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已来》伪夜

16、第 16 章

　　省示范是全国有名的一所重点高中，每年高考一本上线率高得惊人，光是A大这类的全国一流顶尖名校考入人数就有将近一百人，竞赛整体实力也很强，每年保送名额就占了十来个。
　　与此同时，他的管理严格，学业负担重也是出了名的。
　　省示范实施军事化统一管理，强制要求全体学生住校，一个月只有一天时间回家休息调整状态，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晚自习上到十点，寝室十点半准时熄灯，晚上还会有老师来回巡逻，抓违规的学生，平日训练量更是多得惊人，无论年级每月一次大考，红榜白榜全校公布，压力确实大。
　　因此学校除了教学楼配备最完善的就是心理咨询室，全天开放，供学生缓解压力。
　　即便是这样，每年也总会有人扛不住压力崩溃退学，可更多的人还是挤破了脑袋想要进来，毕竟这样的付出得到的回报是看得见，也是值得的。
　　学校每年只向外招收五百人，再加上本校直升的学生大约也不过八百来人，大多都是学霸，可来到这之后却也分出了个高低。
　　像徐砚这样一直高居榜首的毕竟是少数，更多人则是被现实扇了个大耳光子，从云端跌回人间，然后一步步向前走。
　　就算再疼，掉几滴眼泪也就罢了，抹干后还得站起来继续前行。
　　刚开始的时候，谁也不甘心认输。
　　学校高一开学的时候占据鳌头的往往是本校直升的那批人，毕竟早已适应了这种学习强度，也形成了相应的节奏，状态自然比非本校的要好得多。
　　不过等到了高一下学期，有潜力的那批人才真正的冒出头，一阵血雨腥风后，最终红榜上又是一次大洗牌。
　　徐砚属于非本校直升，刚进来参加开学考试却是年级第一，因为分数与第二名差距不是很明显，多得是人想争这个第一，可一个又一个学期过去了，徐砚就像脱手的氢气球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变成了天上遥不可及的一点，让人连追赶的想法都彻底没有了。
　　当初说出赶超的人也把那时的豪言壮语看作黑历史，闭口不谈。
　　不得不说，明明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上着同样的课，人家考满分，你却只能堪堪及格，这确实是挺扎心的。
　　学霸之间的竞争与学习总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偷偷观察你平时用什么资料，做什么笔记，回答问题情况，连什么时候睡觉都要仔细揣摩玄机。
　　各种收集资料，扬长避短，有时候还真是狡猾又可笑。
　　即使心里对徐砚又忌惮，但平时班里的人总会有意无意地关注对方的行为，结果还真是没有发现徐砚任何特别的地方。
　　笔记直接记在课本上，平时也没见额外做什么习题，按部就班地上课下课，唯一比较独特的是各科都有一本错题本，有出错就记在上面。
　　那阵子小卖部的本子一路畅销，别人都有样学样，各种买买买，效果也不知道如何，不过徐砚错题本一年也没见用完，他们的两三个月差不多就已经爆满了。
　　或许是本子薄厚不一样？（深思脸）
　　不对，应该是脑子不同吧。
　　徐砚待人接物总是有距离感，若是换作其他人可能还会觉得气焰太盛，目中无人，可如果是他的话，倒显得符合情理。
　　就算是徐砚没什么架子，凭着他的脸和成绩，总会让人畏惧靠近。
　　徐砚没什么朋友，除了某位高三学长。
　　“徐砚，中午去机房吗？”男生站在高二一班班门口，笑着看着走过来准备去吃饭的徐砚。
　　徐砚犹豫了一下，问：“机房会开门吗？”
　　“我有钥匙，咱们可以溜进去。”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冲他晃了晃，笑得很狡猾，眼睛微眯起来，“去吗？”
　　“去。”徐砚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不过没立刻跟着对方走，回头望向贺旭和周佑，“你们先走吧。”
　　贺旭皱了皱眉，但很快掩下情绪，眼中一如既往带着笑 ：“你不吃饭吗？”
　　“不吃了。”徐砚摇头，“我回来的时候买块面包就好。”
　　贺旭下意识觉得不妥，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徐砚也没再多说，转身便同男生一块走了。
　　贺旭在徐砚转身离开后收敛了笑容，低声问：“那人是谁？”
　　周佑看贺旭的表情有点不对，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楚池。他在学校挺有名的，你没听说过他？”
　　这人看着面善，名字听着也耳熟，应该是有印象，可偏偏贺旭此时就是一时把两者联系不到一块。
　　好半天贺旭才想起：“他是今年IOI（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第一名？”
　　“嗯。”
　　“原来是他。”贺旭低头自言自语，他之前见过好几次徐砚和这人走在一起。
　　周佑刚才就很饿，眼看着贺旭就要陷入沉思了，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先去吃饭。路上边走边说。”
　　贺旭此时的心情有些莫名，明知道徐砚怎么说也是会有其他的朋友以及自己的生活，但他总是会难以控制地生起一种不甘。
　　把这些莫名的情绪甩在脑后，贺旭跟周佑一块走了。
　　那边楚池也问：“朋友？”
　　“嗯。”
　　“难得你会交朋友。”
　　徐砚看了他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
　　楚池耸了耸肩：“实话。”
　　“……”
　　“你不一直都觉得高中的人际交往是没必要的吗？”
　　徐砚叹了口气：“我说过吗？”
　　“你没说过吗？”楚池英俊的脸上满是一本正经。
　　“没有。”徐砚否认道，“再说，学长你不是我朋友吗？”
　　“是啊。”楚池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理所应当地应道，“我和他们又不一样。”
　　“……”
　　楚池指了指自己，挑眉笑着：“我比他们有用。不是吗？”
　　话糙理不糙，徐砚想了想还真的应了一声：“是的。”
　　的确，楚池在计算机方面帮助了他很多，徐砚在OIers 中算是起步较晚的，高一的时候才开始接触信息学竞赛。而楚池从小学就已经开始学习相关知识，技术靠谱，智商高，高一入学的时候水平在学校里就已经称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两人不同年级，性格又都偏内敛，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交集。但说来也巧，高一暑假，楚池已经比完了NOI，以省一的成绩确定保送A大，所以他相对其他人来说学业方面的压力会轻松一些，也就有更多时间投入到喜欢的事物中去。
　　不得不说，楚池对计算机是真心热爱，明明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他还是一有空就往机房跑，有时候一泡就是一整天。老师也乐得给这个勤奋而有天赋的学生提供便利，甚至还给了楚池一把机房的钥匙，方便他进出。
　　楚池几乎天天都会去机房，如果恰好有人的话就找个角落的位置练习。
　　他把所有的热情都献给了计算机，对周围的人和事反而不太敏感，可后来渐渐地他发现原本空荡荡的机房不再只有他一个人了，总会有一个人或先他一步到，等在门外，或后他一步来到机房。
　　机房本来就是所有人都可以共用的，对于这位安静的同学楚池没有什么意见。
　　后来稍微熟悉了之后，徐砚便开始向他请教一些关于计算机实操的问题。楚池不是那种好为人师的类型，但偶尔一两次还是能够耐得下心为对方答疑解惑的。
　　慢慢的，他发现徐砚的学习能力很强，而且几乎一点就通，进步非常快。他逐渐开始乐于为徐砚扫清知识盲区，乐于去和这位学弟交流。
　　两人都是聪明人，又都对计算机感兴趣，慢慢也就成了朋友。
　　徐砚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们就快要进入总复习阶段了吧？”
　　“嗯。”楚池颔首，“新课基本上已经结束了。”
　　“那你以后还会来学校吗？”
　　楚池早就确定了保送A大，之后的高考不用参加，高三针对性的重复性复习也可以说是没必要的了。
　　徐砚抿了抿唇，神色依旧淡淡的，但偏偏是让楚池察觉到了一丝不舍。
　　楚池勉强压抑着嘴角，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得像个傻子，可声音还是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我可以理解成你会舍不得我吗？”
　　徐砚顿了顿，摇头道：“就是以后进机房会比较麻烦。”
　　“……”楚池瞬间僵住了脸，敢情自己连一串钥匙都比不上？
　　徐砚觉得这个人平时看着聪明冷静，可有时候偏偏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说什么都信，表情也是跟着时晴时雨的，外露的很，倒是显得呆头呆脑。
　　“不过舍不得的话，还是会有的。”徐砚不再逗他，露出点笑来，眼神却很真挚，“毕竟你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楚池下意识地回了他一个笑容，心脏也随之活泼地跳动了起来。
　　“因为担心我的缘故会影响到同班同学，所以我不用和其他人一起上课，学校也允许我走读，自由安排个人时间。”楚池温声道，“我打算去我爸的公司实习，但也会经常来机房，来学校看看。”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但徐砚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在我不在的时间里，我就把钥匙交给你了。”楚池察觉到了徐砚的情绪，掏出钥匙一脸郑重地递给徐砚。
　　徐砚接过钥匙笑了：“老师知道我继承了你的钥匙吗？”
　　楚池目光停留在两人相触的指尖上，微敛着眸看不清眸色：“我已经和老师说了，他知道我是给你的之后很放心。”
　　徐砚点了点头，把钥匙收好，没再说什么。
　　似乎是别离的气氛提早地追赶上了他们，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楚池抿着唇看着两人在地上投下的影子，俊秀的眉眼失了往日的从容，倒显得有些无措的茫然来。
　　“你会去A大吗？A大的计算机系是全国最强的。”似是突然间失了方寸一般，楚池把一直藏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他想和徐砚一个学校。
　　徐砚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没和你说吗？暑假NOI（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考完后我就已经和A大签约了。”
　　“所以学长以后请多多指教了。”徐砚终于没忍住露出点戏谑的笑来。
　　楚池愣了一会，发现自己实在是有些犯傻了，毕竟国一怎么可能会没有学校找。
　　也没发现徐砚存心逗他，心里开始放起了烟花。
　　为防止自己的表情泄露了心里所想，楚池连忙换了个话题：“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继续上学。”徐砚瞥了一眼身旁的计算机大佬，终于知道这人为什么朋友基本上都是学校大佬了。
　　和普通人在一起容易被打。
　　楚池笑了笑，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我是说如果你想要进国家队，参加IOI的话，现在仍不能松懈。”
　　徐砚这次NOI成绩很好，学校也向他说了一些有关冬令营和国家集训队方面的事情。
　　“我不打算参加冬令营集训了。”徐砚淡声道。
　　“什么？”楚池猛地转头看向他，满脸不可置信。
　　徐砚见他这样子觉得好笑，眯着眼睛看他：“我又不是自我放弃了，你别一副觉得我从此前途一片灰暗的样子。”
　　“你想清楚了？冬令营是从NOI前50里选拔出15人，再从这些人中通过CTSC选出4人组成国家队。”楚池以为徐砚只是一时糊涂，“你不参加冬令营，相当于就已经放弃了进入国家队的可能性。”
　　“嗯。”徐砚微微扬起唇角，眼中满是轻松，“我觉得之前活得太累了，现在我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楚池一时无言，看着徐砚眼中闪烁的光彩，微微有些动容。
　　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徐砚这样单纯的笑着的样子。
　　楚池知道徐砚的潜力有多大，错过IOI的机会是真的很可惜，但回想过去一年中徐砚确实把自己逼得很惨，竞赛和学习两手抓，平时没有一丝空余时间，这种学习强度正常人根本承受不住，可偏偏徐砚撑了下来。
　　NOIP虽说相对于NOI来说会更简单，但对于高一才接触计算机的人来说仍是难度不小，第一年参赛相当于只是陪跑，但徐砚愣是在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把自己提升到了一定高度。NOIP初赛复赛均成绩突出，直接在高一拿到了省一，后来在省级选拔中表现优异进入省队。
　　这对于楚池这种从小学习相关知识的人来说或许不新奇，但这人是真的是一年之内成长起来的。
　　再加上他一直稳定第一的名次更是令人佩服。
　　楚池一直把对方当成足够优秀的朋友，日后极具竞争力的对手，但却忽略了他背后付出了多达的努力。
　　楚池移开目光，不再与那双让自己心悸的眼睛对视。
　　楚池以前总是喜欢看着徐砚的眼睛，捕捉里面闪过的细微情绪，以期能够更加了解对方一些。
　　最近却有点胆怯和他对视。
　　到了机房徐砚找到位置坐下，轻门熟路地开了电脑。
　　“怎么了？”察觉到旁边没了动静，徐砚偏头发现这人竟然一脸云游天外的表情,看起来实在不正常。
　　楚池摇了摇头，垂着眸，光线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显得疏离而沉默。
　　徐砚以为他仍在纠结自己放弃的事，抿了抿唇，却也没再发问，只是转头继续编程。
　　偌大的教室只剩敲击键盘的声音，一下一下的，速度很快，却莫名地让人心静了下来。楚池知道徐砚对人的目光敏感，忍住没有去看他，闭着眼睛，单调的键盘声慢慢有了不一样的变化，如鼓点跳跃间的心跳声占据了主旋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作者有话说

　　OIer:奥林匹克信息学竞赛参与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