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义》人称欧尼酱

5、青澜

　　三天之期转瞬而至，这三天来，筠霖村的人好奇的也好，关心的也好，大家都有意无意的想要打探黄泉的下落，却都被黄明清给挡了回去，到第二天傍晚时候，担心黄泉跑路会连累自己儿子的浩母和浩父冲上黄明清家，试图闯进去查看黄泉在不在时，黄明清第一次对村里人使用了暴力。
　　在亲眼见到浩母浩父被扔到街上后，筠霖村的人意识到，黄明清这是要保黄泉了。不过这件事牵扯到的除了黄浩之外，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因此，除了黄浩父母外，其他村人也不过是抱着围观的心态，顶多也就背着黄明清偷偷议论一下，用他们的话说，不是他们不同情黄浩一家，但一个半神的烽燧，一个高级衍气的村长，谁敢为了邻居一家人去得罪他们其中一个？
　　就这样在浩母整日的谩骂声中，迎来了第三天，一大早烽燧的下人就来到了筠霖村，黄明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浩母便急哄哄的找到那些人，急不可耐的说着什么黄泉被黄明清藏起来了啊，什么黄浩与这件事无关啊之类的，黄明清想了想，真要像二君子说的那样激怒烽燧，以他的口才，怕是有点难度，既然浩母有这份心，他倒是乐得轻松。
　　黄明清站在自己房前，静静的看着浩母“声泪俱下”的控诉着他，再静静的看着烽燧的下人走向自己。
　　“黄村长，听刚才那位妇人所说，黄泉人此刻已经不在村里了，可否请教一下，是否确有其事？”
　　“没错，如她所说，黄泉此刻已经不在筠霖村了，我把她送走了，送到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去了。”，黄明清淡淡的开口，心里不知怎的却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黄村长，黄泉可是烽燧长老指名要的人，您这样，是想要忤逆烽燧长老吗？”
　　“忤逆谈不上，我只是觉得不能把黄泉就这么交给他这样的男人。”
　　“……”几个下人对看一眼，面色不善的看着黄明清，“黄村长是要逼我们动手？”
　　黄明清不再回答，只是默默的站直了身子，一副随时恭候的样子。
　　眼看着双方的火花一触即发，村口却突然出现一阵嘈杂声，黄明清只觉得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等一等！”，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看到黄泉的身影，黄明清终于直到那股不安源自何处。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照二君子所说，那颗丹药应该会让她睡上至少三天的时间才对！难道说，二君子骗了自己？可是这样对他的计划没有丝毫的好处啊，黄明清看着突然出现的黄泉，神情复杂。
　　“各位是烽燧长老叫来接我的么？抱歉抱歉，因为村长说到煌林城去不能太随意，所以我去摘了点花想要送给长老。”，黄泉说着，露出怀里抱着的一束鲜花，示意自己没有说谎。
　　几个下人怀疑的目光在黄泉和黄明清只见来回跳转，“即便是这样，那黄明清刚才居然说什么交给这样的男人之类的话，对烽燧长老出言不逊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哪有出言不逊？烽燧长老仪表堂堂，我一个小丫头要去给他当丫鬟自然不能掉了他的面子不是？所以村长才说不能把我就这么交给他这样的男人啊！村长是怕我配不上烽燧长老，难道你们不是这样想的唔，好复杂，看来等我当上丫鬟之后得跟着长老好好问问，多学习学习。”
　　几人被黄泉这翻话硬是堵住了嘴，伶牙俐齿的鬼丫头，几个下人面露不善，却又不敢发作，这丫头是烽燧要的人，在烽燧面前这群女孩或许连牲口都比不上，可在同样地位的下人们面前，这些所谓的“贴身丫鬟”地位科比他们这群人高出不少，眼前这丫头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他们了，就算不怕这个小丫头，那也得小心她真的去和烽燧长老多嘴说些什么，谁不知道整个煌林城就属烽燧最为记仇，想了想算了，烽燧这个正主都没说什么，他们瞎操什么心。
　　“小小年纪，莫要逞口舌之快，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就跟我们走吧，莫要让烽燧长老久等。”
　　“好的好的，麻烦各位再稍等片刻，我和村长最后说几句话。”
　　“行，别耽误太久。”
　　得到应允，黄泉被黄明清一把拉到一边，“你为什么会在这……”，黄明清的质问还未来得及说完，黄泉便率先开口打断了他。
　　“对不起村长，我又任性了。”黄泉把手缩进袖子，悄悄拿出一个被纸包裹起来的东西，虽然没有显露出里面的东西，但是黄明清闻到那淡淡的苦味，他瞬间明白了，压低声音问道，“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是，那天您和那个黑衣人的对话，我全都听到了，”黄泉看着脸色瞬间发青的黄明清，低着头，深吸口气，接着说道，“村长，没多少时间了，您听我说，我没有要怪罪您的意思，我也没有资格去怪您，我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原本我确实是担心我逃走会连累你们，打算骗过您之后就不逃了的，但是那天听到您和那个人的对话之后，我改主意了，只要我人到了煌林城，那时候我再逃走，就不会牵扯到你们，或许您会觉得我天真，也怕违背您和我母亲的约定，但是请您相信我，我会想办法的！”顿了顿，黄泉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低沉。“我不知道那个人所说的站在我父亲的尸骨上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您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你们所说的计划中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我想活着，我想变强，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弄清楚一切，反正已经没有退路，我愿意去搏一搏！”，这番话一出，黄明清如遭雷击，像傻了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黄泉被带走都没有回过神。
　　黄明清曾和黄泉玩笑道，落涧山脉的天气总是很应景，就像书中描述的一样，艳阳总在相聚时，暴雨总在离别后，这次也不例外，倾盆而下的大雨瞬间淋湿了黄明清的身体，回过神的黄明清失魂落魄的回到屋内，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手指拂过表面，符咒开始燃烧，二君子的声音从符咒中传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计划生变，黄泉，去了煌林城。”，黄明清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全部告诉给了对方，“陛下，我该怎么办？我答应过她母亲会瞒着她一切，我没有做到，我答应过她会护她一辈子，我也没做到……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这么没用……”
　　“明清，看看这场雨，来的多么应景啊。”
　　“再应景的雨有什么用？”
　　“那你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黄明清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
　　“我说过，你护不住她一辈子，她迟早会知道有关自己的一切，你拦不住，也无从阻拦，就像当年的掌中国一样，既然安排的路她没能走，你就要学会放手，或许结果不是太好，甚至可能会非常糟糕，但那都是她自己选的路……”，良久，那边都没有声响，就在黄明清想要出声的时候，那边传来一声叹息，“算了算了，你说你没用，我又何尝不是呢，这些话早在华凌死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这套说辞，我不也是毫无长进。”
　　“陛下，谢谢。”
　　“……”
　　煌林城，位处东北地区，是建立在西姆河两岸的都城，这里除了是最大的资源交换中心之外，同时也是东北地区最大的教派，无垠宗的立足之地。
　　黄泉坐在轿子上，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冒着大雨赶路的几个下人，忍不住发笑，烽燧明面上说的是要自己去做贴身丫鬟，却用如此八抬大轿的方式将自己接到煌林城来，也实在是太掩耳盗铃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大家都不敢说穿，烽燧越是在意这些，等她逃走之后，烽燧就越是拉不下脸亲自抓她，抓着衣角给自己打了打气，黄泉觉得自己没赌错。
　　毕竟是侍奉半神的人，几个下人的脚程很不错，从筠霖村出发不过短短几刻钟的时间，一群人便已来到煌林城，黄泉只觉得轿子东拐西拐，似乎已经进了某个府邸内，未等黄泉来得及观察，几个下人簇拥着，将黄泉赶下轿子，带到一个房间内，几个老婆子塞过几件的衣物，交代道她换上，而后一把将她推进屋内，关上了房间。
　　黄泉抱着那一堆……姑且称作衣服的东西吧，转身冲着房门做了个鬼脸，然后回过头来打量着这个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看起来更像个仓库一样，几个棉絮铺出来的地铺四散分布着，而地铺旁边，大约七八个年纪同样年幼的女孩三两成群的各自坐在棉絮上，大都穿着那几个老婆子给自己的那种露骨服装，年幼的长相加上露骨的服装，看起来极度的扭曲和不和谐，看来传闻中说的烽燧的特殊爱好就是指的这个了。
　　“好恶心。”黄泉忍不住低声念了一句，却不曾想，这话刚出口，那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孩瞬间便对她怒目相向，黄泉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些人，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们恶心啊，我是说这些衣服……额……”，看着脸色更黑了几分的众人，黄泉无奈地耸了耸肩，选择闭嘴。
　　“噗！”一个相当违和的笑声从角落传来，“看来总算是有个正常的人了！哈哈哈，天天跟这群蠢货在一起，我都要疯了！”，黄泉循声望去，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穿着普通的服装，而老婆子给的那堆布料就摆在她身旁，从上面的脚印来看，很明显是被她丢在地上的，在一群异类的衬托下，黄泉看她简直跟看天仙一样。
　　当然，黄泉是这么想，其他人可不这么想，正在房门口附近的一个女娃拿着稚嫩的嗓音，阴阳怪气的说道，“哼！青澜，搁那装什么清高呢，谁不知道你是年纪大了不得长老宠爱？我告诉你，刚才那些人已经告诉我了，长老今天又是选的我去服侍他！你就在这儿羡慕吧！”
　　“哎哟，可羡慕死我了，”青澜笑道，“我今年都13岁了，老了，哪像您啊，正值大好年华，不过我搁这寻思，俗话说母凭子贵，您都九岁了，准备什么时候给烽燧生个狗儿子？”
　　“你！”
　　“你什么你？”青澜站起身，指着那个女孩，“我已经警告过你们很多次了，要不爽，就过来，老娘打一顿你就懂事了，少在那动嘴皮子！”
　　哇！干的漂亮！黄泉在心里忍不住给青澜竖起个大拇指，而成功让其他人闭嘴的青澜，看了眼仍把布料抱在怀里的黄泉，“还不赶紧扔了，那玩意留着干嘛。”
　　黄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虽然她很欣赏青澜的性格和作风，但是她可不想刚进来就惹事，别到时候反倒被烽燧的人给盯上了，那她就更逃不成了。
　　见黄泉不肯扔掉衣服，青澜冷哼一声，又坐了下去，看她这样子，黄泉估计她是误会自己和其他人一样了，抱着衣服来到青澜身边坐下，青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干嘛待在我这？”
　　“哎呀，都是一个房间，坐哪不是坐嘛，蝶闻馨香而起舞，人言圣语而聚贤嘛。”，因为不能把自己想要逃跑的事情说出来，又不想被青澜误解，黄泉只得厚着脸皮和青澜套着近乎。
　　“啧，”青澜也不是个傻的，一听就知道了黄泉话里的意思，青澜撇了撇嘴，出声问道，“搞不懂你们这些人。”
　　“嘿嘿嘿，可以问你点事嘛？”，黄泉往青澜旁边靠了靠，“你们也是被烽燧叫来当丫鬟的？”
　　“丫鬟？哈哈哈哈哈哈，怎么，烽燧连这种借口都用上了？”，青澜大笑出声，“这群人和我，可不是什么丫鬟，我们是被各个村里选出来进贡给烽燧的。”
　　“进贡！”，黄泉难以置信的看了眼那群人，“不是，你们村里的人都不知道烽燧的传闻吗，怎么还……”
　　“呵，很难想象么？你要是知道进贡一个能让烽燧满意的女孩，村子里的其他人能到到何等奖励，你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可，”，黄泉还是觉得无法理解，“难道就为了那点利益，就把你们……”
　　“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可怜？可惜不是，有人愿打，有人愿挨，”青澜看着黄泉，示意她看看那群人，“你看看那群人，还觉得可怜么？”
　　“……”，黄泉抽了抽嘴角，怎么办，她好想说活该。
　　“哈哈哈哈，”，看她这表情，青澜大概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你太逗了。”
　　“额，嘿嘿。”，心事被一眼看穿，黄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尴尬的笑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说你是来当丫鬟的，是什么意思？”
　　黄泉想了想，把除了掌中国以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听到黄泉说毕方鸟会带来天灾，青澜又一次大笑出声，一掌拍在黄泉腿上，“可以啊，你个小丫头，天灾啊，哈哈哈哈，你说要是这天灾降临到煌林城该多好！”
　　黄泉一惊，压低声音提醒道，“喂，我说你说话小心点啊，小心被烽燧的人给听到了，你在这就呆不下去了！”
　　“呆不下去？，怎么，你还想在这待一辈子？”，青澜取笑道。
　　黄泉皱了皱眉，青澜的口气中没有丝毫的慌张和无奈，听起来就好像……她迟早会走一样，难道？不过现在人多口杂，显然不是讨论这个地时候，看来得等晚上了，黄泉想了想，没有说什么，换了个话题继续和青澜交谈起来，不知不觉间，两人聊了好多事情，当提到自己是被村长捡回来的弃婴时，黄泉的神色变得有点难过起来。
　　青澜看着这个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小伙伴沮丧的样子，摸了摸黄泉的头，故作老成地轻声安慰道，“被遗弃啊……黄泉，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的父母是迫不得已呢？至少，你还能想象一下他们的好，不是么？哪像我……”
　　“啊？你父母怎么了？”
　　“死了。”青澜不咸不淡的说道。
　　“啊，抱歉，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放心吧，我一点都不难过，”青澜轻声笑道，“我和你一样，从小就被父母遗弃了，不过呢，我没你那么幸运，我是被一对普通夫妻捡到的，虽不是什么有钱人，但那个丈夫有着一切富家子弟的坏习惯，赌博，醉酒，把靠着妻子替人纺织狰来的钱全部花光，然后回家就开撒泼，谩骂，殴打，无止尽的暴力，哈哈哈，也是好笑，我各种瞧不起那个男人，可偏偏救下我的也是他，也是讽刺了。”
　　黄泉呆呆地看着青澜，疯狂的想着安慰的话语，“那个，一般这种时候，那个妻子都是个好人吧，好多说书人都这么讲的啊。”
　　“哈哈哈哈，你真是太可爱了，”青澜使劲儿揉了揉黄泉的脑袋，“不过啊，你说的也没错，那个妻子是个好人，她不仅没有谩骂，还养活了我，只不过偶尔她被丈夫打了，心情不好，会拿针扎我罢了。”说着，青澜收回放在黄泉头顶的手，撸起袖子，露出满手臂的小针疤，黄泉看得头皮发麻，实在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清澜倒是丝毫不在意，反倒是看着一脸纠结的黄泉，青澜莫名觉得很顺眼，“放心吧，我没有在那对夫妻那待上多久的，在我7岁的时候，我亲生父母所在的那个村突然得到了向烽燧进贡幼女的消息，这时候他们想到了被他们遗弃的我，四下打听，多方走动，她们找到了我的下落，村里人凑了点钱，把我从那对夫妻那买了回去，可笑么，亲生父母将我买回去进贡甚至都不愿意自己出钱。好在凡事多磨，刚把我买回去，烽燧就因为一些原因闭关了，他们迟迟没法把我进贡给烽燧，只好把我带在身边，说到这，我还得谢谢烽燧，要不是烽燧那次闭关了整整6年，我可能早就被送到这来了，所幸，直到半年前烽燧出关我才被送到这里，可惜我的那对父母，在送我进火坑的路上，不小心跌落山崖，摔死了，唉，我也真是没心没肺，他们死了我竟然一点都不难过。”
　　黄泉看着青澜，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但那时候自己有村长在乎，有黄浩陪伴，哪像青澜……
　　看着黄泉那溢出眼眶地同情心，青澜摇摇头，不甚在意，“没事，习惯就好了。”
　　黄泉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就像几天前看到红锦的时候一样，有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黄泉自嘲地摇了摇头，人家比自己还大，哪用得着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