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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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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来银杏的叶子,
我沉醉了,
因为它的名字。
然而和我想的不一样,
银杏的叶子是黄的。
我穿过落叶的树林,
只为找到最初阳光照射过的地方,
那里,有你的味道,
甜,苦涩,还有一丝丝纠缠。
1
酒局是九子撺掇的,可是这场酒喝的却有些艰难,甚至喝不下去。九子明显的强颜欢笑了一阵之后,沉默的如同一条深海里的鱼。蒲林修眉眼间似乎落了一层雪,凝出寒凉和清冷,默默无语,山山闪着亮亮的眼睛不时的望他们两人一眼,表情狐疑,像一条小兽,畏缩在壁角。
偶然间的眼神碰撞在一起,有些尴尬。九子说;修哥,喝酒。
蒲林修按住酒杯,眉头微蹙,说;九子,你很忙,到我这里,肯定不是因为这一张照片,有事,说吧。
九子认真的注视着蒲林修的眼眸,平静说道;修哥,我知道那场伤害对你来说,有多深,可是,修哥,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你知道弟兄们都担心你。尤其是那些东西还无巧不巧的被你发现了。
蒲林修异常冷静,淡然说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我带上山山,想画点东西跟自己留个念想,谁知道,遇上碎尸。
他捻灭手中烟头,继续说;可能你认为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是对于我来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九子摇头。
蒲林修很从容镇定,毅然说道;重生。人的生命到底有多脆弱,到底有多么无从掌握?意外和突然的敲门哪个先到?所以,我要思考人生的意义究竟在哪儿,尤其是我,是不是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要这样活着。
他看着九子;你,二喜,们都有生存的热情,可是,我没有,我的,已经死了,如今,我是一具行尸走肉。
九子有些难过;修哥。
他艰难的喊一声。
蒲林修淡然一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温柔说道;放心,我还不会去死,除了死,还有什么大不了?想想塑料袋里的那些肉,他曾经是一个人,也许有很多关于人生的抱负,也许有灯红酒绿的豪气生活,也许潦倒穷困不堪,但是,没有生命,一切都结束了,九子,你希望我成为这样的人吗?
九子摇头。
他知道修哥说的话有理,修哥说的很多话在别人那里,听都听不来,有些他能明白,有些他是糊里糊涂,但是,之前那个豪情万丈,将万丈红尘踩在脚下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九子深深嘘一口气。
蒲林修感受到九子的难过,一时沉默,然后,九子喊一声;修哥。
蒲林修嗯一声,看着九子,笑一下。
九子说;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蒲林修谦和的微笑;九子,我已经要辞职了。
九子似乎被噎一下,然后,他很意外的冷静的说道;修哥,我就是知道你向许局递交了辞职报告才来的,养老,医疗,你辞职,就没有后路了,你一定要好好想一想。再说,你辞职了,山山怎么办?
蒲林修随意瞧了山山一眼,淡淡说道;我养着他。
九子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他愿意吗?山山,你是个大男人,你愿意叫人养着吗?
山山却不知道说什么,他本来正在吃肉,听这二人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并且还是如此敏感的话题,惊了一下,又要伸长脖子咽下那块肉,噎的眼睛泪光闪闪,只好含糊的唔儿一声。
九子说;你看,山山不愿意。
山山耸起肩膀,起身要离开。
蒲林修道;山山,你去恒记买腊肠去。
山山回头瞧他,伸手道;钥匙。
蒲林修摸一下口袋,笑道;哦,我忘记放哪儿了,要不,你走着去?
山山沉默点头,自去了。
两人面面相对。
蒲林修笑道;九子,以后,我只对自己负责。抛弃掉穿上那身衣服之后加到身上的责任,我就是个老百姓。往后,做一个守法的公民就行了。
九子答非所问的说;修哥,你知道,在弟兄们心里,你就是一棵参天大树。可是,这棵大树如今像是被腰斩了。你调离派出所,到这个破部门混吃等死,你知道弟兄们心里多难过。
他认真看着蒲林修;回来吧,我们一起奋战,一起破获那起碎尸案,我知道,许局肯定给你留着位置。
蒲林修叹口气;九子,我是个太监,你知道吗?我他妈受不了,受不了了。
他的眼眶忽然红了。
九子沉默,半晌,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默然说道;修哥,你去吧,这家医院可能对你有帮助。
蒲林修没有接,很平静的说;没有用,九子,我的身体我知道,所有的医院我全跑过来完了,连民间秘方我都用尽了。
九子抬眼看他,眼神热切;修哥,苗医生男科医院,以前在长新街的那家,后来搬到玉溪公园附近,不过,还是归咱局管辖,听说那个苗医生很厉害,不过,也有人举报,说这个医院涉黑和色情。
蒲林修抬眉;不整顿?
九子说;这不是整顿半年,刚刚开始营业么?这家医院是会员制,看病要预约,没有这张名片,连预约都没有资格。
他笑一下;二喜带人处理过,苗医生送给二喜一张,我给他要过来。
蒲林修再不接,就不好意思了,他拿过那张名片,装入口袋,看九子已然纠结的表情,笑道;我也不是白吃等死了,早些时候,我相中一间商铺,已经租过来,准备干个事务所,想做一些事情,关于失踪人员调查,还有一些社会问题的调查。
九子抬起眼皮,盯着他。
蒲林修笑;性侵,九子,这是一个危险的话题,但是,它一直存在。还有失踪,比起生离死别,失踪更恐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九子点头,附和着蒲林修的话,说道;失踪人口一天比一天多了,听二喜说他们所里一个月不到时间,就有好几起报失踪的案子,哦,对了,有一件很蹊跷,说一个女诗人,笔名叫什么蝴蝶的,失踪几天了,家属给出十万的奖励,要找这个蝴蝶。
蒲林修哦一声。
九子抬眉;修哥,要是事务所开张,你就办蝴蝶失踪案吧,要是找到蝴蝶,能收入十万。我明日找二喜要这个案子的笔录。
蒲林修沉吟。
九子急忙说;就算你查这个案子,咱也不算违法,还有,你可以当警方的线人,这样,也有收入。
蒲林修不语,动手将桌子上的牛肉收拾好,递给九子,平静说道;这些不脏,你带回去给二喜手下那些弟兄们。
九子不动,看着蒲林修;怎样?修哥。
蒲林修说;好,要是你们忙,我就接手蝴蝶失踪案。
九子欣慰的笑道;明天叫二喜将东西给你送来。
二人对饮一杯酒,九子就匆匆要走。
蒲林修知道,九子很忙,刚刚又有碎尸案。
他送山山到门边,方才回到房内,此时,夜色微澜,许多路灯陆续亮起,蒲林修先是依窗望月,然后,方才落寞的打开家用卡拉ok,找出那首最后的莫西干人,静静的听起来。
山山走了许多路,买回来恒记腊肠之后,看蒲林修正舒服的躺在沙发上,他便说;哥,买回来了,咦,我九子哥哩?
蒲林修说;走了。
山山看着手里那一大兜腊肠,说;这咋弄?
他皱眉;我不好吃这个,有怪味。
蒲林修眼睛含着笑,看着山山,说;我也不好吃。扔了吧。
山山说;可惜了。要不,明天我给俺妈送去。
蒲林修重新躺的舒服些,淡然说;也好。
山山将腊肠放到冰箱里,冷着脸;哥,你不吃,叫我跑恁远,是不是恁俩有啥话要瞒着我说?
蒲林修给他一个白眼,冷冷说道;知道的多了,有什么好处?以后,该问的问,该说的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山山执拗道;我咋知道啥是该问的,啥是该说的?
蒲林修被他噎得,直起身子,冷冷看着他,说;喊你名字,问你的时候,就是该说的时候。不喊你的名字,就什么都不要说,并且,对什么事,心里知道就好,外人不论问你什么,最好说不知道,明哲保身。
山山拧拧脖子,想说什么,却又沉默。
蒲林修就笑道;去洗澡吧,一身的汗。
山山默默无语,走到卫生间。
山山是冻龄生长,他已经十九岁,但是,第一眼看到他的人,第二眼看到他的人,甚至是看他一百眼的人,都会认为;这不就是个孩子么,顶多十三岁,超不出十六岁。
但是,山山十九岁了。
他长的很瘦弱。
对于今天晚上蒲林修支开他和九子说悄悄话,他很烦,他觉得自己和修哥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修哥都要同他讲,瞒着他,这不好,对自己是个伤害。因为,自己从不瞒他的。
水哗哗的流,流了山山一身,他的身体某个地方忽然膨胀,山山用手压着,享受着流水滴在身上那种温湿的快乐,忽然想道;自己吃了那么多好吃的,没有长肉,倒是长了一坨这个东西,我要这个东西有什么用,这种东西要长在修哥身上才有用。
山山的身体很敏感,一滴水滴上去,淡黄的体毛柔顺的贴在皮肤上,形成小小的溪流,像拱出泥土的草芽,一滴水的弹压,就有感觉。
山山看着自己,蓬勃昂扬,可是,他却丝毫没有的自豪,甚至觉得这种蓬勃昂扬,和自己一点也不相配。
山山洗了好久,直到身体柔顺至极,才披着浴巾出来,他的脸红扑扑的,眼神清亮,眼眸漆黑,蒲林修看着他,再次出现错觉;山山,应该是一个女孩子。
山山很腼腆,倒了茶,递给蒲林修,笑道;哥,给。
蒲林修接过来,眼睛余光扫射着他,缓缓说道;去睡吧,别管我。
山山嗯一声,自去了。
很晚的时候,蒲林修方才去到卧房。
夜月高升,山山夹一床棉被,悄悄的躺到蒲林修身边,听着蒲林修平顺的呼吸,山山的神色之间,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第二天醒来,蒲林修感到头疼,他仔细回想,觉得昨天和九子并没有喝多,可是疲倦的感觉是那么强烈,他强撑着坐起来,听到山山在厨房里忙活,便问;几点了?
山山端着小米粥过来笑说;不是不上班了吗?管它几点。
蒲林修歪着头;山山,昨天我喝多了?
没有。山山道。
蒲林修将小米粥喝完,山山低眉顺眼;哥,你累了,我给你按摩。
蒲林修长出一口气,说;也好。
山山便轻轻捶着他的腿,力道拿捏的很好,蒲林修闭上眼,昏沉沉睡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将近中午,蒲林修方才觉得神清气爽,洗漱罢,吩咐山山道;你不说要回家一趟吗也不要光将腊肠拿走,冰箱里的肉也都拿走,时间长不吃,不新鲜了。
山山点头,自去收拾,滴滴溜溜的,弄了几包,隔着门喊道;哥,我走了啊。
蒲林修点头,又意识到山山看不见,自嘲的笑笑,拿出昨夜九子给的那张名片,准备到苗医生男性专科医院。
2
果然好景致,不像医院,倒像大户人家的别墅,蒲林修一直走过那些园林花圃,进到大厅,闻到消毒水的味道,方才觉出;这是一家医院无疑。
医院的护士也不多,四周静悄悄的,蒲林修几乎走遍了一楼,才找到一个要和他插肩而过的女医生,他急忙问;苗医生在哪儿?
那个女医生身穿白大褂,带着白帽子,白口罩,帽子压得很低,露出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他,说;预约了没有?
蒲林修微笑道;连人都没有见一个,如何预约?
那个女医生仿佛松一口气,警惕的口吻没有了,平缓的说;三个月以后再来,现在来,苗医生也不会给你看。
说完,往前就走,却又回头;你哪儿不舒服?
蒲林修诧异;不是男性专科医院吗?肯定是。。。
医生冷哼;男性也有讲究呀,性病,前列腺炎,还有坚而不举,举而不久,多了。
蒲林修狐疑;你不是苗医生吧?
我不是。想找苗医生,她下巴一扬;喏,前面那间好像卫生间的。
哦。蒲林修想笑;这间房,他刚路过。怪不得不好找,诊断室硬生生的被这位苗医生弄成卫生间的样子。
他上前敲门,里面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出来;等一下。
蒲林修就站在门外等,一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脚步踉跄的出来,蒲林修看他满面潮红,低头匆匆赶路,走两三步,又猛然回来,推开门,沙嘎着喉咙说道;苗医生,我明日还来吧。
一个冷冷的,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下个月三号,记住,早来,晚来,都不会给你看的。
那个男子似乎非常惧怕苗医生,低头嗯一声,方才走了。
蒲林修觉得好奇怪,这医生和患者说话的语气像是熟络以及。
忽然听苗医生说;你是谁?谁介绍来的?
蒲林修四处张望,确定只有自己,便急忙回答;一个熟人。
苗医生出来,白衣,白帽,露出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蒲林修;留个电话吧,如果有约好的患者没有来,你可以占用他的时间。
正说间,已经有男人匆匆过来,蒲林修无奈,接过苗医生递出来的一张纸,写上电话和自己的名字,苗医生接过来,来就诊的男人已经来到门前径自进去,那扇恍如卫生间的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且。蒲林修道。
他琢磨着往下干啥。刚辞职,没有枷锁,空闲的大把的时间,又无从消磨了,想一下,他拨通二喜的电话,准备接受那个蝴蝶失踪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