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托》梦里闲潭

11、第十章

　　待回到公主府时，天已经黑透了。本来申时初就已经从当乘山上下来的邶清妤几人，又在黛太妃从前住过的景澜宫逗留一会儿，在宫里用了膳才耽误到此刻。
　　府里，小苓正侯在院门口，伸长了脖子探看主子的身影。今日太妃下葬，公主缓过神来便有精神头来查一查失火一事，管事的赵叔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一劫。正当小苓纠结着要不要再公主面前为他求一求情的时候，说话声由远及近，正绕过前后院之间的小湖往后院来。小苓细细的一听，正是公主和驸马爷的声音，便低头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
　　“近日多谢驸马奔波操劳，驸马刚到公主府便遇到这样的事，是公主府规矩不周，让驸马受委屈了。”邶清妤素衣白裙，聘婷且袅袅，小步走在傅长风身旁。母妃这事是场戏，多亏了有傅长风，虽然他并不知情，但也正是因为他不知情而显得真情实感，再加上他上道又细心，才把这出戏唱的真真假假，假能胜真。邶清妤想起了今日进陵一事，眼里闪过丝笑意，没想到她和傅长风还挺有默契。
　　傅长风也放小了步子，手交着背在身后，跟着邶清妤的步伐绕过垂花门和廊道，倒没看清邶清妤的小表情，只听出她话里带着真挚的感激，便接着邶清妤的话往下，说道：“出嫁从夫，能为公主效劳，是吾之本分。”
　　又道：“不过吾有一事还须公主指点。”
　　“你说。”
　　“那日火势突然皆因前院无人看顾，原先失责的赵管事已经被关押在柴房三天了。不知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明日本殿会亲自审，驸马不必操劳此事。”
　　“也好。”
　　说话间，两人已穿过湖上长廊，走到了清风院前，观娄和小芙落后了四五步，跟在身后。与观娄悠哉游哉不同，小芙虽眼观鼻鼻观心，低眉顺眼的跟着，却早已竖起耳朵来听。
　　模糊听到一些的小苓连忙迎上前来行礼，等两位主子进了院子便小心翼翼地伺候在旁。隐约听到两位的话，小苓只能按捺下来，看看明日情况。
　　跟在后头的小芙看着鞍前马后无微不至的小苓，不屑的轻笑一声，转头便去了小厨房，她还有大事要办，这会儿可没功夫和她在公主面前争宠，回头随便挑拨一句，还怕公主对小苓不心怀芥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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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夫人周氏的帮助下，沈元把案件来回理了几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除了刀具以外的其他线索。
　　“你带我去看看，你总是不细心，说不定是遗漏了一些细节。”
　　“可官署里除了官员，闲杂人等不能进去。”沈元皱了皱眉，颇有些为难地看着周氏。周氏捻起帕子，手握成拳，狠狠地给了沈元一个脑瓜崩。
　　“你瞧瞧你，是不是都被吓傻了，不知变通！我不能进，那你小厮能不能跟着进？捕快能不能进？”
　　“能、能、能，”沈元顿觉得清醒不少，连忙道，“我们等官署里下值了再去。”
　　周氏假装气怒瞪了他一眼，便起身命丫头去寻一身小厮的衣服。
　　待两人再说话时，已经是在官署的停尸房中了。进来的还算顺利，沈元昨天刚摔破脑袋，家里不放心让小厮跟着也是情理之中，门口的捕快并未多想就恭敬地放人进去了。
　　周氏催着沈元打开一旁的柜子，只见十九把再加上牧大人那把小刀，一共二十把精美刀具静静地躺在橱柜里，烛光摇曳，暖调昏黄的光照在刀具上，却泛出一丝寒意。
　　“这就是凶手用来杀人的刀？”周氏戴着特制的手套，用手仔细地翻着刀柄，“每一把都不一样啊？看着像一套的一部分。”
　　“是啊，还差六把，就可以凑成一套了。”沈元背着手，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待话说出口，才猛地一震。
　　六把？！一套？！
　　周氏明显也注意到了，和沈元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里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凶手还会再次动手，直到一套的刀具都用完？”
　　“很有可能，不过现在京城戒备森严，宵禁从戌时起到翌日卯时中才逐渐撤去，凶手也有可能不会再铤而走险。”
　　“这组刀具是何时制造的？”周氏点了点头，又问。
　　“暂时还不知。”沈元想到这就皱紧了眉头，“司器局找不到这组刀具的制作档案，也并不承认这是他们造的，因为所登记在案的刀具都完好无缺的保存在司器局。而这组刀具就像凭空出现一样。”
　　沈元重重的叹了口气，感觉案件还是一点突破都没有。
　　“你别丧气，我们再看看。”周氏放回小刀，正想要合上了那一橱柜的寒光，忽地看到了什么，秀丽的面容变得凝重起来，“这些刀具上怎么没有血迹？”
　　“司器局的标记明着在刀柄之上，但还有一处暗记，在刀背之处，为了查证是否是宫里出的，司器局不得不把血迹全都擦去了。”沈元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怎么了吗？”
　　“那暗记可都有？”
　　“事情怪就怪在这里，有，还真假难辨！与造册的刀具分毫不差。”
　　先前牧大人一案出现的刀，其实御膳房后厨也并未遗失，沈元和韩石找到韩太后身边的人帮忙才李代桃僵，瞒天过海，用偷出来的小刀换了真刀，呈上龙案，终于把事情圆了过去。
　　韩太后正是韩石的堂妹，圣昌帝的养母。
　　如今却不像之前那般，一把刀具还能用偷的法子。这可是十九把，还用原先的法子，圣昌帝又不是傻子，现在明显已经对上次的事有所察觉，他能容忍一次，并不代表能忍第二次。再者说跟韩太后一家的是现在已经尸首分离的韩石，不是他沈元，韩太后都在等一个水落石出，肯定不会再出手帮忙。
　　都了解清楚后，周氏点了点头，心里总觉得有些蹊跷，但又说不上来。
　　沈元摩挲着手套，眉头紧皱，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凶手不会真是宫里的人吧？能做到同时驱使如此多的杀手，在京都之中入囊中探物一般的杀人，这么熟悉朝中官员和长公主婚事，位高权重且不必说，这挑衅和恨意倒是十分张扬明显。”
　　先帝生有六子，五子皆夭折，唯有太子也就是圣昌帝活了下来，若说这涉及到皇室秘辛，是皇室中人所为，那动机又是什么呢？
　　“对司器局刀具如此清楚，莫不是哪个丧子的太妃？”周氏一边脱下手套，一边猜道。其实她还挺认同沈元的看法，可沈元接下来的话又将这种可能推翻。
　　“都死了。”
　　“什么？”
　　“她们都死了。先皇后、德妃、淑妃、涵嫔、邹贵人都在先帝驾崩前相继离世，黛太妃也在前天长公主新婚之夜被火烧死。”沈元皱眉。案件又陷入了死胡同。
　　周氏将手套攥紧，好像抓住了一丝灵光：“黛太妃之死，是不是太巧了？”
　　“司葬局验过，确是黛太妃，今日应该就是入皇陵之日。”黛太妃被烧死于殿中一事传来时正是清晨，此事就像一个开关，半个时辰不到，各大街巷也相继传来噩耗。沈元疲倦的捏了捏眉心，继续道，“黛太妃确实可疑，当初三皇子一事我也有所耳闻，死于围猎后山群狼口中，甚是凄惨。”三皇子邶祎炆就是黛太妃之子，邶清妤的双胞胎哥哥。
　　“黛太妃的动机有了，那她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杀手为她卖命？”周氏并不认为一个深居皇宫的太妃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培养出众多优秀的杀手，而且，这冤有头债有主，那么多官员招她惹她了？又道：“一个主谋会死在目标之前吗？”
　　“长公主不就是一个好的帮手吗？”沈元像是咬住了饵的鱼，只要顺着鱼线往上，死死不放，就可以看到那个真凶。周氏一时也不敢断定，这一下子就能猜到的，往往不是正确的；也有一些案子故弄玄虚，主谋会主动将嫌疑揽在身上，暗地里却引着官府远离真相。
　　周氏希望可以看到更多的证据，走到了尸体旁的桌案处站定，道：“这公主府是肯定要走一遭了，我们看看其他的线索再下定论也不迟。”说着便拿起验尸结果的册子，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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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征东临前，召集近百有才有志之士出谋划策，最后险胜攻下东临，回朝便为谋臣武将加官进爵。这些人虽然有的官职不高，看似不起眼，却是朝中要职，先帝心腹，几乎撑起了长靖的半边天。
　　圣昌帝正在头疼朝中官职安排问题。
　　朝中老臣占了一大半，圣昌帝平时多被这些老臣掣肘，堵得难受，可是由于先帝在时对他拉拢朝臣多有打压，如今登基才半年，手边能用的心腹之臣不多。朝中经暗杀一事，虽然死了不少老臣，但也将他之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插在朝中的几个心腹拔除，之前的努力泰半付诸东流。
　　圣昌帝能令人补上的职位空缺不过一半，临时从世家子弟中提拔，又不是十分放心，急得圣昌帝茶饭不思，头疼眩晕。
　　除了朝中职位安排，当承后山密道的发现以及暗杀一案涉及皇宫中人也困扰着圣昌帝，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像是在无形之中有一张大网，已经严严实实地将他，将整个皇城都包围住，无处可逃。
　　山雨欲来风满楼。
　　圣昌帝只能让暗卫的人在京中疯狂收集一些可疑的言论，试图通过这些蛛丝马迹发现这山雨背后的阴谋。
　　一连半个月，皇宫中的气氛压抑，人人自危。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的惊叫像是一把利刃，划破了萦绕着每个人心里已经半个多月的谜团，仿佛寻到了万事的根源。
　　事情要从一个小宫女说起。问琴原本只是太后宫里一个负责洒扫的低等宫女，一日，正勤勤恳恳的围着花圃扫花匠修剪而掉落的残枝落叶。
　　问琴扫到胜春园边，看到花盆之间有不少修剪掉落的枝叶，便小心翼翼地搬开一盆盆开得正艳的胜春，打算将枝叶扫出。谁知没搬几盆，弯腰做事的小宫女就一声惊叫，吓得手抖，一盆红似血的胜春就这样摔在了石板路上，瓷片四溅，砸到了脚都不自知。问琴惊吓过度，摔倒在地，碰翻了一株又一株名贵的胜春，这等杀头的大罪都无法将她惊恐的眼睛从一处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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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呼，存稿枯竭了，准备加把劲，另外开了一本新书，好怕把角色写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