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给我三天光明》MathG

7、今天是尾随的一天

　　“喂，你终于想起我来了。”梁远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来。

　　徐笙整个人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在和梁远打电话：“扯……我不是前几天也和你出去了吗。”

　　“前几天？大哥，那都好几个几十天了好吗？怎么，有事儿？”

　　“哎哎，你还记得之前咱们去那疗养院看见的那个男孩儿么？”

　　“咋了？”

　　“他在我们学校！”

　　“哦……”梁远那边吃着东西，还在做他自己的作业。

　　“你就不觉得惊讶吗？而且他说他不认识我！”徐笙义愤填膺地指责。

　　“哦……那可能是忘了吧。”

　　“等等，这很正常？”徐笙迷惑不解。

　　“这不正常？你打电话就为这事儿？那我……”

　　“等会……这不才一年多，难道我又变帅了？”

　　梁远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全喷画上：“你想多了……不是，人家认不认识你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不就个萍水相逢而已，本来就你俩也没啥太多的接触啊，你俩说过的话用一双手差不多也能数过来了，不用在意吧，是你太敏感啦！”

　　“我没吧……”徐笙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吧，但是好像认识的别的朋友也没太上心，这是怎么回事……

　　“这点破事儿，不要打扰我作画！”梁远吃完了最后一口，义正言辞地说到。

　　“哎哎，还有一个事儿，乐仪怎么跑我们这边了，我一直想问好几次都给忘了……”

　　“她啊……”徐笙听见梁远那边一阵窸窣的声音，“好像听说家里做生意出了点问题，供不了她读美院了……她又难为你了？”

　　“哦……那倒没，就每次看见我就跟没看见似的……我好歹也是个数学课代表，每次去收作业感觉跟去拜神似的……唉，不说了，一会要去医院帮我妈取药。”

　　“阿姨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体内激素分泌……简短截说吧，更年期我觉得就是，我爸还非让去看中医，调理……”徐笙说着就撇嘴。

　　“你爸真是模范好老公啊！要我说，就得找这种男人。”

　　“你找吧！真是的你是在艺术生里面待时间长了吗？”徐笙说完了没等梁远骂他就赶紧把电话挂了。

　　现在已经快入夏了，徐笙随便拿了件长衫就换上出门了，没骑车，坐了公交。天气挺闷的，一路上又有点昏昏欲睡，然后他就真的睡着了，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刚坐过一站，就丧着脸下了车，这车好长时间才来一班，算了不等了，直接走回去吧。

　　他好不容易从窗口拿完药，都四点多了，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他去取了个一次性的纸杯接了点水。那个饮水机正好在墙往里凹进去一块的地方，所以一般站在那儿别人都看不到。

　　徐笙站在那儿靠着墙喝了几口水，就看见萧眠了，他还是一个人，单薄地像个影子，跟在前面的人后面等着拿药。这回徐笙学聪明了，他不上去叫人了，反正还有时间，他就偷偷地窝在那儿等他拿完药准备尾随他。

　　等萧眠拿完药，徐笙就傻眼了，这么一大堆药……得吃好几年吧。但也不容他多想，他只能赶紧跟过去。

　　今天萧眠没有坐车来，他是自己走着来的，所以也得自己走着回去。塑料袋把手心勒的发红，他默默地换了另一只手。他自然是想不到后面有个人在跟着他的，其实他也没注意到什么别的，徐笙跟着他七拐八绕的也不知道自己走哪儿去了，半路想放弃来着，但是想想自己反正都已经跟到不认路了，不跟出个啥结果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可能每一天都是那么的相同，在时间的汪洋大海里，顶多掀起一个个小浪花儿。在今天，这个春夏之交的线上，也许又有一些什么样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了，即使当事人并不知情。

　　当萧眠七拐八绕地走的时候，他途径了一家酒吧，酒吧门口有一撮人，晃晃悠悠、烟雾缭绕。萧眠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他根本没有仔细去看那些人，结果在他刚要过去的时候，一个人被同伴推了出来，正好撞到了他身上，他被这股劲撞到了墙上，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索性药没有掉出来。

　　萧眠正要低头去捡，就看到好几双腿冲他过来了，他兀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学霸么？上次挨那一拳好了？还是说真把学霸打坏了，得这么多药养着？嗯？”

　　萧眠不想理他，还是自己去拿药。

　　小八一脚踩在塑料袋提手上，目露凶光地看着萧眠：“在学校我们还不能把你怎么样，今天可是在这儿遇着了，你想跑也跑不了了。”

　　“你想怎么样？”

　　小八和身后几个人哈哈了几声：“我们也没想怎么样，就是看看学霸有多经打，多抗揍呗。”几个人一点一点地向萧眠逼近。

　　正在此时一只狗蹒跚地走了过来，横到了两拨人中间，对着地上的瓶子闻来闻去，又抬头去先瞅瞅面无血色的萧眠，又瞅瞅另一边的几个人，然后一屁股坐在那儿不挪窝了。它不挪窝，萧眠趁机会把袋子捡了起来，但这个时候他还是跑不了，周围的人几步就能追上他。

　　“哪儿来的死狗！滚开！”小八一脚踹在狗身上，就听见那狗嗷的叫了一嗓子。

　　身后有人推他：“这狗不会有主儿吧？”

　　“怕什么？有主怎么了？”没成想这时候，那狗站起来冲着他就去了，在几个人之间横冲直撞的，把一群人搅和的一团乱，就在这时，萧眠感到有个人拽住了他的手腕，低声说了一句：“快跑。”就拖着他往别的地方跑，那群人好不容易摆脱了那条狗，就看见有人拽着萧眠要走。

　　“小样儿！敢耍老子？”小八四处看了看随手拿了个酒瓶就往远处扔。

　　徐笙正拽着跑呢，可巧他这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个酒瓶子冲着他们来了，他赶紧往后一退，整个人挡在萧眠后面，他当时想的是，萧眠这小身板一看就不经砸。

　　“哼……”萧眠突然被推到前面又听见后面一声闷哼杂和着碎玻璃的声音，他就惊恐地转了过来。徐笙直接趁他愣神就有跑到了前面接着跑，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看后面没什么人追了才停下来。

　　徐笙一停下来，就愣住了：“这哪儿啊？”他没注意到自己还死命拽着萧眠的手腕不放。

　　萧眠一把把手腕抽出来又马上把袖子捋下去：“不知道。你没事吧？”

　　“啥？哦！疼死我了……我还寻思我挺经打的，看了平时我爸妈打我还真没怎么使劲！”徐笙伸手往后面摸，现在倒是摸不出什么来，不过估计之后要肿。

　　“我看看。”

　　“啥，啥……”

　　“你把衣服撩起来我看看。”萧眠的脸有点发红，徐笙当时理解为跑了这么久跑的。

　　“哦哦……诶，你不是不认识我么？我为什么还要掀衣服给你看啊……”徐笙忍着疼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儿。

　　萧眠有点不耐烦，要直接动手。

　　“不行不行，我们都不认识，小心我告你非礼啊！”徐笙往后一躲，后背又撞在墙上了，疼的他嘶了一声。

　　“……你幼稚死了。”

　　“你认不认识我？”

　　“你真的特别幼稚你知道么？没人告诉过你么？”

　　“那你认不认识我？”

　　“……认识。”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干嘛非要骗我呢？”

　　“……觉得你太幼稚认识了跌份。”

　　“……”

　　萧眠轻轻撩开萧眠的衣服，背后已经青紫了一小片了，他把衣服放下，低着头在自己那一大堆药里面翻找，最后找到一瓶碘酒，他涂在手上轻轻地往徐笙背后揉。

　　徐笙感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碰到了他的后背，又闻到气味了就回头来看。

　　“别乱动。”

　　徐笙转过去，自顾自地说着：“你都买的什么啊？那么多……连碘酒都有。”一边又呲牙咧嘴的但是也不敢嫌疼。

　　“大傻子。”萧眠评论道。

　　“嘿嘿，我感觉你现在和大人似的，真奇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会不好意思呢……哎呀，疼疼疼！你下手轻点……”

　　萧眠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徐笙的衣服放了下来。

　　“弄完了，你走吧。”

　　“往哪儿走啊……这我都不认路。”

　　“先走出去再说吧。”

　　两个人就胡乱选了一条路一个劲的往外走，走了半天好不容易走到大路上。

　　萧眠说：“对面有个公交站点。”

　　徐笙说：“那你怎么回？”

　　萧眠说：“走着回去，我认得路了。”

　　“你家在哪儿啊？远不远啊？”徐笙四周看看。

　　“不远。”

　　“那好吧，我走了啊，你以后可不要还是装作不认识我啊！”徐笙挥挥手，朝着马路那一边走过去，夕阳洒在他身上，原本身型就高挑的大男孩儿显得更加夺目，就像一幅画一样。有可能徐笙天天自己在画画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觉得他像一幅画吧。

　　萧眠转身就走了，一眼也没有回头看。他板着脸提着一袋子的药回到了“家”里。

　　这算是家么？算吧，好歹有个关心点他的人。

　　“爷爷，我回来了。”

　　“嗯……医生怎么说？”

　　“还是老样子。”

　　“那你早点去休息吧。”

　　自从萧眠被良季从疗养院领走，他就一直住在这里，良季是个小有名气的收藏家，无儿无女的过了一辈子，本来上次是去疗养院看地方的，没想到遇到了萧眠，他一眼就看中这个孩子了，所幸他舅舅那边很好说话，就给直接带回来了。

　　这孩子是真乖，但是也很让人心疼，如果不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萧眠自己回到屋子里，他的房间，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旅馆的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让人以为不是来常住，而只是在这里呆上片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似的。他把一袋子药整整齐齐地放进柜子里，在窗边坐了下来。落地窗，整个屋子里都是今天太阳的最后一口气。他双手环过膝盖，这是他的手腕终于从袖子里露了出来，淡淡的疤和红肿布满了手腕。

　　他埋下头来，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最后变成了有声的抽泣。他就坐在那儿，直到太阳的最后一点温度从他身上离开，一点都没有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