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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西楼 ...

  •   “孽子啊……”张朔从瑞王府出来,坐在回府的轿子里,幽幽的一句长叹飘出马车外,任人听了去。一回府便有气无力地指着张持煜住的南院,只一句“给老夫打……”

      府里的家丁们甚是熟练地抄起了库房里的手臂粗的长棍,追着自家小少爷从前庭打到后花园,真是鸡飞狗跳惨叫连连。

      “说,伤到李秩,当真是无心之举?”

      张持煜跪在书房被打得头晕眼花,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老丞相坐在案后扶着额,疲态尽显。

      张持煜撇了撇嘴,回道:“当然不是有意的,我和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打他干嘛……”

      小少爷这理直气壮的,若不是张朔从李秩那里听明了前前后后,怕就要信了。

      “你少跟老子放屁!太尉府的事情与你何干?你从中作什么梗!”

      “冤枉死人了!谁知道太尉府的什么破事!”张持煜梗着脖子嚷得更大声,“是他先来挑衅我的!”

      张持煜这一招模糊重点转移话题在张朔这里是万万行不通的,张朔席地坐在案后掷地有声地说了个“好”字,手中的毛笔当场撂下,“今日李秩之事我信你。日后朝中事关亲王府,只要出现你的名字,我便要李深即刻死。”

      “这次的事儿又跟亲王府还有李深有什么关系!你少往我干干净净的清白之躯泼脏水!”张持煜瞪圆了眼睛当场就要起身,“再者,你一个朝臣你要李深即刻死他就能即刻死?”

      张朔却抬头,面目狠厉,神色清明,哪有半点朝中衰弱浑浊的样子,“你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小少爷气势一下就弱了,坐了回去,声音都低了不少:“人家是亲王世子……”

      “亲王又如何。”老丞相却笑了,和朝中的谦卑判若两人,“没有实权还不是个废人。”

      “他还是皇上的亲侄子……”

      “皇上有十几个亲侄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杀人是犯法的……”

      “哦?你和我说法?”老丞相又笑了,“莫不是忘了你老子我是从廷尉走到的三公。”

      廷尉,九卿之一,掌审判,主管诏狱和律令,是为中央最高司法审判。

      “再者,杀人者偿命。可杀人的又不是我张朔,自有人去偿命。”案席后的老丞相,满头白发已是花甲之年,可此时面上可没有半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慈祥之态,唯有狠相毕露。

      “你和李深两人怎么胡闹,交情多深,我不管。”老丞相又笑了,敛去了面上的狠厉,“但亲王府,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干涉。你自己明白原因,我不再多说。”

      “而如今敬亲王自寻死路,你上赶着一起便自己去,让我日后白发人送你黑发人也无妨。只不过,莫要拖我府中上上下下一百三十六口。”

      在外儒雅和蔼的老丞相在自己的书房里面对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却没有半点谦卑,满口都是大逆不道之词。张持煜听完一句话没说,翻着白眼拍着膝盖上的灰出去了。

      父慈子孝父慈子孝。

      “爷!”寻宝穿得光鲜整洁,远远地便从院外小跑而来,满面红光地冲着庭院子里正躺在长塌上搂着美人儿晒月亮赏荷花的小少爷咋咋唬唬地喊道:“月西楼来了一拨新人儿!”

      在家躺了三天的张持煜一听便坐起了身,也不管怀里的香软玉,亮着眼睛道:“真的?快扶爷起来,爷还能再战几年!”

      寻宝此时已经跑到他身前,连忙伸手扶道:“小的听绿萼说的,他们家主儿已经去了。”

      “什么!”这话让张持煜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也不管自己的小厮又跑去找人家的丫鬟玩,痛心疾首地怒道:“李深这个狗孙子竟然趁着我被禁足的功夫自己去快活,吱都不吱一声,他妹的!还是不是有福同享的好兄弟了?”

      李深,便是方才张朔口中的世子殿下,张持煜的狐朋狗友之一,最臭味相投的一个,能看见他就一定能看见张持煜,能看见张持煜就一定能看见他,敬亲王府的独子,皇帝的亲侄儿,鬼见愁低配版。

      虽然在张朔口中的被说得轻蔑,但是亲王,是亚天子一等,当朝就这么一位,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李敬十五岁便领兵征战,新帝登基前的十几年里在边疆立下大大小小无数战功。只可惜后来在战役中废了一双腿,自此常年于城外寒鸦寺内疗养,不问世事。

      当年李敬时常在外领兵,而张朔忙于朝堂厮杀,也没时间管张持煜。于是这两人一个太傅独子,一个王府世子,整日疯玩,就差没把京都给撅个底儿朝天,关系是铁打的好。

      可如今张持煜听闻李深罔顾虚假兄弟情独享人生,哪里还有什么手足情份,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当即撂下长塌上的美人儿直奔院外朝花街而去,气势汹汹健步如飞。

      寻宝在后面追得紧,喊道:“爷!走院墙!大门偏门老爷都让人守住了!”

      禁足这东西对于张持煜来说区别就在于,他不能光明正大地去玩了。划重点,光明正大。毕竟这皇上才下的话,若是被人看见他在府外晃,直接押进地牢,完全不商量的。张持煜也怕啊,可是难不倒他。不是他自诩,京都所有的赌场窑子酒楼,但凡是说得出名号的,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后门,没有他翻不进去的院墙。

      月西楼不是京都最大的花楼,但却是年轻的达官贵人们最常来的。档次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胜在姑娘水灵会来事儿,也会玩儿,小倌儿也各有模样,好什么口的在这儿都能寻着对味儿的。

      年轻人嘛,可不就喜欢新鲜玩意儿,所以月西楼在京都这条花街是有一席之地的。

      这地儿张持煜熟啊,每月不来个十几来回也来个七八回的,闭着眼睛都能从那几个隐蔽的后门摸进姑娘们的屋子。

      亲王世子李深生的一副好皮相,一双凤眼笑意盈盈柔情似水的,端的是个翩翩公子,令人感慨不愧是敬王府的世子殿下,与生俱来的贵气简直就是血统压制,比起张持煜那粗俗的纨绔模样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前提是别开口说话。

      闭嘴是贵人,开口是地痞。

      “我操!张持煜你他妈不是在禁足吗!又爬院墙溜出来了?”二楼雅间里搂着美人们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世子殿下当真是眨眼间便破功,方才苦心经营的形象在望向窗口时轰然坍塌。只见窗外的张持煜正手脚并用凶神恶煞地朝里爬:“去你妈的李深,兄弟没得做了,今天他娘的干死你!”

      “别啊好兄弟,漂亮的我都给你留着呢!”

      “少他娘的放屁,信你个鬼!”

      雅间里自是一番你追我躲的兄弟反目拧作一团不提,姑娘们美人如画,或娇媚或温婉地依坐在幺幺身旁说说笑笑,早已习惯这种闹剧。

      月西楼二楼一圈都是雅间,那边窗外的花街灯火阑珊,这边推开琉璃的屏风便能看见楼下大堂,莺莺燕燕歌舞升平的。来客们锦衣丝履好生贵气,老鸨子穿金戴银笑得像朵花儿。鎏金的瑞兽香炉在角落的帘幕里香烟缭绕,燃得都是些助人兴致的玩意儿。今日的头牌在剔透的珠帘后掌琴,珠帘前美人儿环绕衣袂飘飘。

      真是人间美景尽收眼底。

      张持煜倚在美人怀里劈开腿毫无坐相,喝着递到嘴边的果酒心情舒畅,正眯着眼听幺幺的小曲儿呢,无意间瞥见楼下角落里见不得人的勾当。

      “哎,李深,你看,那是不是楼里新来的美人儿?”楼下拐角处一高挑的青衣美人正被几人纠缠着不放,身旁的小厮瘦瘦弱弱拉不上手。

      张持煜看不清对方的面貌,但就身形来说,直觉是个妙人儿,可怜兮兮的被围堵在角落里躲闪不得。

      世子殿下正朝美人胸前衣襟里塞银子,甚是风流。听张持煜一说,便往楼下看去,眯着眼看了个半天也没看清,“这我哪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叫她们来呢你就扑上来了。你自己下去看呗。”

      “我他娘的不是被禁足了吗!这要是下去被哪个孙子看见告我一状,你就大牢里见老子吧!”小少爷当场就扔了个酒杯过去,险些砸到世子殿下头上。

      “我告诉你,冲冠一怒为红颜,大牢算什么,我要是你,我就下去看个明白,死也死个明白。”李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撺掇道:“大不了爷到时候把圣上赏我老头的御药偷来给你抹屁股!怕什么,就是干,你张持煜怕过谁!”

      这世上啊,有的人是有色心没色胆,有的人是有色心也有色胆。反正张持煜是拍着屁股下去了,李深在后边儿笑得看不见眼底,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生怕错过什么热闹。

      他和张持煜穿开裆裤时就认识,能不知道这人的性格,怂是不可能怂的,那肯定是下去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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