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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一桌汇聚三头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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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亚涛出门匆忙,连里面的家居服都没来得及换,就随随便便的套上牛仔裤跟羽绒服冲了出来,此时少了那急三火四的干劲儿,凉飕飕的冷气就拼了命的往裤筒里钻,使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迈步的动作,夹裆夹的看起来有点焦急的猥琐。
林园弃了瘸了腿的学霸,一路小跑的追上程亚涛,喘了口粗气,说道:“跑那么快干嘛!又没有狗撵你!”
程亚涛很不高冷的缩着肩膀,将半张脸埋进羽绒服的领子里,半跑半颠的说道:“这天太他妈的冷了。”
“......”,林园一边走一边翘了翘脚,抬眸瞅了瞅程亚涛缩在衣服领子里的脸,狐疑的说道:“没脱睡衣就跑出来啦?”
程亚涛随即剜了她一眼,正好一阵北风刮过理了理他额上的卷毛,“明知故问!”
站在程亚涛家的北屋窗子前,正好能看到矿区小学的大半个操场,若是某人的心再焦点,稍微多探探身,就能看到学霸刚刚极是风骚倚靠过的那一排排崭新的垃圾桶。
林园低头浅笑,心领神会,再抬头,脸上多了些有恃无恐的嘚瑟。
新买的早饭算是在“美女救英雄”这件事上泡了汤,程亚涛没有过多的去责怪林园不自量力的冲动,携着她拐进了一间灰扑扑的小门面,半地下室的早餐铺子,连个正经的门匾都没有,只在街边立了张手写的自制黑板。
上书四个狗爬大字——圆圆蒸包。
冻到受不了的程亚涛乍一钻进那张窄小的门洞,里面滚热的水蒸气就糊了他满脸,他也顾不得跟门口包包子的荀奶奶问好,就连蹦带跳的向着唯一的一张桌子袭去。
紧随其后冲进来的林园,先是拂了一把脸颊上乱飚的碎发,抬眸冲着门口忙活的荀奶奶甜丝丝的叫道:“奶奶早上好!”
荀奶奶抬起一张卡着老花镜的脸,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林园来啦!快找地方坐。”说完,继续低下头,忙活手里包到一半的肉包子。
因着林铁良曾砍伤过荀奶奶的小儿子,这圆圆蒸包的一大家子算是就没给过林园什么好脸,但作为长辈的又不能太跟晚辈计较,遂只能这么不尴不尬的寡淡着。
但同样都是矿区一霸的子女,身为程红凯儿子的程亚涛就招人喜欢的多,比如这个疏离严谨的荀奶奶,总会在程亚涛来吃早饭的时候,额外多赏他一颗茶叶蛋!
到了她这,没昧着良心多收一毛钱就算手下留情了,还指望多出一颗茶叶蛋?连卤蛋的汁都不给你添一勺哦!
林园有些尴尬的在门口强行笑了笑,然后灰溜溜的向着程亚涛苟且的座位奔去。
有了程亚涛在,不用特意嘱咐,荀奶奶的儿媳妇就把熬的绵糯的小米粥跟小咸菜端了上来,笼屉里的包子也是捡着最大最圆的捡,仿佛极是偏疼他们似的。
趁着来回端包子的间隙,林园从筷子筒里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可怜巴巴的说道:“这荀奶奶就是没有孙女,要不这般特殊照顾,说她家没看上你,鬼都不信!”
程亚涛缩在暖气片上,正被热气烘的懒洋洋的,极不情愿的瞥了林园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这脑袋瓜子里都存了些什么垃圾?我又不是没给钱。”
“那怎么我跟你一比,待遇就这么差?”林园嘟囔道。
“因为你爹讨厌!”程亚涛蛮不留情的说。
“好吧!”林园认命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爹讨厌,连带着大家都讨厌我!”
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
程亚涛见林园这副委屈的表情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黏住了嗓子,是半句人话都说不出口了。
好在荀奶奶的儿媳妇又端来了两盘大包子,这才解了程亚涛尴尬的局面,麻溜的掰开一次性筷子,低头呼噜了一口小米粥。
经过一早上的惊心动魄,林园算是连饿都被强行忘记了,只用筷子尖挑了几下黏糊糊的粥,抵在舌尖砸吧了一口,就算喝了,然后便跟这瓷碗较起了劲,一双灰蒙蒙的杏眼左盯右看的,就是不肯好好的喝。
程亚涛直觉自己说错了话,便低头默默的绞着粥,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岔个话题,却不想刚一抬头,对面雾气朦胧的小门外就一瘸一拐的塞进个人来。
先前还倚在垃圾桶旁,肃如鹰隼的大学霸,这一刻却恍若无家可归的林黛玉,极是柔弱的拖着那伤腿一摇一晃荡的站在了面案跟前。
荀奶奶的儿媳妇见来了人,一边笑脸相迎,一边仰头往里面逡巡了一圈,抬手指了指林园所坐的那一桌,说道:“那还有半面空位,我看你们年纪都相当,应该都是四中的学生吧!一块坐坐吧!”
蔺如超扬起被冻到冰白的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向着程亚涛那桌望了一眼,略有几分嫌弃的说道:“还有别的空位吗?”
荀家媳妇被问的猛地一凝,语气里透着星星点点的磕巴,“真不凑巧,今早人多,要不你再等等?”
蔺如超拖着伤腿在外面晃荡了有一阵了,饥寒交迫加上新伤未愈,实在是有些站不动了。
于是这一老一少就杵在门口犯了难。
就在这时,包子店里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波人,很快就把店主吸引了过去,没空搭理他了。
蔺如超贴着一侧花花绿绿的墙壁站着,就着水蒸气渲染的云雾,百无聊赖的等着空位,却不想十分钟过去了也没个人动动屁股。
程亚涛看着他朦朦胧胧的侧脸,突然就没了吃饭的兴致,一个劲儿的往林园的粥碗里丢着咸菜丝。
今日这咸菜丝拌的有些咸,林园就着粥吃都觉得舌尖发苦,可这程亚涛却仿佛故意在刁难她,一条一条的榨菜丝没完没了的落到碗里来。
“啪”的一声,将筷子狠狠的拍在桌面上,林园火冒三丈的嚷嚷道:“程亚涛你是不是有病。”
骤然的惊呼蓦地吸引住了周围吃饭的目光,原本有些吵闹的包子店豁然变的分外安静。
程亚涛没有什么情绪的掀眉眺了林园一眼,然后继续往她的碗里丢着咸菜。
“喂?”这次林园学了乖,悄悄的压低了声线,“我不吃这碗了。”说完,一把将程亚涛面前的那碗粥端到了自己跟前,在将自己那碗飘着榨菜丝的换给了他。
蔺如超循着二人吵闹的声音冷冰冰的侧目望了一眼,随即又没有什么表情的继续目视着前方贴墙站好。
程亚涛似乎是铁了心不想林园注意到背后的学霸,一个劲儿的在饭桌上搞小动作,不是剥蛋剥的蛋皮满桌崩,就是两盘包子挪来挪去,一不小心还弄撒了陈醋跟放蒜泥的罐子。
这程亚涛时不时的内分泌失调,林园不是不清楚,但像今早这般欲求不满的,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林园高举着她那碗小米粥,大有敬天谢神的架势,容忍了半天的脾气是越发兜不住了。
“不吃也不要浪费,一颗蛋也是有尊严的!”
程亚涛将剥好的茶叶蛋,顺着林园举过头顶的碗檐丢了进去,“都熟了,拿什么当尊严。”
说完,他又拿起碟子里的另一颗,漫不经心的咬了一口。
让他这么一搅和,这顿早饭林园算是吃不下了,捧着粥碗就猛的一扭身,打算换个空位去坐。
却不想这刚一回头,某人帅裂苍穹的侧脸就飘进了眼底,林园张口便来了一句:“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才能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程亚涛含着半嘴鸡蛋,张口便接了上来。
“......”,林园拧着脸扭过头瞪了他一眼。
程亚涛有些吃味,随手抽了几张餐巾纸,擦着桌面上尚未擦干的醋渍。
这边林园眼巴巴的看着,那边荀奶奶冷冰冰的劝着,蔺如超再是不想跟同班同学凑一桌,也没那个沙楞劲儿抬脚走人了。
于是他极不情愿的跟着荀奶奶的儿媳妇挪了过来,有些僵硬的站在了桌子跟前,目光稍显局促。
“学霸早啊!”林园装作刚见面的样子,俏生生的打了招呼,算是在外人面前给了蔺如超一点儿流年不利的尊严。
荀奶奶的儿媳妇一边抽纸擦桌子,一边对着程亚涛说道:“今早忙,你们三个坐一桌啊!都是同学啥滴,不用不好意思啊!”
“嗯呐!我们是同学。”林园擅作主张的替程亚涛应承下来,她喜欢自来熟,有一种看谁都像亲爹的热乎劲儿。
蔺如超杵在那有些别扭,可还不等他说话,程亚涛就极是大爷的做派,抬起脸半笑不笑的用眼神示意他,“大学霸,站着干啥,坐啊?”
说完,眼角的余光快速的乜了笑眯眯的林园一眼。
随着程亚涛的话音溅落,林园才猛的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粥碗,快速的从里侧搬了条凳子出来,又很是狗腿的放在蔺如超的跟前,放好还不忘用双手按压按压,确保这凳子结不结实,能不能兜得住这大学霸的身板子。
“你快坐!”
说完,林园又麻溜的抽了张餐巾纸,极是体贴的抹了抹凳子。
程亚涛看着林园大献殷勤,嘴里的包子突然就不香了。
蔺如超居高临下的看了林园几眼,有些不好意思回绝她的热情,便坐了下来,可还不等他准备好心里的拘谨,紧接着一只包子便被瓷碟拖着递在了自己的眼前。
“既然这么凑巧,今早这顿饭我请了吧!学霸随便吃!”
林园对着学霸笑的是人畜无害的,她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昨个晚自习自己胡闹的有些过分,害的人家平白无故的受了伤,出血一顿早饭还是应该的。
可是坐在对面的程亚涛却不这样想,只见他长眉一掀,脸色极是难看的说道:“你别见色忘义啊!”
他所说的见色忘义,指的是林园兜里的钱都是他给的。
他不想林园用自己的钱去请别的男生吃饭,尤其是身旁这个他万般看不顺眼的刺头。
“管得着么你!”林园秀目一瞪,颇有悍妇的派头。
程亚涛被当空一怼,显然有些脾气暴涨的坐不住了,可林园却很是会掌握时机,呲溜一滑,跟条出水的泥鳅鱼似的,起身就跑。
蔺如超坐在程亚涛的左手边,别提有多尴尬了,这货似乎是个移动的炮|筒|子,短短的两三秒就已经被气压烧的热浪逼人,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挪挪位置,怕被波及误伤。
还不等这大学霸起身挪动,程亚涛那堪比雷达的眼睛就瞪了过来,大有你敢往那边靠,我就撕了你的架势。
林园去了前台,滔滔不竭的又要了些鸡汤面,炸糖糕什么的,捧着一张大托盘跟不要钱似的往这边送,不消片刻,狭窄的一张桌子就满当当的像是要爆浆呕吐,包子茶蛋豆面卷咕溜溜的只往下跑。
一边接住这个,一边揪住那个,好不容易将小点心都规规矩矩的摞在了盘子里,林园这才拿起一双筷子,送到蔺如超的跟前,说道:“开吃吧!我可是把这家的所有早点都拿了一份,你每一样都尝尝,可好吃了。”
蔺如超望了一圈这满满一桌子的早点,突然有点食不下咽,转眸盯着那套在塑料膜里的筷子,又不知是该动还是该谢绝。
就在这时,程亚涛端起那碗飘着葱花的鸡汤面,就往自己这边放,却不想被林园一个眼疾手快的给劈头夺了过来。
“这碗不是给你吃的,要吃自己叫去。”
说完,那满满的一碗面条就光荣的被摆在了学霸的跟前,温柔的连汤都未洒一滴。
好在林园惯会捋他程亚涛的刺毛,在对方即将撩筷子炸毛的一瞬间,转手便将一碟豆面卷放在他的跟前,说道:“你吃这个,前两天不还跟我嘟囔着想它了吗?”
程亚涛本来是想要生气的,可乍一听到这话,便努嘴一乐,捞起筷子低头咬了一口,算是不再计较了。
林园一边嗤鼻着程亚涛的小脾气,一边拿起一只包子,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这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已经开始低头吃饭,蔺如超也觉得突然间有了那么一丢丢的食欲,于是也没再客气,先是对着林园道了声谢,便开始吃着眼前这碗热汤面。
许是三个人真的很饿,又或者是青春期中二不过,一个赛一个的能吃,起先蔺如超还不大好意思,但架不住林园左塞一个又添一个,跟前的碟子里食物就没断过,直到最后,林园又去拿了三盘包子外加两碗紫菜馄饨,这才算是吃了个满足。
待三人放下筷子,包子店里的吃客也走的差不多了,荀奶奶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笑着对他们仨说道:“怎么跟小猪一样,吃这么多不撑啊?”
程亚涛抽出纸巾,一边擦手一边说道:“反正又不是我花钱,不吃白不吃!”
蔺如超默默的松了一口饱腹的气,鼻头蒙着一层晶莹的水珠,显然撑的不轻。
好久没这么敞开肚皮吃饭了,林园有些狼狈的捧着肚子,哼哼唧唧的,“某人在吃冤家呢!”
荀奶奶宠溺的对着他们一笑,继续忙活自己的去了。
三人又坐了能有十来分钟,消化消化食,然后林园便起身去付了钱,三个人一前一后的爬出了包子店。
一顿热乎的食物下了肚,此时站在这冰天雪地之下,谁也没感觉到冷,反而觉得这不冷不热的温度很是舒服。
程亚涛依旧端着他那高冷又吃人的姿态自顾自的往前走,而林园则两步三步一回头,有些担忧的望着一瘸一拐的蔺如超。
“那个,你今早换药了吗?”林园突然发问道。
蔺如超将眼睛从地砖上抬起,对她说:“还没呢!”
“要不我再送你去趟卫生所?”林园听他这么一说,就越发担心着他腿上的伤口,遂转身走了回来,立在他的身边伸手准备要扶,“白天有面包车可以坐,去的能快点儿。”
蔺如超有些抗拒的躲开了林园的触碰,说道:“不用了,我回去自己弄就好。”
林园尴尬的将手掌在外套上搓了搓,释然道:“好吧!那你一个人注意点儿,认真看脚下的路,实在太累就停下休息会儿,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唉?”
拔高的一声惊叫,在寒冬的早上回荡的格外响。
不知何时,程亚涛去而又返,反手一个锁喉就把林园的半颗脑袋夹进了臂弯里,猛一使力,将她拖起便走。
“哪那么多废话,你还想着把他送回家啊?”程亚涛活像拖着个不住挣扎的小鸡仔,满脸大写着我很不爽四个字,施力的劲儿一个没搂住,勒的林园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翻了好几个白眼。
蔺如超稍稍站直了身子,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林园,还在不住的向他乱比划,这乱七八糟的肢体动作,也不知是在继续未完的嘱咐,还是单纯被勒的不轻,无意识的乱蹬乱刨,张牙舞爪的。
总之,那画面很富有喜感。
林园就这么被程亚涛半胁迫半搂着的拐了一个弯,从正街下到了副街,蔺如超伫立在原地,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们消失的街角笑了一下,随即便转过身向着杨彩凤的家走去。却不想这才走到一半,便看到一个醉熏熏的男人浑身是血的摊在马路牙子上,眼窝紧闭,鼻梁有伤,也不知是失血昏迷还是单纯的醉酒睡了过去。
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有背着书包上补习班的,骑着电动车赶去加班的,拖着小车出来买菜的,还有单纯没事干出来乱溜达的。
就算街上的人络绎不绝的忙碌着,可凡是经过他身边的人,都自动开启了屏蔽模式,仿佛这血葫芦般的老男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蔺如超自己就是个伤兵,本来还不想多管闲事,可当吃饭的热乎劲儿消耗殆尽之后,无边的寒冷便继续缠在身上作妖,他又开始收敛不住那操心烂肺子的优良传统,一瘸一拐的向着那人蹦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