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李荣敏暴打老痞子 ...
-
林园与程亚涛一路打打闹闹的进了单元门,撑圆的肚子沉甸甸的顶在外套上,使两个人一边闹一边哎呦着胃不舒服。
“我真服了你了,吃那么多,也不怕把你这五谷不勤的胃给塞出毛病来?”林园跟在程亚涛的屁股后面,一边撸着扶手向上爬,一边提着气数落他。
程亚涛自从吃了热乎饭,就无惧这凉飕飕的寒风,跑跳横挪比个兔子还轻快,他一边往上大跨栏的跑,一边轻松的说道:“不知道半大个小子,吃死老子啊?”
林园哎呦哎呦的爬到三楼的缓台上,插着腰牛逼道:“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还知道是老子我花钱!”
某人回首一掏,揪起林园宽松的衣领子,提凑到自己眼前,意味不明的笑道:“你兜里的钱,是老子滴。我吃我自己,你捡什么便宜?嗯!”
猛地被拔高身体,眼睛迎向程亚涛半笑不笑的脸,林园有一瞬间的心脏骤停,但很快就被悬空的失重感给逼着重生,老实了半分钟的手,又开始乱抓乱刨,“你放我下来,就知道仗着身高欺负人。”
程亚涛默认道:“怎么,不服啊!那你来打我啊!”
林园:“......”
两个人在程亚涛的家门口,张牙舞爪的又胡闹了一会儿,程亚涛这才将她放了下来,冲着整理衣服的林园大手一摊,说道:“钥匙!”
“哦!”林园顺手从衣袋里捻出一串钥匙,递给他,说道:“你进去帮我把书包拿出来,我直接上楼回家。”
程亚涛拧门的手,蓦地一凝,随即说道:“哦。”
林园被满当当的饭塞的胃痛,根本无暇顾及程亚涛失落的小情绪,反而嫌弃他开个门都磨磨蹭蹭的,督促了好几次让他快点。
程亚涛进屋的时候并未换鞋,就这么直挺挺的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很快便提着林园的书包出来,隔着一段玄关的距离就将书包甩了出去,猛的扔进了林园的怀里,这措手不及的一下砸的她连连倒退,差点没抱着书包撞进背后的301.
“......”
她被砸的有些发懵。
这是林园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回味起程亚涛的暴力,他这个人其实永远都在心里压抑着一道火,不知何时就控制不住火势的燎原,穷凶极恶的烧到自己身上来。
还不等林园直起身,程亚涛便毫不客气的走上前来,拉门,关门,“砰”的一声一气呵成,跟撵个臭乞丐似的,不留一丝昨晚同床共枕的情面。
好在林园已经习惯了程亚涛的喜怒无常,稍稍在原地缓和了一下,便背着书包爬上了楼。
一夜未归,这家里还是连半缕人气都没有,显然姜溪跟林铁良一晚上都未各自归过家,倒了的酒瓶子是什么,现在还是什么样,一丢丢位置都未挪动过。
林园换下拖鞋,将书包甩在床上,进了卫生间洗了洗手,便开始将脏衣篮里换下的衣服分类,逐一放进洗衣机里绞洗。
在这狭小的家里,姜溪负责挣钱,林园负责收拾家务,而林铁良则负责坐吃等死,外加瞎基霸指挥。
大到衣柜茶几的摆放,小到饭菜的咸甜酸辣,都是林铁良乱发脾气的由头,有时候林园坐在电视机前发呆,也能戳了他浑浊的老眼,恶狠狠的扑上眼前咒骂一番,高昂的嗓门堪比泼妇号丧,高调一起,整栋楼都要抖三抖。
小时候的林园总是卑微的去乞求父亲的原谅,不管有错没错都是她的错,可随着年纪的见长,她才逐渐明白,林铁良就是个瘟疫,就是看不得这个家和气,不搅和的人仰马翻,唉声叹气的,他就浑身刺挠。
再比如眼前的这双棉鞋,若是林园没有记错,她老爹就只不过才穿一个早上便换了下来,干净的连一粒土渍都没有,就被放在了卫生间的鞋架上,吆喝着让她刷洗。
“真是干净自己,埋汰别人啊!”林园提着那双九分干净的棉鞋,脸都笑的扭曲了,“这么爱干净怎么不自己洗!一天天的就会指使别人伺候自己。”
提起林铁良的恶劣,林园真是有数不尽的苦水想要往外吐,可她再是不满这个孽障,也不敢太过忤逆他的脾气,毕竟惹怒了他,倒霉的可是她跟姜溪。
在时常用来刷鞋的桶里注满了水,林园嫌恶的将那双被她诅咒了几十次的棉鞋浸了进去,不情不情愿的沾着洗衣液,用刷子细细的擦了起来。
因家里无人,林园也便放松了起来,随着洗衣机滚动的水声,哼哼唧唧的唱起了揦嗓子的歌。
可这一首想到哪唱到哪的大杂烩还没飙到高|潮,裤袋里的手机就“嗡”的一声突兀的震了起来。
就着水流冲了冲手背上的泡沫,林园极是动作别扭的从裤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
手机屏幕上的显示来电,是一个来自远方的陌生号码,陌生到林园误以为这是一通骚扰电话。
站在医院走廊里的蔺如超,正一手攥着林铁良的手机,一手按照上面的电话簿找到了标注为女儿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之所以他没有用对方手机直接打过去,是因为林铁良的手机很合时宜的欠费停机了。
被他叫了出租车拖来医院的男人,此时正斜在背后的椅子里,还在迷迷糊糊的睡着,脸上的伤逐一被酒精清洗过,看起来不在那么凶神恶煞的了。
林园盯着那来电显示犹豫了能有半分钟,才在通话即将挂断的前一秒接了起来。
“你好!哪位?”
熟悉的嗓音乍一从耳机里传来,蔺如超误以为这女同学又开始阴魂不散的飘荡在自己身边。
他先是面容有些憎恶的向着背后望了一眼,见后面根本就没有她的身影才稍稍安定了下来,清了清嗓子,说道:“林园?”
坐在马扎上的林园也是一懵,随即将手机拿下来又盯着那个来电号码瞅了两秒,才提着一口气将手机按回耳朵上,继续接听道:“学,霸?”
蔺如超:“......”
对方一沉默,林园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她淡淡的问:“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需要我送你去卫生所吗?”
蔺如超站在走廊的窗子前,有些无奈道:“不是我!是我刚刚在马路上捡了一个人,他受了些皮外伤,而且手机欠费了,我是按照他号码簿上存的联系人找到了你,所以.......”
“他在哪?”
平淡的语气乍然在耳机里变得极其阴冷,这让一脸嫌恶的接收着语音信息的蔺如超稍稍皱起了眉。
他说:“第一人民医院!”
当林园出现在急诊室门外的走廊上时,蔺如超已经打完了三场游戏,而每一局都输的忍不住当场骂娘。
就在他摁灭手机,抬起头来的时候,依旧是早上那身打扮的林园,正站在不远处的水房门口,目光阴沉的望着自己这边。
许是来的路上没有打车的缘故,呼号的北风刮乱了她的头发。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被人打电话打到自己这里,通知她前来医院去领他。每当林园踏进这满是消毒水味的走廊,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到浓沉的惧怕。
这也是她为何情愿去卫生所,也不来人民医院的原因。
因为这里,有太多刺戳她伤疤的回忆。
站在原地缓和了好一会儿,林园才拖着颤抖的腿脚向着蔺如超走过去,沿途还差一点撞到一位举着输液瓶的阿姨。
这不远的一道距离,林园愣是磨蹭了能有三分钟,到是蔺如超涵养极好,没有催促也没有埋怨,只是望着她的眼神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担忧。
摊在椅背上的林铁良睡的很香,面上的伤口经过处理,也看不出太大的狼狈,只是衣服上的血渍比较多,此时都凝固成了暗褐色,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蔺如超扶着椅背缓缓的站了起来,对着林园说道:“你......是他......家属?”
林园转过眼,极冷的说道:“他闺女。”
蔺如超了然的点了点头,“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回去多上上药,就会好的。”
林园木讷的点了点头,好半晌,眼底才有了一点光亮,伸手进裤袋里摸出了一把钞票。
那钞票有零有整,乱七八糟的大概有个两三百,就这么横插竖躺的被林园捧着,一股脑的塞进了蔺如超的手心里。
她说:“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不够,等周一你跟我说,我在还给你。”
蔺如超拖着那些零钱,能从对方客套的话音里嗅到极强的颤抖,似乎她很怕待在这里,又不得不强撑下来面对自己。
“没几个钱,他醉成这样,仪器都做不了。”蔺如超小声的说。
林园没有接话,只是同手同脚的走到林铁良的跟前,俯下身,轻声唤道:“爸,我们回家吧!”
林铁良睡的正熟,不是三两句呼唤就能惊醒的。林园弯着腰犹豫了片刻,顾不得把这尊瘟神弄醒会得来一顿好打,就这么将他满是呕吐与血渍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甫一用力,艰难的将他拖了起来。
许是身体骤然的悬空,让陷入到酒睡的林铁良分不清好人坏人,只见他猛地一哆嗦就从林园的肩膀上滑了下来,紧接着双目赤红,面有凶恶,看也不看一眼就抬脚把林园踹了出去。
这一幕,转变的快如切屏,蔺如超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搀扶着伤患的林园就被恶狠狠的蹬倒在了地上,“咚”的一声闷响,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草拟麻的,你谁呀!”林铁良用喷着酒气的一张嘴,凶神恶煞的对着林园呼呵,仿佛躺在地上的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闺女。
蔺如超有一瞬间的看傻,还不等他缓过劲儿来,一旁的护士站里便乌泱泱的涌出一群人来,有患者有医生,还有拧着抹布的保洁大叔,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拢过来,叽叽喳喳的躲在一旁讨论开了。
“他怎么又来了,每次都喝的五迷三道的,不是打老婆孩子,就是大闹医院。谁这么爱多管闲事,把他弄进来了啊?”
突然一只手徐徐的穿过人群,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瘦高学生,嗓音里是即将要心悸的惊颤,“就是那个穿羽绒服的小帅哥......!”
经她这一指,护士站里的雌性都将目光转移到了蔺如超的身上。
于是短暂的三秒静音之后,艳羡,惊诧,羞涩与夸赞,洋洋不竭的回荡在走廊里,大有盖过林铁良醉酒的撒泼。
这林铁良说来也怪,旁人捡了他,抗他来医院,从来都是昏迷的状态,半死不活的不省人事。
可只要姜溪或者林园管他,就会被醉酒的林铁良追着打,你也说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每一次有电话打来让家人来认领,林园跟姜溪都会裹着一身的伤回去。
此时的林铁良也不知是醒着还是装的,围着倒地的林园骂骂咧咧的口沫横飞,一会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白眼狼,一会又是血型不符,绿帽子戴了十几年的委屈,反正在他嘴里都是憋屈的理,仿佛这林园就是他忍辱负重奉养了别人十几年的私生子。
躺在地上的林园显然是被磕的不轻,好半晌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蔺如超有些担心她磕坏了脑袋,便不顾伤腿刚结的血痂,蹲在地上,焦急的呼唤道:“林园,你有没有怎么样?”
林园的眼前盲黑一片,就连耳朵都是嗡鸣的好像圈了一窝蜜蜂,很是嘈杂。所以她根本就听不见蔺如超的关心与林铁良的谩骂,好像这一刻自己被封存进了另一个空间,只是这空间黑的出奇,有时候还有老旧黑白电视机上那种雪花点游历闪过。
像这种无端被踹,倒地不起,林园经历过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一次她没有防备好,加上本来头上就有伤,再这么一磕,有些轻微的恶心感弥漫了上来,让她不敢挪动。
前来看热闹的人,早就对林铁良的撒泼习以为常了,谁也不愿走上前去充当好人,就这么嘴上交头接耳,眼睛片刻不离的看着。
林铁良嗷嗷的嚷了一会儿,才气喘吁吁的仰躺在长椅上,面色赤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
“我就是王八,是鳖孙!你跟姜溪没一个好东西,不用你们整天在我眼前晃悠,哪天老子就杀了你们!”
林铁良喊得累了,就摊在椅子上猛喘粗气,瘦弱的胸腔呼哧带喘的,夹杂着粘稠的痰鸣。
林园在地上蜷缩了很久,突然握住了蔺如超放在肩膀上的手,冻得发青的手背上能看到许多浅白色的疤痕,纵横交错的像是被极薄的东西划的。
“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叫个医生?”蔺如超回握住她,关心道。
林园攥着蔺如超的手攥的极紧,仿佛周身的所有力气都用在了这一只手上,指甲片片嵌进对方皙白的皮肉里,留下颇深的痕迹。
就在这时,提着一袋中药汤的李荣敏分开人群走了进来,躲在眼镜背后的双瞳,阴沉的可怕。
她先是不由分说的走到气鼓鼓的林铁良跟前,把手里的包往椅子上一砸,居高临下道:“一天天就知道死喝,都喝的六亲不认了还喝!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躺在地上的那是你亲闺女,怎么下手不知道轻重呢!”
林铁良仰躺在椅子上,飘忽的双眼到真有几分宿醉不醒的空濛,他梗着脖子说道:“她才不是我闺女,她是姜溪那个破鞋跟别人生的。”
李荣敏许是听多了这样的话,面上的嫌恶蹭楞楞的直上云霄,“你有病吧!我就没见过满世界嚷嚷自己被戴绿帽子的男人,自己家里的事,你见天就敞开嘴咧咧,嫌不嫌丢人?”
“滚!”林铁良飚着口水撒泼道:“老子的事,用不着你管,你算哪根葱,滚,滚,滚......!”
“我算哪根葱?我是林园的班主任,只要她还在我班上一天,我就必须管她!”李荣敏亦是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
林铁良酒壮怂人胆,只要借着酒精,就算对面是个女人他也手贱想要打上两巴掌,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豁然从瘫倒的椅子上弹起,腿脚不利索的作势就要向李荣敏扑去。
林园眼见事情不可控,奋力的从地上攀爬起来,可是眼前的黑白与腿脚的绵软都让她起身的动作,屡屡不成功,屡次扶着蔺如超的手臂无力的滑下去。
眼前少女无助的挣扎,就像泥沼里将死悲鸣的小鹿,凄楚的眼神里包裹着怜人的倔强。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蔺如超没有多想便一把抱住了林园瘫软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强硬的塞进了怀里。
他想给她一个支点,让对方不至于这样困顿又可怜。
面对林铁良的蛮横扑杀,李荣敏根本没在怕,两个人就这样你一拳我一脚的扭打在医院的走廊里,扯头发打耳光,拳打脚踢的在这方不大的地界上扭来扭去。
林园躲在蔺如超的怀里怎么也提不起力气,她其实焦急的要死,生怕老李吃亏,毕竟林铁良打人手黑,可她真的被这医院里无孔不入的消毒水味给腌成了瘫子,就连勾住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两个人究竟扭打了多久,直到派出所都出了警,人群才逐步的散去,老李跟林铁良相继被请进了警车,林园这才在蔺如超的搀扶下直起了腰。
可当她的眼前不再是雪花点的时候,一股排山倒海的恶心瞬间就攀上了喉咙口,林园几乎是慌不择路的贴着墙壁向着卫生间的方向跑,佝偻扭曲的背影仿佛沸水里挣扎的鱼类
——说不出的绝望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