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遗梦（下部）》雪夜抚弦人

34、心死

　　醒来，眼前是暗紫的罗帐勾起，白色的纱缦轻飞，好熟悉。这里，是哪里？
　　她以为自己醒来会迷茫会恍惚，会不相信军臣已死的事实，但，她却异常的清醒，清醒的能清楚感觉到心中冰冷的痛。那双含着柔情的幽深的眸，那抹欣慰而淡极的笑，就这样消失了，从此不复见。
　　泪，又落下，滴在白色的绒毯上，一圈圈的晕开。
　　“还在想他？”一道淡冷的声音响起，听到声音，心一痛，他终于来了吗？
　　“你怎么在这里？”抬头望向他，冰隐的神色是淡淡的冷漠。
　　“这里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他挑了挑眉，平淡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是了，想起刚才熟悉的感觉，看着四周，原来是他的房间，摩邪堡中他的卧寝。
　　“他呢？”声音涩的暗哑。想起军臣，心又是碎裂般的痛。
　　半天没有回应，当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时，他却已开口，语气冰冷，
　　“死了。”
　　“我知道他死了，你不用提醒我。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他的尸体呢，他的尸体呢？”突然一阵激动，冰隐控制不住自己的朝摩邪傲大喊着。她还有好多话要对军臣说，有好多好多话……
　　“呵，我怎么知道？也许被刘彻扔进哪个乱葬岗了，啧，可怜，匈奴的单于竟是这样的死法。”看着她的激动，他压抑的怒气突升，极残忍极冷酷的讥讽着。
　　“你—，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心中又伤又痛，她气颤着手指着外面。
　　摩邪傲咬了咬牙，气怒的就要拂袖离去，冰隐脑海里却是突然闪过什么，心口一痛，泪差点就要落下，声音已是哽咽，
　　“等等，你怎么把我掳来这里的，你从宫中，呵，你一直在宫中，是不是，你—” 害怕与绝望堵着心口，一抹悲涩泛上心头。
　　“回答我，军臣来之前，你就一直在汉宫，是不是，是不是？”见他半天未应，神色复杂，她悲痛的看着他，凄涩的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原来心碎了还是会觉得痛。他的答案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不重要了……
　　“是。”他终于回答，望着她，复杂的神情充满矛盾的挣扎。
　　他在后悔吗，他，可有后悔过？
　　“呵，呵呵……”冰隐突然吐出一口血，满目凄怆的狂笑着，汉宫的一切，他从始至终都在看着，冷漠的看着那一切，这便是无情吧，他的无情，她终于见到了，无情的让她心寒如冰。
　　看着她嘴边鲜红的血，他的心一纠，一股疼痛拧在心里，漫延全身，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吗？你让我连恨你的力气也没有了。”她轻轻的开口，幽幽的不知望着何处，一滴泪落下，神色已是恍惚。
　　心若死了，还会痛吗？为军臣，她心已碎，为他，她破碎的心就此死去。
　　“不，我会让你恨我的，我知道你再也不可能爱上我了，若注定不爱，我便让你恨。”看着她仿若一片破败的枯叶，刹那间被掏空了所有的气力，只剩空壳，脆弱的似随时就会凋落。他的心狠狠一震，针扎般的疼，撕裂般的痛，抱着绝望的想让她恨他，仿佛只有她恨他，才能让他觉得她还在他身边，没有消失。
　　“你知道？从你决定再一次利用我伤害我开始，你就知道了是吗？”曾经，他对她说过，不再利用她，不再伤害她，不再让她伤心，曾经，原来曾经到头来只是一场梦，虚幻的梦，她自己幻想的真实的梦，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自欺欺人的至今不愿梦醒，只是逃避。
　　看着她的木然，她渐渐死寂的眼神，他突然前所未有的害怕，害怕她真的会在瞬间从他眼前消失，无可阻止的凭空消失，就像上次在拘弥的大漠，她被风卷走，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却无力的抓不住留不住亦挽回不了。不，他不能承受再一次的失去。
　　“我只知道，今生，你只能爱上我一个，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今生今世，你休想再从我身边逃走，休想再—，离开我！”心中的害怕和绝望让他愤怒的咆哮着。不要离开他，不要……他在心中无力的呐喊着。
　　他心中的脆弱谁又能懂，她可知，她可懂？
　　看着她的脸苍白的近乎透明，徒劳的伸手想抓住她似乎快要消失的身影，却什么也抓不住，伸在半空的手无力的垂下，他输了，在感情上，他真的输了。
　　寂然的转身离去，留下满室的冰凉。
　　即使拥有江山坐稳江山又怎样，为了一个江山，赔掉她，真的值得吗？
　　江山虚华如浮，感情却真实的能痛入骨髓，他真的没有后悔过吗？真的没有吗？
　　他，后悔过，现在，已经后悔……
　　何谓刻骨铭心，他真的感受到了，只是，一切已迟。
　　“而今生，我爱的却只有军臣了。”她低低的说着，声若游丝。
　　恨的一个也没有了，曾经恨过，现在却连恨也没力气作到了，她好累，好累，心好累……
　　心的距离在两人间，悄悄的越来越远，再也回不到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