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已来》伪夜

3、第 3 章

　　贺璟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半夜，别墅里的人大多都睡着了，房子显得空旷且黑暗。
　　他没开灯，凭着窗户投过来的月光上了楼，走到贺旭房门前，门忽然开了，探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
　　“哥你怎么才回来？”
　　贺旭一直在整理这几天的速写，一忙就忘了时间，直到听到大门口传来的细微声响才发现已经快要到凌晨一点了，不过他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了回来的人身上。
　　他哥很少这么晚回来，晚饭也没回来吃，不知道出去做什么了。
　　实在好奇，于是便打算直接询问贺璟。
　　结果一看他哥，贺旭心里一跳，贺璟脸上有明显的倦容，身上散发的淡淡酒味，衣服也起了褶皱，周身气压也很低，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估计要完。
　　微眯着眼适应了贺旭房里的灯光后，贺璟揉了揉眉心，也没回答贺旭，只是说：“怎么还没睡？”声音中带着点宿醉的微哑以及疲惫。
　　“整理东西就忘了时间。”贺旭老实说。
　　贺璟随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带着点柔和：“下次注意点，去睡吧。”说完就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贺旭微微张大了自己的嘴巴，整个人都蒙了，他哥喝醉酒后这么温柔的吗，没有说教，没有嫌弃，还摸了自己的脑袋。
　　感觉整个世界都玄幻了，话说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贺旭晕乎乎地关上门，熄了灯上床，还真乖乖地闭上眼，不一会就睡着了。
　　连自己刚才想问什么也忘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贺旭醒得挺早，不过没睡好，醒来时头痛欲裂，纯粹只是因为生物钟才恍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贺旭从房间出来觅食时，恰好碰上了同样出来吃早饭的贺璟。
　　对方脸色却是更难看一些，低垂的眼睑下掩着一层厚重的黑眼圈，唇色都显出点苍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睡。
　　贺旭是这么想的，却没有问出口，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刨根问底。
　　两人一同到了餐厅，发现他们爸妈早已在餐桌前享用早餐，贺旭早就饿了，来不及坐下就先拿起一块烧饼咬了一大口。
　　贺母无奈地看着他，让王姨递了一碗豆腐脑给他：“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贺旭倒也没有太狼狈，毕竟多年的家教摆在这里，只是吃得快了点，咽得急了点，等三两下填充了肚子，才端起碗，慢条斯理地继续吃了起来。
　　贺璟在一旁坐着，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喝了一碗豆腐脑，喝在嘴里没味，喝下去却觉得不舒服。
　　他放了碗，听着弟弟笑着插科打诨的声音，慢慢放松了下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眼神逐渐放空。
　　贺旭喝完一碗豆腐脑，额头微微渗出点汗，顺手抽出两张纸擦干脸上的汗：“爸，妈，你们这次可以歇多久啊？”
　　“半个月左右。”贺父回道。
　　“这么久？”贺旭有点意外，想了想道，“我之前不知道你们会回来，约了几个朋友过几天去沐月牧场玩。要不我推了？”
　　“没事儿，你去，之前也看够了，现在不用你陪着了。趁着暑假有时间，就应该多出去走走，涨涨见识，积累阅历，才不至于成为井底之蛙。”贺母笑道。
　　贺旭倒是因着他妈放行得痛快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真不用陪着你们？”
　　贺母豪气地一挥手：“不用，你走了还少了麻烦。”
　　“……”麻烦鬼贺旭。
　　贺父喝了口水，气定神闲地颇像一个老干部，慢慢问道，“你们一共几个人？”
　　贺旭想了想，把大概的人过了一遍，便说：“许琨，卫央，周佑加上我，四个人吧。”
　　“那到时候叫刘叔送你们。”贺父点了点头。
　　听到贺旭的回话，贺母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低垂着眼睑沉吟了一会，然后抬眼看向贺旭：“不如小璟你也一起去吧。”
　　贺璟压根没认真听三人的对话，突然被cue有点状况外，不过下意识觉着没什么好事，本能地推脱道：“妈，我这还有工作。”
　　贺母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工作什么时候都有，照你这么说就是要全天候守着了？”说着给了贺父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你妈只是想让你多出去走走看看，散散心。工作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为了这些死物把活人拘着了。”贺父立刻接上了话，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沉声道。
　　“你爸说对了，趁着年轻，小璟，你也应该出去玩一玩，多交些朋友。”
　　贺璟眼神淡了下来，大概已经清楚贺母的目的所在，有点无奈，也不知刚才哪一幕触到了贺母的心弦。
　　若是放在以前他可能还会顺从贺母的安排，可现在的话，他实在是不愿在这个时候外出旅游，毕竟暑假剩余的时间也只有那么短了。
　　这时候他一走，那个没良心的小混蛋指不定把自己忘在哪个小角落了。
　　贺母见贺璟态度异常的坚决，知道估计来硬的不行，忽然画风一转，敛下眉眼，我见犹怜的轻抿着唇，美人忧伤又自责的样子总是让人情不自禁地心软，不忍过多猜度。
　　“之前妈一直觉得你说没有喜欢的人是在敷衍我们，但现在想想，你工作太忙了又要照顾你弟弟，身边的女孩子只有工作关系，哪会对她们生出什么好感……”
　　“妈想清楚了，妈也不强迫你了，我儿子这么优秀，哪会轻易就这么便宜别人。”贺母笑开时阴霾散尽显得温柔又释然，“但为了你的健康，必要的出门散心还是少不了的。这样吧，你把工作往后推几天，带着阳阳一起自驾游，约些朋友散散心也好。”
　　就这么自顾自地下了通知，仍然是一副温柔脆弱的优雅女性模样，完全看不出言语间的独断专行，法西斯政权的压迫。
　　贺旭看得目瞪口呆，他大概也猜到了他妈的目的，估计就是干脆打算搞一个旅游团，往里面各种塞人，美名其曰一道旅游，实际就是变相地人为制造缘分羁绊。
　　可偏偏照他妈这么一说，逻辑上确实找不出毛病，所以说要高还是咱妈高，看把他哥噎的。
　　从小到大他哥最拿着没辙的就是他妈的怀柔政策，他妈眼眶一含泪，眼神一哀伤，他哥铁定败下阵来。
　　贺璟倒没有贺旭认为的那么容易被贺母的苦肉计影响，毕竟她的目的性太强，演技也是在拙劣，以往要求的事情没有涉及原则尚可退让，不过这一次，贺璟却不愿让步。
　　但听到贺母最后一句话时，贺璟顿住了，如果自己约徐砚出来，那只小狐狸绝对是会同意的，不论怎样，自己毕竟不同于旁人。
　　他不是想要借着机会设计使徐砚放下心防，毕竟是自己的终究会属于自己，只是想到那孩子从小就吃尽了苦头，真心实意笑出来的次数估计也少之又少。
　　贺璟想看着对方笑着，想驱散对方眼里散不尽的阴霾。
　　想告诉他，未来会有自己护着他，他可以像其他同龄人一样，任性叛逆，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必压抑，也不再忧虑。
　　这么想着，贺璟也就同意了，虽然想法和贺母的南辕北辙。
　　贺母这才舒了口气，眼底带上了切实的笑意，为人父母，总归是挂心着自己的孩子。为了孩子的幸福，哪怕是做恶人也心甘情愿。
　　她打开手机翻了一下日历，然后抬头笑道：“那就二十二号去吧，正好呆一个星期回来。怎么样？”
　　两人都没有意见，这行程安排也就算是定下来。
　　愉快地与家人享受过早餐后，贺旭坐在书桌前看小说，莫名其妙对着书本发起了呆，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滑过书页上的字，不自觉地蹙着眉头。
　　他总觉得他哥哪里有点不太对劲，虽然刚才饭桌上还是一样的冷淡寡言，但不知为什么看着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吃完饭还借口有事就出了门。
　　或许是真不乐意妈的安排吧。
　　如果不是自己说了去牧场的话，估计也不会给他妈这么一个灵感，贺旭隐约觉得这锅应该是自己的。
　　坑了自家大哥的小孩表示弱小无助，良心不安之下，于是决定投奔隔壁老许。
　　“你是说你哥和我们一起去？”许琨瞪大了眼睛，显然是不太相信贺璟这个工作狂会花
　　上一个星期去度假。
　　贺旭见他不信也有些无奈，耸了耸肩，反坐在椅子上，腿随意曲着，下巴搁在椅背上，
　　手里拿着画本放身前看着，随口道：“你以为我哥想去？我妈想趁机给我哥安排人呢。”
　　许琨乐了：“你哥那样的人需要吗，招招手不一堆人凑过来献殷勤。”
　　“你不懂，我哥眼光可高着呢。”贺旭仍是看着画本，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反正我就没见过有人能入了我哥的眼。”
　　许琨不禁想起最近他堂哥闹得众人皆知的丑事，他堂哥和贺璟差不多年纪，但和贺璟年少有为却洁身自好不同，他堂哥其他方面不如人家，私生活却不是一般乱，前不久竟然还被自己未婚妻带着警察捉奸在床，闹得整个许家近来都鸡飞狗跳的。
　　其实富家子弟出身的年轻时或多或少都有干过混账事，只不过玩了几年接触家业后也就逐渐有了个人样，说起来也只是年少轻狂就盖过去了。所以也就衬得贺璟这种从小优秀到大得人格外干净与难得，就算不好接近了一点，但也多的是女人趋之若鹜。
　　这样竟然还要被凑对。
　　“不过你哥最后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我还真挺好奇。”许琨看出了贺旭脸上多少显现出来的苦恼，于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开导道，“没准这一去你哥还真找到了属于他的天命之女呢，不成的话，就像你妈说的就当散散心。你也别太在意，当做一次普通的旅游就好。”
　　贺旭思索了一阵，勾了勾唇：“没想到你小子有时候还挺靠谱，这样一说确实可能是我想多了。”
　　“毕竟当局者迷吗。”许琨转而问贺旭：“画得怎么样？”
　　“不错，进步了很多。”贺旭了了一桩心事，心情很好，手指在画本上虚点了几下，倒是有几分老师的样子，“只是你看，你线条细节处理得不是很好，比例看着也不太自然……”
　　“是吗，我觉得……”许琨看着贺旭俊秀白皙的面容，亚麻色的头发被阳光勾勒出一丝温柔与眷恋，如天使一般纯白美好，忽然有些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许琨没有像平时一样立即反驳自己，贺旭竟然感到有点不习惯，疑惑地抬起头，发现对方在看着自己发呆，挑了挑眉笑道：“小爷好看吗？”
　　许琨回过神来，立即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别的不说，你这皮囊是真的可以。什么时候方便让我给你画幅肖像画。”
　　“就你那水平。”贺旭啧啧了几声，笑道，“继续练十年再说吧。”
　　许琨倒是没什么失落的感觉，毕竟被这人打击惯了，反而调侃道：“话说你们学校有没有长得好看的女生啊？”
　　“怎么你们学校的都被你祸害完了？”贺旭随口道。
　　“……你想什么呢，我，正经人好不好，就有些好奇你们省示范的颜值水平。”
　　不知怎么贺旭就想到了徐砚那张赏心悦目的脸。
　　“有啊，不过是个男生。”贺旭鬼使神差地说，“长得很好看。”
　　虽然不是女孩，但许琨对这个人还是燃起了几分兴趣，毕竟贺旭向来很少用这样极尽推崇的语气夸赞别人，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有照片吗？”
　　没想到贺旭竟然迟疑了一下，道：“没。”
　　“……”许琨刚燃起的八卦之火直接被熄灭了，兴致缺缺道，“没照片一律按宋小宝处理。”估计贺旭就是找个由头把话题转走，不过这理由可找得不够精明。
　　贺旭耸了耸肩，语气清风淡云的，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见许琨明显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贺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不想让徐砚出现在许琨他们圈子里。
　　无关占有欲，只是下意识的一种保护。
　　他哪里不知道和自己一样学美术的人的狗脾气，欣赏一样东西恨不得把心血都倾注于其中，用最美好的线条勾勒，最绚烂的色彩涂抹，最美好的词语形容，让所有人都知道它的美好。
　　许琨知道了就意味着周围一群人都会知道徐砚这么一个人。
　　徐砚实在太好了，好到能够勾起人最阴暗的那一面，这样一来，恐怕不止会招来欣赏的目光，可能随之而来的还会有肮脏的心思。
　　他不想给徐砚招惹麻烦，也不希望对方因自己而受伤。
　　贺旭第一次没有从美术生的角度来看待人物，也是第一次想要保护一个人，想要把对方藏起来，不让人看到。
　　贺旭这些小心思许琨显然都不知道，他打开电脑，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最新的联机游戏，冲贺旭挑了挑眉：“来一局？”
　　“来。”贺旭心正虚，立刻凑过去接了许琨递过来的手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