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霍都梦》在下到此一游

39、大漠之西，江湖之远，俗世化尘烟

　　霍都死了。
　　是那群留驻在全真教、怎么也等不来王子殿下的武士带回了这个消息。再后来，蒙古那边知道了，整个江湖都传遍了这个消息——蒙古霍都屠戮了全真一教上下，最后因果相报，被侥幸活命的小道士炸死在了古墓的乱石中。
　　这消息实在大快人心，正道侠士无不拍手称快。郭靖更从投奔来襄阳的杨过口中得知了当日情状后泪如雨下、恨之切骨，唯独他那位素来有“小诸葛”之名的夫人从这件事上觉察出了些不对劲。
　　一则那唯利是图之人怎会性情大变入了古墓，二来就是这炸.药之来源了。杨过说他是因为救治不得姑姑、意图殉情前杀人泄愤，黄蓉总觉得处处透着疑点。不过后来临盆将近，被腹中胎儿折腾得萎靡憔悴也顾不得再思虑太多。
　　死了便死了罢，终归是死得其所，只可惜了小龙女那般通透纯澈的姑娘竟与那等罄竹难书的恶人死在了一块儿。
　　再是蒙古。
　　金轮法王得知后一言不发入了帐子，不许任何人打扰地孤身待了三天三夜，之后再出来又与往日无有不同了。国师尚且如此，伟大的窝阔台汗更不觉有什么。婚约废去了便换人，又斟酌着霍都临死前为蒙古除掉了全真这一心腹大患，倒对札达兰部落宽容了不少。
　　霍都惯来会做左右逢源之事，连自己的死也毫无负担地算计。年轻时候讨得了蒙古皇后的欢喜，后来就连珍宝般的赛罕公主不仅愿将一颗芳心交付，甚至在他死后，亦真情实感地为他痛哭了几日。
　　但这又如何呢？
　　死人保得了札达兰的旧民一时，却保不了一世。当可汗忘却了往日情谊，青壮年们依旧会在下一场恶战中被毫不留情地当作祭品。情愿为可汗抛却头颅、洒下热血的他们还不明白，自没了札木合后，天下就理应再无札达兰，霍都也不该是什么蒙古王子。
　　这世间已再无霍都此人了。
　　不过在遥远的西域，败落的白驼山上多出了一位新主人和他病重的妻子。
　　那庄子已不剩什么了，就连蛇窟里也只剩下堆不知死去多久的腐肉烂骨。山下的百姓只当欧阳家的后人又回来了，惶惶不可终日。却不见新主人抓人炼蛇，只见他成天摆弄些医典药草，便是下山来也不过买些吃食就自行回去了。
　　他不危害他们，他们也就不再那么胆怯了。日子该怎么过便怎么过，只是偶尔瞧见了不免注意一二，竟发觉这人脸色愈苍白，精神倒愈焕发，后有一日满面红光、说不得是什么喜事。
　　有好事者大着胆子一问才得知：他虽是曾经那位欧阳老庄主的义子，却是姓霍的，名叫霍蒙。他的妻子中了奇毒，近日随着毒的祛除而身子渐好，心中高兴这才同旁人多讲了些。
　　而这霍蒙，自是那位我们心知肚明之人。
　　他当日并非炸死，而是诈死。只因如此方可逃脱那些背负了半生的枷锁，那些民族大义、师门责任、与汉人的恩怨是非……仅有托生为另一人才能无所后患、无所顾忌。
　　说他是懦夫也好，逃兵也罢，他早不在意了。只偏偏有些事不得不承认，若无当初避之不及的从前经历，他又怎能知晓欧阳锋脑子不清醒之前亦是世间难寻的用毒大师呢？
　　毒与药总是息息相关的。
　　他带着小龙女千里迢迢来到西域，未尝没有“死马当活马医”的决然，若一切没有回转的余地，他便甘愿与心爱之人共赴往地狱。
　　做霍都王子时的自己干下了许多坏事，但好在老天是怜惜小龙女的。被旧奴抢掠一空的白驼山庄终究还是有些常人难以破解的东西。他以欧阳锋透骨打穴的手法扣开了机关，取出了一本承载了西毒毕生绝学的毒经。
　　——毒攻毒，楔出楔。
　　他不惜在自己身上试验，也要救活心上人。小龙女不再咳嗽了，也很少疼了，病容渐去，他倒心力交瘁、身子逐渐亏空。
　　救一条人命总得付出代价，不是吗？
　　“咳咳咳。”
　　跌跌撞撞进了阴影的那一侧后，霍都才放下了捂住嘴的手掌。这时候正是夕阳西下时，照得漫山遍野都是艳丽的橘红色，穿过枝叶的缝隙，透过半开的窗洒得另一半的屋子暖烘烘的。
　　他平生最爱的莫过于纯洁的白，就如同小龙女身上的那种，清澈的，干净的，甚至于冷得彻骨的。他曾经陷在黑暗里，后来因为她，无法克制地伸出手摸向了那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阳光随即落在掌心。
　　当初徒手握剑造成的伤痕只余浅浅一线，倒因为方才剧烈的咳嗽渐上新的色彩而变得鲜明。他猛地收回了手，胸口还在不自然地起伏、喘息，一双眼睛偏亮得惊人。
　　霍都已经死了，而霍蒙绝不能死去。他做不到让小龙女离他而去，自己又怎能背信弃义、先她一步被黑白无常索了命去？
　　他一定可以活下来。
　　只是需要时间，需要别的方法来调养他被百毒侵入的身体。他要活着，还得好好活着，他要陪着小龙女，然后用一生来赎罪——这是他与她成亲那日，他跪在她祖师爷画像前许下的誓言。
　　“霍都。”
　　他分明已经不认这个名字了，可只要她叫她，他也会温柔地应一声：“嗯。”
　　“你在躲那里作甚么？到这儿来。”
　　“……龙儿。”
　　霍都一动不动地驻足原地。他不敢靠近，因为害怕被这个雪一般的姑娘、他最珍爱的妻子嗅见血的腥气。
　　“我的身子已经大好啦。咱们不辞而别来到这里，过儿想必是很担心的。”她还不知道，她在中原的故事中已经成了一个死人。霍都沉默地站在阴影中，又听她问：“你都受伤了，为什么还不要我瞧见？”
　　他一震，垂下头，感到一丝温润抚上脸颊，顺势便蹭了蹭小龙女的掌心，温顺而无害得仿佛一头恶狼终成了被驯服的犬。
　　“我害怕你担心。”
　　“你万事都瞒着我，我才会觉得担心。”
　　正如杨过所言，小龙女并非一无所知的。她只是单纯地相信霍都所为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即便他……残忍，冷酷。
　　抚着他面颊的手不自觉地一颤。
　　“怎么了？是心口又痛了么？”霍都自然察觉了，忙不迭地握住了她的手掌。焦急而关切的样子不由得就让人心头一暖。
　　“不是的。你替我祛尽了毒，早已不疼了呀。”
　　“是了，是了……”
　　他再也不必日日夜夜都担忧她弃他而去了，他们终于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他们的爱情除却最开始经历的许多磨难，算不得十分轰轰烈烈。霍都收敛了年轻时候桀骜不驯，小龙女亦天生是个随意而安的性子，于是和风细雨，相濡以沫，愿携手共白头。
　　奈何杨过那鬼机灵的小子不知从何时猜到了这一切。一封注明“姑姑、姑父亲启”的信被送至西域白驼，其中明明白白写着：不孝徒杨改之弄清了先考死因、与郭靖、黄蓉恩怨已了，又及……他同陆无双即将成亲的消息。
　　小龙女得知后自是欣喜的，唯独霍都兴致恹恹。
　　他从未见过那小姑娘，也并不是很想见。他就像个孤僻的老家伙，只顾着同自己好不容易相守的妻子待在一起，不愿回中原，亦不肯再踏足汉蒙两族之间的纠葛——因为那一切的一切，都和他两夫妻再无关系。
　　彼时名满天下的神雕大侠也考虑到了这点。因而信中并非宴请，只是修书告知长辈，让他们也能为自己高兴。便是后来的日子，也常常寄信来讲些中原的事情予远在西域的小龙女听。
　　至于再后来战事吃紧，信来得少了，却仅凭字里行间只言片语也可知两族交战愈发不死不休：融玄铁，藏秘籍，铸倚天屠龙。终有一日，襄阳城破，射雕绝响，郭靖、黄蓉战死，铮铮铁骨难敌王朝更迭的洪流。
　　而书信从此中断，再无音讯传来。
　　……
　　彼时，白驼山。
　　“爹，娘！”
　　脆生生的呼声过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跌跌撞撞翻过门槛扑进了早已笑着等候她的父亲怀中，“怎么啦，小家伙？”
　　小姑娘由着父亲将她抱起，然后指着门外说，“外面来了个极好看的叔叔，还有一位婶婶。”
　　“噢？那你有问他们是来找谁的么？”
　　“问啦，问啦！那叔叔不告诉我，只说自己姓杨。”
　　“原是姓杨……”
　　霍都面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放下女儿，然后轻拍她的背道：“去找你娘亲，告诉她，故人已至。”
　　“故人？什么故人呀？”
　　“当然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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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第一本完结。
中途断更无数次，每回翻看都觉得当初文笔稚嫩，思虑不周。BE或者HE，纠结了很久，写了又改，改了再改，最后还是定了这个结局。
霍都的确不是个好人，无论原著或者本文中都是相当自私自利的人。写文的灵感也只不过忽然一天想到，这位蒙古王子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分明在出场时大有“小欧阳克”趋势的，结果一辈子都在当背景板，为剧情推动奉献了一生。有看到过一句嘲笑霍都的话：“李莫愁散播谣言说小龙女要比武招亲，结果就他一个上当的。”还蛮喜感。
好啦，感谢大家看到最后，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