以融合后的神血为媒介，倾尽了所有力量，将这方天地划分为了相互隔绝的四份。

　　在那之后，神彻底成为了过去，天人妖冥四界也由此而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