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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好大一口锅 ...

  •   果不其然!

      率先走进六班的蔺如超果然没有得来老李的咒骂,只是简短的问明了原由就放他进去了。

      可是到了林园的时候,老李竟然真的连原由都没有询问,直接一个眼神杀就把她定死在了走廊上,灰溜溜的挂着书包,低眉顺眼的面门思过。

      好不容易熬完了老李的两节大课,课间休息的时候各班的学生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去往走廊尽头上厕所,有些好事的就冲林园站立的方向挤眉弄眼,不知道的还以为青春期缺了钙,抽筋抽到赛脸。

      老李惯是会数落林园,不过今天许是心情不大清朗,扣扣搜搜的丢了几句不学无术,一脑门浆糊,将来老爷们孬,孩子淘,兜里没有半个毛,就让她滚进去了。

      挨了一通数落,林园心情甚好,走路带风的晃进了教室。

      放下书包掏出笔袋,前排的宋薇反手递过来一张数学卷子,背对着她说道:“这是今天的晚自习测验,老李说,明天按照这个成绩排一遍座位。”

      林园接过卷子说道:“那也不用把我算进去啊,我向来都是坚守最后一排,充其量运气爆棚,蒙个六分出来,沾沾倒竖第二的光。”

      宋薇只负责传卷子,并不很是喜欢跟林园多说一句话,于是掏出手机一顿高深的划拉。

      进了班级,刚刚还一起同仇敌忾的林园与蔺如超,就自动变成了没说过三两句话的陌生人,她发她的呆,他写他的卷子,只是偶尔累了抬起头,会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撞在一起。

      因着第二节大课是语文,惯于喜欢陈词滥调的小孟老师又声情并茂的托了能有十几分钟,等六班走出教室的时候,教学楼里基本没什么人了。

      住校的狂奔着涌向校外的小饭馆,走读的磨磨唧唧的推着车向着大门口滑,而林园则奇迹般的跟蔺如超步调一致,向着农贸市场而去。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过话,自顾自的行走着,直到进了菜市场,学霸才开始望着乌泱泱脏乱的市场皱着鼻子犯了难。

      林园从摊位的中心过道走到姜溪的身后,脆生生的喊道:“妈,我放学了。”

      姜溪正蹲在地上择着一些蔫头耷脑的韭菜,听到林园的叫声,仰起头笑道:“我带了饭,你先吃吧!”

      “嗯!”

      林园搬过一张吱扭作响的小马扎坐了下来,随手将案台底下的保温饭盒掏了出来,掀开盖子闷头吃饭。

      今天的菜是蒜泥拌茄子,青椒炒蛋,主食是两个拳头大小的馒头。

      姜溪做菜喜欢清淡,是以林园吃起来没什么太大的胃口,她现在无比的想有一碟子酱菜或者辣酱,拯救拯救她淡出鸟来的味蕾。

      就在林园低头边啃着馒头边刷手机的时候,蔺如超提着一些冻货走了过来。

      与外祖母相处的第一个清晨,蔺如超就气的掀了没有早餐的桌子。

      本来一老一少十几年没见过面,谈不上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但是因为母亲的关系,外祖母杨彩凤很是厌恶蔺如超,非但在大清早的指桑骂槐,还说这个家就没有他吃饭的地方,让他滚出去自己解决。

      蔺如超被像垃圾一样丢来丢去了七八年,什么难听的话,什么刺骨的虐待没经历过?可他越是端着涵养不想跟这个可怜的老太太计较,杨彩凤便越是得寸进尺,最后竟高声叫骂着让他交伙食费,天天买菜买米才可以进门。

      蔺如超这半辈子啥都缺,就是不缺钱,就冲他那个一个月生活费能给到几十万的散财爹,天天给杨彩凤的餐桌上摆上一个米其林三星都没问题,可是他不喜欢这种颐指气使的威胁,他生来就没欠过任何人的,包括这个挂了外祖母名头的老杨太太。

      在这种脏乱差的菜市场溜达了一圈,海鲜只有冻的,青菜只有蔫的,肉只有肥的,就连速食的东西都透着无比的廉价感,而且价钱绝对跟不上品质。

      蔺如超避如蛇蝎的逛了一圈,一转眼就见到了林园在案台下小口小口的啃着馒头,脑袋低下摆了些什么菜他也看不清楚。

      本来是打算就此走过去,装作看不见,不巧姜溪刚刚择好了一捧韭菜,正一边摆着一边甜丝丝的对着茫然的蔺如超说道:“买菜嘛?刚择的韭菜,回家洗洗就能吃了。”

      蔺如超还尚不在状态,乍一听到耳旁有人说话,就顿住了脚步,盯着姜溪看。

      姜溪虽然年逾五十,但是五官却有着西方人的深邃与惊艳,只是衣服穿的很是返旧与过时,花白的头发,疲惫的脸色,无时不透着一股子懦弱的谨慎感。

      曾经在那个繁华的大都市,蔺如超每天接触的人都是衣着光鲜,十指卓素,再不济也是小有成就的个体户,像这种姿色不错却心甘情愿窝在这里卖菜的女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不买点吗?我择的很干净的,用水一冲就能炒菜吃了。”

      姜溪只有在介绍菜品的时候才会笑,其余的时候她都跟丢了魂一样,不知道在困苦些什么。

      “好,都给我包起来吧!”蔺如超顺着姜溪说道。

      “我来吧妈。”林园说完就将馒头叼在了嘴里,然后起身拽过一枚塑料袋,准备去装那些油碧的韭菜。

      林园不动还好,她乍一站起来,蔺如超便仿佛被揪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尾巴似的,猛的向后退了一步。

      “哎呦!我说小伙子你看着点道,差点没踩到我。”

      一位经过的男子很是不满的冲着蔺如超的后背嘟囔了一句,然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林园衔着馒头,站在案台背后掀眉看人的样子冷的像条护食的狗。

      装好了韭菜又称了重,林园抬手比划了一个拳头,然后又竖了个二。

      蔺如超心领神会的递过去一把毛票,全是一块的。

      将这一把毛票毫不客气的摊在案台上,有纸币有钢镚,林园挑挑拣拣,拿了十二张看起来顺眼的,其余的都还给了蔺如超。

      蔺如超接过钱,没有一刻停留转身便走,快速的好像脚底塞了两只风火轮。

      林园继续滚回去吃饭,姜溪则望着蔺如超的背影,说道:“这孩子长的真像杜蕊。”

      “杜蕊是谁啊?”林园嚼着馒头问道。

      “杜蕊是你杨奶奶的小闺女,很早之前就嫁出去了,听说找了个男人是潜力股,两口子在外面挣了不少钱,早些年你杨奶奶还有她的儿子们都沾了不少杜蕊的光,只是这几年不知道怎么了,杜蕊再没打过钱来,听说出国去了。”姜溪哀叹道。

      “不能吧!”林园说道:“出国还不带着儿子去呀?我觉得是离婚了吧!要不就是跑喽!”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姜溪嗔怪道:“家大业大的,就是离婚也得给个说话,再说了,就是跑了也不该不跟家里联系。”

      “您又知道了!别人家的事,我们还是少猜为妙,就杨彩凤那个泼辣劲儿,知道有人背后议论她们家,还不闹上门去掀了人家的房顶。”

      姜溪看着女儿挤眉弄眼的揶揄样子,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一旁的水龙头下洗手去了。

      蔺如超提着十几个塑料袋进门的时候,他的那些压根没见过一次面的舅舅们集体拖家带口的到了场,正围坐在茶几前磕着瓜子喝着茶水,一旁的老旧电视机发出声嘶力竭的广告推销声。

      杨彩凤窝在摇椅上拿浑浊的老眼横了蔺如超一眼,随后说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全家都等着你做饭呢!”

      蔺如超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蓦地笑了,一言不发的提着食材进了杂乱不堪的厨房。

      “真是跟蔺羽一个德行,一点痛快的眼力价都没有。”杨彩凤气哼哼的说道。

      “妈!他都十七啦,您少跟他撒气,万一哪一天给他气跑了,我们上哪指望钱去。”杜建国小声的规劝道。

      “他还有脸跑?”杨彩凤忽然来了精神,急吼吼的叫道:“自从杜蕊死了,他就是个没人要的垃圾,当初爷爷奶奶再是疼他,蔺羽再是宠他,还不都被那个狐狸精生的崽子比了下去。人家当初是没生下个种,所以他才是太子爷,如今正宫都换人了,他是个毛呀他。”

      二舅妈接话道:“唉呀!想想小蕊就可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争强好胜了一辈子,结果却为她人做了嫁衣。那么大个集团公司,当初可都是靠着小蕊一杯一杯喝出来的,现在可倒好,红颜薄命啊!”

      蔺如超站在厨房里,耳听着客厅里对她亡母的悲愤与生父的咒骂,眼前堆叠在一起的瓶瓶罐罐他真是一个都不知道用途,不过既然这一大家子这么想吃他亲手做的饭,那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露一手,就算是晚辈对长辈们应尽的孝道吧!

      这么一想,蔺如超就释然了许多,会不会做饭是一回事,好不好吃又是另一回事,做出来就是好事。

      于是他将厨房的门关好,随手在阳台里翻找起锅具来。

      杨彩凤这个人最喜欢逮着一件事滔滔不竭的咒骂,有时候还会声泪俱下的哭诉这世道的不公,毕竟她的丈夫刚一退休,还没拿上两个月的养老金就驾鹤西游了,剩下她这么个坐吃等死的老太太见天的独守空房,儿子女儿还都没一个省心的,见天的不着一面,见了面也是来要个块八毛的买菜钱。

      “我跟你们说,当初我就不同意小蕊去南方,可她偏偏要去,说什么南方比北方有发展的空间,能挣大钱。可结果呢?”杨彩凤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道:“这才几年啊!就被蔺羽那个王八蛋忽悠的将公司交了出去,紧接着小三就蹬了门,狗男女硬逼着小蕊去死呀!”

      “呜呜呜呜......,我苦命的闺女呀!”

      杨彩凤这一哭,众人许是想到了这亲妹子在世的时候,自己是有多么的风光,在看看现如今的处境,强烈的落差感让他们都很是心生抱怨,遂一个个咬牙启齿的咒骂起蔺羽来。

      “要我说,咱们就不能忍气吞声的,就应该全家去公司闹上去,再不济也要蔺羽拿一半的股权出来,本来这公司就有小蕊的一半。”

      “就是的呀!每年就给妈几万块的养老钱,也不说给我们换栋大一点的房子。整天捧着那个狐狸精和生的狗崽子吃香的喝辣的,现在连小蕊的儿子都撵了出来,真是狼心狗肺,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就是......”

      “就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喝了三回残茶,盘子里的瓜子也吃的没剩了多少。这时一阵怪异的味道飘进了客厅,蓦地将杨彩凤的抽噎顶了回去。

      只见蔺如超的三舅杜建华捂着鼻子,嫌弃道:“这什么味儿呀!厕所炸了吗?”

      杜建国也捂着鼻子往厕所看了一眼,随后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个健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向着厨房冲去。

      猛的一拉开厨房的大门,焦臭的味道简直堪比曝尸现场。

      只见雾气茫茫的灶台上架着一口老一辈平房里才会见到的大黑铁锅,乌漆嘛黑的汤汁里陈着一些未曾清洗的海鲜肉类,寥寥的几颗能瞧的清全貌的蔬菜已经绵软的像滩淤泥,更加惊悚的是,灶台旁那些调料罐子都光荣的空了肚。

      先前那些刺鼻的臭味,就是从这口还在沸腾的铁锅里发出的,刚才在客厅里尚不能忍受,现在直接跟杜建国来个面对面亲密接触,顿时熏的他呕吐了起来。

      见他扶着门框吐了,一帮子舅舅舅妈都捂着鼻子走上前来。挤挤插插的翘着脚往厨房里看。

      “嚯......!好大一口锅呀!”三舅妈辣着眼睛的说道。

      “呕......!”

      杜建国好一顿呕吐,才缓和了鼻管子里充斥的恶臭,回头说道:“蔺如超那小子呢?怎么锅烧着,人没了?”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大眼瞪小眼的说道:“对哇!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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