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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昔昔都成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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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太过自信,以为能够一手遮天,于是便容易得意忘形、无所禁忌。即使没经历过几年人世风霜,却也总该明白世事无常。
我哭,我笑。我说我忧伤。不过是一场自说自话的笑话。除了自己,谁人曾在意。
都是,牵线木偶而已,没人走的出,没人逃的掉。
我在演着我的小尼姑,他在唱着他的杨贵妃。谁喜,谁悲,无人在意,再卖力也没人能唱出满堂彩,却已是明日黄花,空悲切。不过是独自垂泪把前世今生凭吊。依依呀呀再凄婉,也难求三日绕梁。
我踱着方步捋长髯,再来一个后空翻,谁又是谁的公瑾、霸王,戏未完,折戟沉,千年逝。再对镜,已是霜鬓满凄凉。纵我穿着金丝大靠又如何,该唱的戏词一句不能少,别人的戏词再精彩我也休想唱上一句半句。
铁马秋风随梦散。
可是,这台上唱得再热闹,戏也总归要散场,若是这牵线的人乏了,连个谢幕都懒得给,木偶也只能匆匆下台。
满心以为台下的人儿定是要好好叹息一场,恨不能看你再把大刀耍,恨不能再听你把尘世骂,恨这好好儿的一个玉人儿却成了一抔黄土。谁知歌罢剩空筵,连个垂泪凭吊的人也寻不到。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昔昔都成玦。
再华丽的人儿,也不过百年风骚。重回首,那台上,又是一个神采奕奕的角儿,却不知向时的才子佳人去了哪里。千百年,何曾缺少过精彩绝伦的戏段,只是这角儿却换了又换,唱腔再华丽,也不过就在史书中留下寥寥几笔,仅此而已。说什么流芳千古,全是南柯一梦,编造出来让台上的人儿杜鹃泣血,了却君王天下事。
如梦似幻。不过嬉皮笑脸讨得残生几日,何必凄凄切切忧千年,何必雕梁画柱做华冢,何必被冷香残梦谢桥。我既已为飘萍,且如万物何?匆匆下场的人,却何必苦苦留恋,早在上台之前,不是就已看了个通透的吗:戏唱得好坏又有什么要紧,何不旷达地把这舞台尽收眼底,因为这里,曾经有过那么美的角儿,那么精彩的戏。即便戏已千年无人忆,我也要铭记,那些传奇。
不妨,且歌且吟。洗尽勾画的脸谱,我不再是曹操,你亦不再是关羽,白脸红脸关与你我有何相关,那只是木偶的义务。不唱千秋事,不传帝王歌。青梅煮酒论英雄,不再为那一亩三分地勾心斗角。千古风流,但在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