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给我三天光明》MathG

32、另一个家

　　夕阳下，萧眠和一个男青年在路上走，有说有笑的。

　　“我扶你。”男生在一边说。

　　“没事，我有手杖。”萧眠微微笑着转过脸去。

　　男生还是固执地挽着他的胳膊：“别吧？我的手还比不上你的手杖吗？”

　　“那，好吧。”萧眠推脱了一会只好笑着接受了。

　　萧眠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的很长很长。

　　男生说：“去吧，我走了。”

　　萧眠杵在原地，怔了半晌，才乖巧地点点头走进了医院的大门。

　　萧眠乖乖地回了屋子，护士问他：“去哪儿了？”

　　“我去楼下花园转了转，坐了回儿，路我都熟悉，不用担心。”

　　他以为自己只是偷偷出去在附近转转，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只是常言道：常在河边走……

　　“喂！你怎么走路的！往人身上撞！”萧眠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人，忙慌张地道歉。

　　那人看到他手里的手杖，又打量了他几眼，看出他眼睛有问题他便走过去，推了萧眠一把，萧眠惊慌地往后退，却又被手里的手杖绊倒，摔在了地上，手杖从手里滑落了，他又开始在地上摸摸索索地找，这时却又感觉到手腕一疼。

　　“别找了！原来是个瞎子！老子今天刚丢了工作，就碰见你这么个……”那人骂了一句脏话，接着说：“你看看你那样子，半死不活的，大白天还出来晃悠什么！”说完上去又踹了一脚。

　　萧眠看着站在一边的男生，他说：“你怎么不来帮帮我……”

　　那男人看地上的人自言自语着些不知道什么意义的话，觉得身后发凉：“神经病……晦气……”然后自顾自地走了。

　　萧眠摸摸索索地在地上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他看向一旁的男生，男生的脸上都是厌恶和鄙夷，他往前爬了几步，想拽住男生的裤脚，可这个时候，男生后退了一步。

　　他后退了一步？为什么……

　　“你，你来扶我一把好不好？你刚刚还说……还说……”萧眠愣在了原地。

　　“我有什么理由去扶你、管你这么一个……”男生上下打量着他慢慢地说着，扭过了头，大步流星地走了。

　　“徐笙！徐笙，徐笙……你别走，”萧眠带着哭腔，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他也浑然不觉。

　　半天他才从地上站起来，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最后他终于摸到了墙的尽头，茫然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该往那里走了，刚刚的事情把他的脑子都打乱了。

　　“你是谁啊？我看你在这儿站半天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过来。

　　“我，我……”萧眠躲闪着，“我看不见……你，你能帮我回医院吗？我，我一定会感谢你的……”

　　“你，你，”清脆声音的主人笑了，“你这副样子要不要先去我哪儿歇会儿？你看你，衣服上还有个鞋印子呢，你跑这么远，这离医院可不近啦！”

　　“你，你是？”萧眠问。

　　“啊我就是个街边摆摊的呗，卖点烤串和烤冷面什么的，要不要给你弄点？”清脆的声音很慷慨。

　　“啊我，我没带钱……”萧眠急地挥挥手。

　　“哈哈，没事啊，白送你的，费不了几个钱，多给你加个蛋。走，我扶你。”

　　萧眠怔了一下，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他是骗我的，可是骗就骗了吧，随便怎么样我吧……

　　可当那人靠近的时候，一股实实在在地葱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孔，这味道让他感觉自己的脚好像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在地上了。

　　男人摸摸头又说：“你别看我声音是这样，我都三十多了，我姓肖，叫肖连金，要不你叫我老肖就行，我一会给你找个趁手的，比那什么医院那金属的杆子强多了，木头削的，这个看嘛是不太好看，但是木头做的嘛，握在手里手心暖和得很。”

　　萧眠点点头，默默地不说话。

　　“来你坐下，给你倒杯水吧。”肖连金把一杯水塞到他手里。

　　萧眠谢了谢他，低头抿着杯子里的水。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匆忙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卖的多吗今天？”

　　“还不就那样！累死了，那帮小瘪三还跟我这么一个老太婆子抢生意，老肖你给我按按，这，对对，使点劲。”

　　“你是啥老婆子啊，说的我也成大爷了，他们他娘的也就是欺负人！等我下次去收拾他们的。”

　　“行了行了，别按了，孩子快回来了，我先去弄饭。”

　　“再按几下？”

　　“嗯……那就再，再一下吧。”

　　“好嘞，买一送一，两下！”

　　萧眠捧着杯子静静地坐在哪里，就像一个精美但是历经沧桑的雕塑，刚刚喝的水好像流到心里，暖暖的。

　　“嘿嘿，让你等久了！来，尝尝！剩的不多！”肖连金把筷子和一个小碗塞进萧眠的手里。

　　萧眠尝了一口，立即抬起头来笑着说：“好吃。”然后又接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

　　“还没问你叫什么呢？”肖连金坐在一个马扎子上说。

　　“嗯……萧眠，是草字头的那个……”

　　“哦哦！哈我还以为我们能是本家呢！没事儿，音一样也行，小伙子就自己一个人呀？你爸妈呢？”

　　萧眠悄悄地放下手里的碗：“他，他们都，都……不在了。”

　　“呃对不起啊……那你就自己在医院吗？”肖连金有些不好意思。

　　“嗯……”

　　“啊那你……那你……”

　　萧眠突然开口说：“我有个喜欢的人。”

　　“啊那，那很好啊……”肖连金心里却更紧张了，这孩子这样，身边怎么留得住人呢？

　　萧眠继续说：“可是他……他，他……”萧眠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不要我了。”

　　肖连金怔了几秒，随即就又乐呵呵地劝解道：“没事没事，小哥你这么帅，以后肯定能找着合适的，别太伤心难过了，接着吃，接着吃呀！”

　　萧眠顿了顿，好像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也就乖乖地接着往嘴里塞吃的了。

　　“爸妈！我回来啦！”

　　“去去！一身汗，快洗澡去。”

　　那小孩声音听起来像是七八岁的样子，他抱怨者：“爸我们什么时候能搬新房子啊……我不想在那儿洗了。”

　　肖连金一听就急了：“你这孩子，都洗了那么多年了，你咋还……大夏天的，你搬桶水在院子里冲一下得了。”

　　小孩儿就屁颠屁颠地去冲澡了。

　　萧眠听见水哗啦啦地洒在地上，还有小孩子咯咯的笑声，他突然好羡慕，好嫉妒，他宁愿自己住在这么一个破旧的小房子里，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他一点都不怕简陋的房间，他好想和那个孩子说：“你真的很幸福，真的。”

　　“爸爸，这个哥哥是谁啊？”

　　小孩儿神清气爽了之后，才注意到院子中央的萧眠。

　　“是爸爸今天刚认识的朋友，去，叫哥哥。”肖连金又悄悄在孩子耳朵边说了几句什么。

　　小孩就走过来，轻轻地叫了一声：“哥哥好！”

　　“你，你好。”萧眠腼腆地说。

　　“我叫肖翔宇，我今年上二年级，哥哥，很高兴认识你。”小肖拉着萧眠的胳膊，摇了摇说：“哥哥我觉得你长得真好看，像明星！”

　　“我，我……”萧眠脸都红了，扭过脸来，“我长得不好看，我，我看不见……”

　　“没事哥哥，老师说，老天在给你关上一扇窗的时候就会打开一扇门，哥哥你放心，你肯定还会有一扇门的。”

　　肖连金在一边笑了：“你个小兔崽子，我就知道，唉你那嘴啊，不知道遗传了谁了……”

　　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别在那儿阴阳怪气啊！以为我听不见呢！”

　　“遗传我遗传我！”

　　“哥哥，我能，我能摸摸你的脸吗？”肖翔宇兴冲冲地问。

　　萧眠低了头，说：“你想摸就，就摸吧。”

　　“你的脸都脏了，我给你擦擦！”萧眠感觉的有一双小手在他脸上蹭来蹭去，他感觉痒痒的，没忍住笑了出来。

　　“擦干净啦！爸爸，你看，我把哥哥的脸擦干净啦！”肖翔宇指着他“哥哥”的脸和他爸爸炫耀。

　　“嗯！你真棒，萧眠，要不你就在这吃吧？”肖连金说。

　　萧眠一点都不想回去，不想盖那床沾满消毒水气味的被子，不想自己坐在一个屋子里从白天坐到晚上，于是他说：“那就打扰了……”

　　“叔……肖，肖哥，我我之前上，上过高中的，要是以后翔宇有什么……我，我，我能帮的上忙的话……”

　　肖翔宇在一边嚷着：“好啊！哥哥一看以前就学习很好。”

　　肖连金无奈地想，这小孩才这么小就这么看脸了可不好……

　　没有特别做什么菜，炖了土豆芸豆，里面肉丝儿也没有多少，还有一盘拌黄瓜，肖阿姨把菜都给萧眠盛到了一个碗里，米饭也放了些，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又把勺子往肖翔宇那儿一塞。

　　“一会儿哥哥要吃饭的时候，你给哥哥换勺子。”

　　“好啊！”

　　萧眠轻声说了声：“谢谢你们……”

　　这一晚，他吃的特别香，多吃了很多饭，比他从前吃的都多，这对他来说有种家的感觉，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我，我得回去了……”萧眠最后很不好意思地说。

　　“哎呀，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要不今晚你先在这儿凑合一宿？”

　　“不，不了……不打扰了，我，我还得吃药。”萧眠尴尬地说。

　　“哦哦，那行，我送你回去吧。”肖连金随手披了件衣服，带着他出门。

　　一路上，肖连金都在说这说那，和他讲路上都有什么，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他们夫妻俩本来是一个村的，一起到了这里，虽然还是很边缘，但是……已经很满足了。

　　萧眠在旁边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应和几句。

　　“肖，肖哥，”萧眠站在医院门口对他说：“我，我以后能去找你们吗？”

　　“不用，不用！你出来一趟多危险多麻烦啊！我们去看看你吧？我让翔宇来，每周都来，那小子喜欢你喜欢的不行呢！叫什么哥啊，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哈哈叫老肖吧。”肖金莲笑着说。

　　“那……那真的谢谢你们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

　　“别说这些，孩子……你还年轻着呢，”然后他把一根木棍塞到了萧眠手里，“拿着！”

　　“嗯。”萧眠握在手心里，果然觉得很暖和。

　　萧眠一个人摸回了房间，过了一会儿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回来啦？去哪儿了？没找着你。”

　　“我，我在花园转悠了，多坐了一会没上来，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儿，没事儿，下次别回来这么晚了。”护士关上了门。

　　萧眠拿出药往嘴里塞了几片，然后不小心摸到了桌子上的画册。

　　他又哭了，他想起那些可怕的事情来…

　　轻轻的，他舔掉了胳膊上的血，然后摸到了床上，老老实实地躺了上去，闭上眼，闻着消毒水的气味，想起的却是甜甜的土豆香气……他想象出了那一家人的样子，一定是特别温馨的样子，还有翔宇，一定是很可爱的孩子，他的手那么软……

　　脸上带着笑，眼里含着泪，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