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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甘愿 ...

  •   崔家如今只有一个正经主子,要不了那么多仆从伺候,是以崔既安给他们放了契书,又变卖了亏损的家产,提了几个忠厚可靠的管事管理生意,除开每月两次的盘查,平日里不是在县学听课,就是在家中闭门温书。
      桑絮如今俨然是他身边的大总管,许多人巴结着,要她多替他们美言几句。
      桑絮只是冷笑,把偷奸耍滑的、怀有异心的都毫不留情的给打发出了崔家。
      一时间崔府上上下下都老实极了,人人都战战兢兢。

      经过崔既安授意的整顿,崔家越来越低调。桑絮忙完了这些事就清闲了下来,反倒有些无所适从。以前崔既安只是崔家的少爷,很多事还要桑絮亲自去做,现在一有什么吩咐,底下人办得比谁都快。
      崔既安于是提议让她为他缝一件衣袍。
      桑絮此时颇有种长姐如母的感觉,崔既安个子长得很快,以前做的衣服好些都不能穿了。
      她绣活好,又无事可做,自然是不无答应。
      然而这一绣却绣出了问题。

      崔既安看书时,桑絮就坐在小塌上缝衣。这是个细致活儿,因此她没有分心到崔既安身上,也就没发现崔既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头凑得近近的,几乎快亲上她的脸。
      这距离太近了,桑絮感到了不安。
      随即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崔既安握住她的手,将她的食指放入了自己口中。
      舌尖濡湿的触感让她触电般收回手,崔既安舔了舔嘴角,一脸的天真无邪,“姐姐,你的手受伤了。”
      崔既安十岁那年手指被花刺扎到,掉着金豆豆喊疼,桑絮被他哭得头疼,手头又没有其他东西,干脆把他手指含在嘴里,帮他止血。
      那之后崔既安就学会了这招。

      崔既安这个动作做来有几分诱惑的味道,桑絮只觉得心乱如麻,手指的疼痛来得缓慢,而那种濡湿感挥之不去,她用力在衣角上擦了擦手,捡起东西就要逃离。
      崔既安似毫无所觉,凝视着她的脸庞,反而越加靠近,“姐姐,你怎么了?”
      属于男性的气息几乎将她包裹,面对危险敏锐的本能使她立刻后退了一步。
      崔既安眸子有片刻黑沉。

      桑絮笑得勉强,“我突然想起有点事……”
      崔既安没阻拦她离开,目送她的背影,书房内只有他的一声嗤笑。
      “果然……还是太过心急。”

      桑絮开始主动避开崔既安。
      从前他还小,只肯亲近她,她便默许他的靠近。如今崔既安有些行为已经逾矩,她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她总是会离开崔家的,就当是让崔既安提前适应一下好了。
      桑絮给崔既安安排了一个书童,专门负责打理他的生活,但崔既安不要丫鬟,说是不习惯。
      新来的书童叫尺墨,性子有些憨厚,因此他拦住了端着百合莲子羹的冬月。
      “老爷说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冬月嗔他一眼,“我来给老爷送点东西,尺墨小兄弟,你就通融一下呗。”
      尺墨一动不动挡在门前,“不行。”
      冬月就这么跟他僵持住了。

      之前被崔既安打击过一次,冬月休整了好久才重拾信心,如今崔既安继承了崔家,她更是不能放过这么一个金龟婿,于是今日特地做了自己拿手的百合莲子羹来接近他。
      短短一段时间,她明白了什么叫会咬人的狗不叫。
      崔老爷一死,桑絮就开始肆无忌惮引诱崔既安,不肯给他安排其他丫鬟,欲拒还迎欺骗涉事未深的他。如今崔既安终于看透她的面目,不再亲近她,结果桑絮还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崔家女主人注定是她冬月的囊中之物,桑絮再怎么机关算尽,也改变不了这件事。
      虽然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冬月能屈能伸,平日里安分极了。

      她软下身段哀求道,“我就进去给老爷送点吃的,老爷每晚这么辛苦,你不怕他饿着吗?”
      尺墨面露迟疑,但还是坚定地不让步。
      暗骂了一声呆子,冬月继续道,“这是桑姑娘特地吩咐给我的,你连桑姑娘的话也不听吗?”
      没错,桑絮取代了管事娘子,可以说是这崔家后院的一把手。
      “真的吗?”尺墨果然退步了。
      冬月连忙挤过他,“千真万确,不信你去问她。”
      尺墨一个没注意,就被冬月打开了门。

      崔既安正在作画,目光专注,被烛光照出几分温柔。
      被人打断后他面色不善,盯着冬月,“谁让你进来的?”
      他早就忘了这个勾引过他的丫鬟。
      冬月此时十分规矩,“奴婢来送厨房做的宵夜。”
      她低着头将莲子羹端到书桌上,收回手时仿佛不经意碰到了崔既安手臂,轻轻蹭了一下。
      崔既安立刻厌恶地打开她的手,“马上滚出去。”
      冬月原本是想装成一个娇弱的小白花,但当她瞥见崔既白画的是什么后,她破功了。
      “老爷,桑絮她都在相看人家了,您还念着她做什么,她根本就是在玩弄你啊!”

      冬月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她惴惴不安抬头,看到崔既安的笑。嘲弄的、冰冷的,像黑暗里盘桓的一条毒蛇,“你说什么?”
      崔既安掐上她的脖子,缓缓用力,声音低得仿佛叹息,“再说一遍?”
      温柔的公子成了出逃地狱的恶鬼,“桑桑姐姐她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好了,她哪怕玩弄我,我也心甘情愿。”
      “你骂别人我不管,你骂姐姐,我不高兴。”
      “我不高兴……就想杀人。”
      冬月只觉得自己要死了,崔既安根本没控制力气,他是真的想杀她……
      她恐惧地瞪大眼睛,疯狂挣扎,然而不敌崔既安下的死手。
      崔既安丧失的理智在事情变得不可挽回之前终于回笼。
      桑絮不会喜欢他杀人的。

      他放开冬月,笑容清浅,在冬月看来却可怕极了:“没有下次。”
      冬月摸着脖子,踉踉跄跄夺门而逃。
      她怎么忘了,崔既安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从她得知让蒋文英沾上赌瘾败光家产的主谋是他后,她就该明白这件事!

      崔既安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哑着嗓子让尺墨进来。
      尺墨也知道自己大概犯了错,低着头不敢说话。
      “再有下次,你知道下场。”他按着头,语气颇为疲惫。
      “明天自己去领二十板子。另外,给我查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做我的姐夫。”
      他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想从他手里抢人,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崔既安盯着自己的画,目露痴迷。

      画上桑絮倚窗而笑,双眼迷蒙,如花如玉,待人采撷。
      事实上,他还画过比这更过分的画,那是在无数个夜里,无法言喻的绮梦,不能得见天日的欲念。
      “终有一日,我要你心甘情愿……”

      桑絮最近在为自己的亲事考虑,厨娘给她介绍了一个,是城北刘屠户家的小儿子刘奉。
      刘奉样貌端正,讲起话来也风趣,桑絮和他交流过几句,隐约有那么一点好感,于是两人约好下个月同游寒山寺。

      深秋之际,天高云淡,红枫似火。
      桑絮一身云雁细锦衣,头上戴着小山茶绢花,绣有金桂的发带坠着几颗珠子,别有一番活泼灵动。
      香客络绎,桑絮站在山脚的茶棚下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刘奉。
      她万分确定自己不过提早了一刻钟时间,如今都过了一个时辰,刘奉连影子都没出现。
      莫名被爽约让桑絮对他的印象立刻下降,她等到快吃午饭的时候终于彻底失望,自己一个人回了崔府。

      桑絮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裙,待吃过午饭,恍然想起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见过崔既安。
      而崔既安也没有主动来找她。
      桑絮心里有点不大痛快,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过于矫情:自己主动躲着人,干嘛指望别人还不计前嫌来找你?
      但依崔既安的狗皮膏药性子来看……莫非这次真的伤心了?
      桑絮开始坐立不安。

      崔既安午饭没回来吃,桑絮干脆拿了绣花棚子等在他屋子里,便等边绣。
      等绣完了一朵梅花,她稍微伸了一下腰身,就见一扇紧闭的窗扉被打开,跳进来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子。
      桑絮直接傻了。
      美人神色慌张,在桑絮喊出口之前捂住她的嘴,“别叫,姐姐,是我!”
      桑絮的表情实在是一言难尽。

      崔既安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她面前扭扭捏捏,半天不吭声。
      说实话崔既安女装是很好看的,娇艳明丽,除了身量稍显宽大,其他的都无懈可击。
      “你……喜欢这个吗?”桑絮心情复杂,她从来没发现崔既安有女装的癖好。
      崔既安抬起头来,一双眼噙着泪花,当真是我见犹怜,“若我说是,姐姐便从此不再避着我吗?”
      “……”桑絮给不出这个承诺。
      崔既安就那么拉着她的手,眼巴巴瞅着她。
      因为自己避嫌,崔既安极端地要穿女装扮女子,桑絮一想到这个简直就要窒息。
      “我以后不躲你了,你还是穿男装吧。”她艰难道。
      崔既安得了这话,破涕为笑,“姐姐说话算数!”
      桑絮继续艰难点头。

      眼见着桑絮梦游般魂不守舍般离开,崔既安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对镜自照,抚摸着自己的脸,桑絮对他女装的样貌少了许多警惕心,连他拉她的手,她都没什么反应。
      要不是怕桑絮受刺激太过,他恨不得天天穿给她看。

      第二日桑絮接到刘奉的信,言及心中已经有了思慕之人,不愿将就。
      桑絮盯着“将就”两个字看了半天,很想问刘奉一句:你心里有人怎么不早说?合着这段时间纯粹逗我玩吗?
      厨娘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一边道歉一边暗骂对方做事不地道,扬言要重新帮她介绍一个。
      她们说这事的时候,崔既安就站在门外。

      他深呼吸了好几遍,才推开门露出了如同往常温文尔雅的笑来,“想娶桑桑姐姐,得经过我的同意才行。人品、才貌、家世,但凡有一样不好,在我看来,都是委屈了桑桑姐姐。”
      何氏神色讪讪,她介绍的人肯定是够不上崔既安的标准,但这么一来,桑絮的亲事也许会变得困难。
      被自己当成弟弟的人讨论自己的亲事,桑絮深觉尴尬。
      她今年十六岁,这个年纪的女孩没成亲的也大有人在,要不是之前因为对崔既安的亲近过度反应,她也不会这么着急自己的婚事。
      “不着急、不着急的,这种事随缘就好,强求不得。”她打着哈哈想把这事忽略过去。
      崔既安冲她灿然一笑,“姐姐放心,我定会帮你觅得一个视你如心如命,待你千好万好的如意郎君。”
      他表情无比真诚,然而桑絮总疑心他话里有话,因此她对此保持着观望态度。

      但崔既安说到做到,还真让人搜集了一堆青年才俊的画像让她挑选。
      崔家本就是镇上大户,崔既安往来的同窗身份也不低,甚至有一个刚来这里不久的好友是京中某大人爱子,加上崔既安本身也颇有能力,可以想见他的前途必是坦荡无比。
      作为伺候在他身边的大丫鬟,桑絮自然是跟着沾光,愿意娶她的大有人在。
      她倒是也没害羞,大大方方选了几个看起来顺眼的。
      崔既安手指按在画像上,朝她笑。
      “姐姐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嫁出去了吗?”
      这下她不好意思了,略一思量,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至少在秋闱前,我是不会离开崔家的。”
      而距秋闱开始不过两年多时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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