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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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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姩不常见李承泽,但他每晚必会回来,要她煮一壶好茶,她亲手煮的。
虽然温姩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要求,但还是照做了。
温姩盯着小火炉子上咕咕噜噜的茶壶,大概是看上了自己的家室,兵部尚书温复的长女,多少能给夺嫡添些胜算,她想着。
却没看见李承泽已经坐在自己面前,他在自己面前晃了晃手,“想什么呢?”
好生熟悉,一时间温姩愣了神,看着李承泽的眉眼像是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眼前炸开,走马灯一般,却又无法言说,更不知从何说起。
李承泽看着她又笑了,若是让丫鬟太监瞧见,恐惊了魂儿,大抵还没见过二殿下对谁笑的如此肆无忌惮,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他们见过二殿下笑,有的逢场作戏,有的凌厉威压,有的笑里藏刀,却从没有这样笑过,像是对一个人卸下了心防,更像是,有人撬动了他原本固若金汤的万里城墙。
“阿姩,回神。”
蒸汽顶的茶壶盖子不停地摇晃,温姩垂下眸子拈了帕子去倒水,滚烫的茶水冲洗着新茶,第一遍倒掉,复又添水,澄黄的茶汤映着温姩姣好的面容。
“二殿下请用茶。”
李承泽接过茶水抿了一口,“一芽一叶初展,扁平光滑。”
“此话何出?”温姩只觉得熟悉的紧,续了茶水问道。
李承泽眸光一亮,又像是故意挑逗她一般,“一位故人告知于我的。”
没想到温姩并没有什么吃味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道“此话颇为精妙。”继而又问道,“刚刚殿下称我什么?”
“阿姩。”李承泽原本耷拉下去的眉毛又挑了起来,“怎么,不喜欢。”
“殿下叫的,妾身不敢不喜欢。”
温姩低着头,耳根好像红了,大概是害羞了?李承泽食指摸索着茶盏边沿,勾了唇凑近了面前的小妻子,“要不然,我叫你姩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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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才能叫你想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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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喝咖啡的。”
胡楠闻言停住手,眨了眨眼,半晌才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温念吃了一口提拉米苏,“就像有人不喜欢吃番茄一样,我不喜欢喝咖啡。”
“你不喜欢吃番茄?”胡楠几乎把眼睛瞪圆了。
“哎呀跟你这个人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呢。”温念把勺子放在碟子边沿,“我就是打个比方,懂吗?”
“哦哦。”胡楠端着到了一半的咖啡为难,“那你怎么不早说,这都喝了多少天的咖啡了。”
温念滴溜转着眼珠舔了舔嘴角,“咳,我这不是吃人嘴短吗,哪还好意思提意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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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哪敢提什么疑义,殿下……”温姩推了推李承泽的脸,“殿下唤妾身什么都可以”
“是嘛?”李承泽捏了捏温姩的小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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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还好意思再提意见啊”
胡楠笑着捏了捏温念的脸,“算你有自知之明”
两个人都愣住了,也不知怎么的,胡楠尴尬的看着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刚刚的动作,像是被什么操纵了一样。
真是见了鬼了,温念捂着自己发烫的脸,发誓以后再也不来了。
自从第一次到胡楠店里避了雨,整个人就像中了邪一样,大抵是因着温念那天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炮火轰鸣中坍塌的阁楼,梦见明晃晃的花团赠联烧了个干净,梦见掉落下来的匾,上面依稀可见天下风流四个字,梦见空气里都是火药的味道,还有漂浮的灰色浮尘,兵荒马乱,四散奔逃。
她梦见在南锣鼓巷的青石板路上,有人牵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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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啊。”管家下了车瞧着那清音阁的牌匾,一路小跑跟着俞浩飞。
俞浩飞没搭理他,直径找到了这清音阁的掌柜,那掌柜一瞧是俞家小少爷来了,打发了还在跟他攀谈的票友,这边陪着笑拱着手就来了。
“哟,俞小少爷,今儿怎么赏脸来我们清音阁了?”
俞浩飞笑了笑,“那台子上的人呢,我要见她。”
“不知您说的是哪位角儿?”
“叫……叫闻……闻廿。”俞浩飞敲着太阳穴说道。
“哟,您这是要捧角儿了?”掌柜的闻言立马更精神了。
这俞浩飞俞小少爷要捧角儿了,还真是头一回,要真在上海滩传开了,可是一个大新闻。
“捧角儿?”俞浩飞不明就里的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想了想硬着头皮道,“对,我就要捧她,让我见见。”
“成,不过这闻老板可是个有脾气的主儿,能不能见您还不一定。”
俞浩飞嗤笑一声,心中腹诽,一唱戏的还有什么好拽的。
跟着掌柜的上了三楼,七拐八拐的到了最里面那一间,那掌柜的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闻老板,俞家小少爷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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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梦境越来越清晰,甚至会时不时出现在温念的眼前,在上课的时候,在实习公司打印资料的时候。
甚至走在大街上,她甚至会听到有人用口哨吹着当年上海滩的夜来香,会好像听到快门咔嚓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最近大概真的是忙疯了,才会出现这么奇怪的幻听。
温念突然想起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头没尾的问胡楠的问题,胡楠竟说了句好像有点印象。
真是鬼迷心窍了,因为一个奇怪的名字和奇怪的梦,自己竟然开始当真了,以后真的不能再来这个店了。
看着胡楠的样子总不像个好人。
竟然还捏自己的脸!
“我晚上还有论文要写,我先走了。”温念忙慌收拾了包,站起身就走。
“哎,你不喝咖啡那下次喝什么。”胡楠站在门口揣着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喊着问她。
“我喜欢喝茶,你有本事弄一套茶具来,我给你煮。”
温念说完就又后悔了,不是说好了以后不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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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从不问我平日里去干什么?”李承泽放了茶盏,双手捧着下巴撑在桌上像猫咪一样看着温姩。“就像这茶,你也煮的不明不白罢?”
“不该妾身问的,妾身便不问。”温姩被他看的眼眶发烧,他凝眸处倒映烛火流光溢彩,好似刹那烟花,“殿下喜欢喝妾身煮的茶,是妾身的福分,哪敢多问。”
“你也不好奇?”
温姩抬了眸,看着李承泽,好似答非所问,“殿下无非是……为了皇位罢了……”
李承泽轻笑一声,“你倒是心中明白。”
“妾身,不敢不明白。”
这话说得好生委屈,好似责怪他一般,却又让人恼怒不起来。
李承泽扯了扯嘴角,拍拍温姩的手背,“这做儿子啊,最难的就是在皇家”
他站起身,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
只怕这情太过于浅薄,不甘随意编写,如果青史就此停摆,我又何必空费心肠
“小心些。”
身后传来温姩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清楚地要命,潋滟了谁的一池春水。
李承泽回了眸,唇边漾起一抹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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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还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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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念匆匆回了家,换鞋的时候没站稳碰到了一个前两年被老爸从古玩市场淘来做摆设的空花瓶,摆这好几年了,老爸一直念叨着是什么清末的古董,宝贝的不行。
温念心中祈祷着千万别碎,放了包就去扶它。
那花瓶里滚落出来一两张泛黄的纸,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迎着傍晚的夕阳几乎是薄如蝉翼,好像稍微一用力就会灰飞烟灭一般。
温念小心翼翼的拈起来,那两张纸上分别用繁体字写着一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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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
“这……”掌柜回头一脸为难的瞧了瞧俞浩飞,还没想好什么说辞就见着俞浩飞推了门就往里面迈,“哎哎哎,小少爷您别硬闯啊。”
只听得一声尖叫,“掌柜的不是说不见吗!”
掌柜的忙跟着进去,就见俞浩飞捂着眼睛,而那闻老板,行头都摘了,刚卸了一半的妆面,旗袍扣子还没扣上,露着肩膀,拿着戏服捂在胸前。
“哎呦喂,小少爷,您这可是……”
俞浩飞捂着眼睛东绊一脚西拐一下的摸索着到门口,“你把衣服穿好了我再进来。”
屋里窸窸窣窣一阵子,终于听到一声,还带着怒气的,“进来吧。”
俞浩飞这才又推门进去,“刚刚是我的不对,我跟您赔个不是。”
闻廿笑了笑,自顾自的了支烟,像是一个长镜头一般,抖落的烟灰缓慢地落在地上,有的落在指尖上又滑落,让人目不转睛的将目光随着指尖转移到她殷红的嘴唇上,“之前在楼上打翻茶水的,也是你吧。”
俞浩飞一听,笑着凑近了闻廿耳边,“闻老板对我印象这么深啊。”
“听说你要捧我?你打算怎么捧?”
俞浩飞摘了自己的一对儿蓝宝石袖扣,放到桌案上,“以后只要是您闻老板的戏,都给我留着最好的位置,我每场必到。”
“对了。”俞浩飞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拿了闻廿的眉笔把自己之前的戏票拿出来,写了句话,用那一旁的哥釉青花瓷瓶压着,“送闻老板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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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念打了光,那纸上似乎还写着什么楼,什么座,好似小时候电影院简陋的电影票一般。
那龙飞凤舞的繁体字还算清晰,写着。
“歌尽桃花扇底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