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Brandstof

1、第一章

　　简落刚下高铁，站在站台上就被北京的冷风吹了一个懵。他一手提着行李箱，伸出另一只手拢了一下围在脖子上的围巾。
　　简落是从家里偷偷出来的，走之前没有任何预兆。
　　简落今年已经24岁，说起简落的前24年可以用两个词语来说压抑、失败。21岁大四考研，然后考研失败。考研失败后，简落不想待在上学的这个城市，这所城市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魔咒。他就打包自己的东西滚回了老家。简落回老家无疑是被嘲笑的，一个985的大学生毕业之后没有工作的机会或是说没有他们眼里体面的工作。简落回家的第一年就去了一家辅导机构上班，带一带高中的孩子们。第二年，熬不住父母的唠叨，便开始了二战。出考研成绩的那一天，简落看着电脑屏幕的成绩就知道自己二战又没有上岸。简落一想到父母和家里面亲戚无意间的眼神与话语，便止不住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简落在查完成绩的当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屋子里拉上窗帘变得黑漆漆的，一切感官都变得非常灵敏。他将被子拉过头顶，不过一会儿又觉得呼吸困难。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手机，屏幕上已经显示是凌晨两点半。
　　简落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无疑是失败的，但转念一想一个二十好几的男人在夜里感慨自己，真他妈的矫情。他点开自己常年不发一个的朋友圈，输上了一串文字：二十多岁的生活真操蛋。随后又立马秒删。
　　但秒删不代表没有人看见他的这条朋友圈。
　　【你最近怎么了？】发来消息的是简落的大学室友季辰修。
　　【？】
　　【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
　　【随便感慨一下。】
　　【二十多岁的生活操蛋？】季辰修把简落发朋友圈的文字一字不落的发给了简落。
　　【……】
　　【考研？】
　　【没上岸，溺水了。溺的死死的。】简落有些奇怪季辰修是怎么知道自己考研，因为他们在大学的时候并没有很熟，而且在大三的时候，季辰修退学回去重新高考，走得艺术。
　　【想和我说说吗？】
　　【？说什么？】
　　【关于你操蛋的生活。】
　　【哈哈哈】
　　最后简落和季辰修聊到了天亮。季辰修提议自己既然不想在老家待了，不如趁着年轻出门闯闯。简落说自己考虑考虑。
　　简落拉着行李箱和人流一起往出站口走，然后刷卡出站。
　　他刚准备掏出手机给季辰修发消息，面前就一片阴影。简落抬头入眼的便是季辰修那张带着含笑俊美的脸。
　　“刚准备给你发消息来着。”简落朝季辰修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手机。
　　“嗯。”季辰修微微颔首，“我帮你拉行李。”
　　简落刚想要说“不用”，手中的行李就被季辰修抢了过去。简落只好耸耸肩，“行。”
　　季辰修是开车过来接简落的，他们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然后上车。
　　季辰修系好安全带后，看向坐在副驾驶正系安全带的简落，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
　　“我先带你去吃饭，然后再去我租的房子，可以吗？”季辰修问。
　　“好啊，都听你的。”简落终于扣上了安全带。
　　季辰修启动车子，车在夜晚的北京路上飞驰。
　　“下车吧！”季辰修将车子停在了商场的停车场上并熄了火。
　　“好。那我们去吃什么？”简落做了五六个小时的高铁，面色上显得有些疲惫。
　　“本来想带你去吃火锅，看你在微信上念叨了很长时间。但是现在放弃了这个想法。”
　　“嗯？”简落拿起放在腿上围巾，往脖子上围。
　　“我忘记你坐那么长时间的高铁肯定会累。所以现在先带你随便吃点，然后回去休息，明天再带你出来接风洗尘。”季辰修看着简落围围巾。
　　简落终于围好围巾，答了句，“好。”
　　季辰修笑了笑，顺手帮简落理了一下的围巾。
　　季辰修在北京租的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啪”的一声打开了出租屋的灯。
　　出租屋的装修风格偏冷调，家具基本上是黑白调的。
　　“我昨天刚把另一件卧室收拾出来了，房间布置是按照我自己的喜好来的，以后你可以自己调整。还有昨天匆匆忙忙的可能有些没有考虑到，以后再慢慢添？”季辰修拖着行李箱，把简落引向那间卧室。
　　简落跟在季辰修的后面，轻声地“嗯”了一声。
　　季辰修推开那间卧室的门，把行李箱放在门边靠着，转身看向简落，“要不你先收拾行李？”
　　“好。”
　　简落的房间有一个木打的贴墙衣柜，床的床尾是与木柜相连接的。床头这边有一扇环落地窗，落地窗的前面便是一张书桌，桌角上放着一个盆栽，一盆小小的仙人球。这便是简落房间的整个装饰，简简单单。
　　简落把行李箱放到在地上打开，行李箱里就只有几件衣服和鞋子，便没有了其他东西，收拾起来也比较快。
　　简落收拾好行李，打开房门出去。看见季辰修刚刚切好水果从厨房里出来。
　　“行李收拾好了？”季辰修看见简落从房间里出来问。
　　“嗯，没几件东西，收拾起来也快。”
　　“我切了水果，要不你先吃几口再去洗漱？”季辰修指了一下手中装着水果的碗。
　　“好。”
　　季辰修端着碗朝客厅的沙发走去，简落跟在季辰修的后面。季辰修把碗塞到简落的手里 ，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好放的是央视新闻台，纯正、严肃的播音腔从电视里传出，消散了一些空气中的尴尬。
　　“你带了多少厚衣服？北京最近可能会降温。”季辰修放下电视遥控器，看着简落。
　　“带的不多，我以为冬天都快要过去了。”简落咽下口中的水果。
　　“你忘记了倒春寒吗？明天再带你去逛逛商场，买几件衣服？不然很容易生病。”季辰修问道。
　　“好。”
　　“嗯。”空气中的尴尬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几句话而完全消散，反而加重了。简落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是在参加面试一样，季辰修问一句，他回答一句。
　　“嗡嗡嗡”简落的手机在振动，是简落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简落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对季辰修说，“我接一下电话，我妈妈打来的。”季辰修点点头。
　　简落拿起手机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喂，妈？”简落接通了视频电话。
　　“落落，你在哪儿？这么晚还不回家吗？”简落妈妈穿着工厂的工作服坐在家里客厅的餐桌旁。
　　“妈，我现在不在济明市，我坐高铁来北京了。”简落带着歉意看着屏幕里的妈妈。
　　原本不在屏幕里的简落爸爸听见了这话，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你翅膀硬了，出那么远的门一点招呼都不和家里面打。就你这样还是大学生？大学四年学校教你什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简落眉头微微皱起，面色带了一些不耐烦。
　　视频另一端的简落妈妈向简落爸爸吵道，“不都是因为你，孩子才会不打招呼就走了？”
　　简落爸爸不甘示弱，加大了音量，“我怎么了？我不好怎么能培养出一个大学生？”
　　“是是是，都是你培养的，孩子上大学是你的功劳，孩子考研失败就与你无关。”
　　父母常常当着自己的面争吵着关于自己学业和生活上的问题，当事人往往也是觉得很无奈与无助。简落常常想如果当时没有考上大学会不会就不会有这样的争吵？简落仍然记得考上大学的时候，父母脸上的骄傲与虚荣。考研失败之后，父母便开始对自己态度转变，好似自己就是他们的失败品。从小到大都是在父母的强势下长大，从小学就开始给你灌输只要死读书就好，成绩好才是王道，不要管其他的。每次考试成绩出来都是简落最担惊受怕的时候，他害怕自己考得不好，会被自己爸妈嫌弃，有时候会遭受好几天的冷战。考上大学后，简落以为自己的压抑、担惊受怕的生活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后面还有考研，还有父母眼中的人生安排。简落在那个家里待得越来越压抑，所以才会想着逃避。
　　“你们先吵吧，我现在在北京很好。我有同学在这里，有相互照应。你们就不用担心了。”说完，简落不待父母说话，就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挂断了电话。
　　简落在房间里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原以为自己已经麻痹，没想到自己还是会在意父母对自己的态度。大概只有考上研究生，然后顺从父母，走父母眼中的那个好的人生道路，父母的态度才会对自己好吧，但是自己专业的研究生难考的如上天一样，而且简落已经受够了活在别人的控制之下的生活。看来这辈子都不可以有态度转变的那一天了。
　　简落挂断电话一会后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季辰修听见响声，转头看向简落，“电话打完了？家里面的人还算放心？”
　　“嗯。”简落走向沙发，在季辰修的旁边坐下，“他们就刚刚才知道我来北京，瞒着他们来的。”
　　季辰修点点头示意了解，随即又开口说道，“那你也瞒着你女朋友吗？”
　　简落一愣，摇摇头，“没有女朋友，毕业那年分手了。”
　　“抱歉。”
　　“没事。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分手了。她不理我，我总是找她也没什么意思，渐渐地没了联系。直到去年我看她在朋友圈上秀了自己的新男友，才明白过来。”简落自嘲一笑，“很傻逼吧？”
　　“没有。”季辰修望着简落的眼神有一丝不可明查的心疼和欢喜。
　　“别安慰我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傻逼。”简落谈及感情有些自爆自弃。
　　季辰修拍拍简落的背，摇摇头。
　　简落坐在沙发上颓废了一会，“快九点了，我先去洗漱。”
　　“好。”季辰修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拿毛巾，洗漱用品今天早上都放在了卫生间里。”
　　简落点点头，便往卫生间走去。他站在洗手池旁，看见一个没有拆封的牙刷放在一个新的牙刷杯里。心里顿时有些暖，季辰修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会默默为你做好一些事情，虽然有些是末枝小节，但是这样往往让人觉得你是被人尊重的、放在心上的。
　　季辰修拿了毛巾过来，递给简落，“给。”然后走到淋浴的地方，告诉简落那个方向会放出热水，那个方向是冷水，“沐浴露忘记买了，这个是我常用的。你今晚可以先用这个吗？明天再出去买沐浴露。”
　　“没关系的，我都无所谓。”简落用手抓了抓后脑勺。
　　“对了，如果你今晚需要洗头的话，这里是洗发露。家里没有护发素了，明天……”说着，季辰修不由得笑了起来，“家里好像缺很多东西，明天出去得大采购。”
　　“嗯嗯，好。”简落点点头。
　　季辰修见没有什么是落下没有说的，便朝简落开口，“那你先洗。”
　　简落答了一声“好。”
　　趁着简落洗澡的时间，季辰修走进厨房，开始洗米，定时煮粥。季辰修揭开装米的米桶，米已经见底了。他不禁低声着说，“家里真的是……”转念又一想，明天刚好可以买简落喜欢吃的米。
　　季辰修收拾完厨房，刚踏出厨房门，就听见简落在卫生间里喊着他的名字。
　　季辰修立马快步走到卫生间门口，“我在，怎么了？”
　　简落在里面脸都快要羞红了，含糊地说，“我没有带睡衣过来。刚才洗澡也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季辰修听后，轻声笑了一下，“我有一套之前穿的睡衣，但是已经洗过了。可以吗？”
　　简落在里面发出如蚊子一样大声音，“嗯，谢谢。”
　　“不客气。”
　　季辰修拿来了睡衣，伸手在门上敲了一下，“睡衣拿来了，你开个门缝，我递给你。”
　　说着，门被简落从里面打开，伸出来一只手。季辰修把睡衣递了过去。
　　季辰修比简落高一个头，简落身高是183cm，而季辰修是191cm。之前在同一个大学的时候，季辰修就是校篮球队的成员，每次打球的时候都能迷倒一大堆女孩子，可惜大三刚上一个星期就退学回去，倒是让那些女孩子惋惜了好久。
　　简落穿季辰修的睡衣有些宽松，但是影响不大。季辰修看到简落穿着自己的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喉结不禁动了一下。
　　简落走到季辰修面前，脸上红红的，不知是浴室里水蒸气蒸的，还是给自己羞的。
　　“谢谢你。”简落坐到季辰修的旁边，开口道。
　　“不客气，毕竟也算是我把你拐到北京来的。”季辰修莞尔一笑，“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你一下，应该也不算过分？”
　　简落一愣，没有再说话。
　　季辰修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今天奔波了一天。好好休息，明天带你逛一下首都。”
　　“好！”简落朝季辰修笑，露出了他白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