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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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岁结束后，桑絮穿着新衣去院子里堆雪人。
说是堆雪人，其实雪只有薄薄一层，还是半夜才飘起来的。
桑絮团了半天，才团出两个巴掌大的小雪人。
崔既安起得比她晚，醒来的时候觉得枕头有点硌人，掀开一看，是封在红包里的铜钱，桑絮塞的。
“岁岁平安。”他记得早上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等他收拾好了，就见桑絮在院里，精神亢奋。
“你看，是不是像你。”桑絮指着那个头和身子一样大的雪人问。
“我现在没有这么胖。”崔既安强调。
桑絮捂着嘴噗嗤噗嗤笑。
崔既安一张精致的脸陷在白色的绒毛里，他很不赞同桑絮徒手去堆雪。
把人扯到暖烘烘的屋里，用热水给她暖了暖手，拿出一罐膏药就要往她手上擦。
“你不知道这样容易冻手吗？姐姐，你心疼一下你自己呀。”
“知道了，崔郎君，崔玉郎，小管家公。”桑絮笑嘻嘻地去戳他脑袋。
“等会儿我要跟他们出门拜年，晚上才回来，你要是等的太晚记得早点睡，”崔既安叮嘱道，“当然了，应该不会太晚。”太晚他一个人走都要走回来。
桑絮揉揉他的头，满口答应。
想让人等就直说嘛，臭小子还非要拐弯抹角的。
中午桑絮的饭是自己做的，厨娘下午才过来，她到镇里转了一圈，吃了晚饭去给厨娘拜年。
厨娘给了她压岁钱，她不收还不行，两人说了一会话，厨娘提起给她相看人家的事。
桑絮已经及笄，但由于在崔既安院子里过得不错，她还没想嫁人。
厨娘当然也不好逼她，临走前劝她好好考虑一下终身大事，又给她拿了些吃食。
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冬月，桑絮本想装作不认识路过，却被她拦了下来。
“昨晚少爷回去没说什么吧？”她问。
桑絮表情茫然，“少爷回来就歇息了呀，说什么？”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个人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平常主仆的模样，演戏对两人来说几乎是家常便饭。
冬月打量她的神色，不似作伪，立刻淡了盘问的想法。
虽然桑絮长得不错，但为人木讷无趣，年纪还比崔既安大。平时崔既安跟她也没见亲密过，这样一个女人，根本不配成为她的威胁。
冬月不屑地朝她摆摆手表示没什么事，桑絮便也转身离开。
桑絮走了，冬月还在思考着该如何让崔既安开窍，没走两步，就撞上了人。
崔亦成扶着她的腰，多摸了两把才放开。
虽然崔亦成是个中年美大叔，但冬月还是觉得恶寒，她的目的可不是做一个能当自己爹的人的妾。
因此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半点勾引崔既安时的轻佻也没有。
崔亦成还是比较喜欢类似桑絮这种温柔款美人，他望着桑絮离开的方向问道：“刚才跟你说话的是谁？”
崔老爷连自己儿子身边唯一的一个丫鬟都不认识？
冬月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崔老爷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关注自己这个儿子。
“那是少爷的丫鬟，叫桑絮。”她回答道。
崔亦成闻言一笑，若有所思道，“倒是人如其名……”
待桑絮回到存雅院，崔既安在掌灯等她。
他一见她就抱怨，“桑桑姐姐，我回来这么早都没见你。”
桑絮脚步欢快，“因为我偶尔也想让既安等我，难道既安不愿意？”
崔既安抿着嘴，“我希望姐姐永远都是等我的那个，”他眼中带着幽怨，“这个世界一点也不美好，姐姐，你在外面留我一个人，我会担心你。”
他这是把她当成禁不得风雨的娇嫩花朵了吗？桑絮好笑之余又有点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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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隔了半个月，书院开学。
桑絮清早送走了崔既安，准备从院里剪几枝腊梅，插到崔既安的书房中。
崔老爷会过来在她意料之外。
崔亦安并没有多关心崔既安，有事基本只派下人来传话，她也难得看到他几次，只是这几天偶遇的次数多了点而已。
崔既安的内院平时除了桑絮，如非必要，哪怕小厮也不能随便进来。
是以崔亦成突然出现，让桑絮手里的剪刀差点剪到自己的手。
她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尽职尽责做一个呆板的丫鬟。
崔亦成目光从她脸和胸脯扫过，伸手去拉她起来。
桑絮避过他的手，说道，“老爷来找少爷吗？刚刚少爷去了书院，并不在存雅院。”
崔亦安对美人向来有耐心，他先是叹息了一下做丫鬟的辛苦，又夸奖桑絮做事认真，自己不忍心美玉蒙尘，想带她离开这儿。
“若是讨了老爷欢心，哪怕天上的星星，老爷也愿意给你摘下来。”这话暗示很明显，桑絮紧紧皱着眉，并不愿意靠近崔亦成。
她看了一眼手边的剪子，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老爷说笑了，我在少爷这里很好，其他的没想过。”桑絮在心里快速思索该如何打消崔亦成的念头。
但明显崔亦成不满意她的装傻，“跟了老爷我不好吗？保你做人上人，一辈子吃香喝辣。”
不好，崔夫人会直接把她弄死。
崔亦成那张儒雅的脸上带着令人厌憎的笑，他冷哼一声，随后一把抱住桑絮，在她耳边倾诉自己的“心意”。
“心肝儿，自从初一那日见到你我就朝思夜想，夜不能寐，你要是对我笑一笑，我魂都要飞了……”
“老爷！请您自重！”桑絮紧咬牙关，双手抵在他胸前，十分抗拒。
崔亦成虽自诩风流，但一再被人拒绝，也有了几分火气。他把人按在墙上，粗鲁地伸手去扒桑絮的衣服。
“老爷我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嘶！”
闪着寒光的剪子从崔亦成脸边划过，他赶紧放开桑絮，躲过了这一下。
桑絮的血是冷的，手因为太过恐惧发着抖，但握住剪刀的手指哪怕因为太用力泛着青白，也不曾放开。
“我志不在此，还请老爷不要逼我。”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崔亦成不屑地看着她手里的剪刀，“你要是不识相，老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桑絮面色雪白，她绝不愿意屈从于崔亦成，但崔亦成可以轻易拿捏她，她能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见美人如此惊恐，崔亦成换了种语气，“你放心，你要是从了我，我必定不会让你任何委屈。”
桑絮只感到一阵绝望，崔亦成笃定她不敢动手杀他，她也确实没有这个胆量，那么，她就只能接受他给她的结局吗？
那她宁愿自己死。
桑絮面色几变，最终下定了决心。她用剪刀比着自己的脖颈，目光决然，“您要是想得到一具尸体，那大可以试试。”
崔亦成倒是愣住了。
他没想到桑絮这么烈性。
他活了三十多年，有过的女人不少。主动扑上来的，要么是贪他钱财，要么是贪他相貌。他自个儿看上的，再不愿意，也不过是哭两回了事，之后还不是认命。
如同桑絮这般能舍下自己命的，那是没有，他不知道该骂她过于固执还是夸她高洁。
“父亲，你在干什么？”
崔既安压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拧着眉，拳头藏在衣袖里，拼命抑制住身上的戾气。
桑絮明显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舒缓下来，快速从崔亦成的眼前离开。
崔亦成在儿子院里强迫丫鬟被抓包，明显很尴尬。
他咳嗽两声，尽力装作一个慈父的模样，“我就是来看看你……嗯，来看看你。”
崔既安的目光就和狼一样，跟前几年那个鬼气森森的样子特别像，他面无表情直视着崔亦成的眼睛，朝他走过来。
崔亦成身上一阵不舒服，崔既安的神色带给他一种压抑的感觉，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如果想我，像以前那样派个人来叫我就是了，”崔既安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我称呼你一声父亲，是看在你生了我的份上。而那些多余的关心，我以前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
两父子关系平时颇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崔既安此时像亮出了爪子的猛兽，语气里藏着狠决。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香火，加上这几年对方表现出的强势，崔亦成也收了那些旖旎心思，“行吧行吧，当我真稀罕来看你呢……”
崔亦成把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就要走。
“父亲，儿子院子里的人，手还是不要伸太长。”崔既安语带威胁。
崔亦成脚步顿了一下，甩袖怒骂：“不孝子！”
但到底没反驳什么。
桑絮将被撕开的衣服换掉后还没平复好自己的心跳，她坐在凳子上，发呆般看着放在桌上的剪刀。
她下意识地相信崔既安能解决这件事，能保护她，但冷静下来，她想起崔亦成是他父亲。
所以他会怎么安排自己？
顺从崔亦成的意思还是……为她反抗自己的父亲？
桑絮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最终结果。
崔既安一踏进桑絮的房间，就看到她如惊弓之鸟般站起来，露出惊慌的目光。
他的心像是被谁狠狠揪成了一团，快要呼吸不过来，后怕浮现在他脑海，他不能想象如果自己不是因为忘带东西赶了回来，桑絮会遭遇怎样的不堪与痛苦。
天知道他那一刻心跳都停了，恨不得向一只原始的野兽一样冲上去把那个人给咬死。
可是他不能，崔亦成是他父亲，他要是伤了、死了，他或许不会有多大事，但桑絮却不能毫发无伤，被唾骂成红颜祸水都是轻的。
他拼命按耐住心中很久不曾出现的阴暗想法，才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异样，现在见到她如此害怕，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桑絮于是就见崔既安眼睛红红，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不说话。
他抱得紧紧的，桑絮的腰被锢得难受，正想推开他，就察觉到脖子上几点湿意。
崔既安竟然哭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沉稳下来，压下颤抖的鼻音，“姐姐……对不起。”
“是我没保护好你。”
“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桑絮犹豫地回抱了他，“这件事不怪你，你不需要道歉。”
崔既安眸中暗潮涌动，他盯着桑絮脖子上被剪刀戳出的红痕，“你放心，我不会放过那个混蛋的。”
“……那是你父亲。”桑絮有些不安地提醒他。
“姐姐是我的家人。”他算个什么东西？
崔既安握住她的手，笑容充满了安抚，“任何人都应该为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桑絮心里重重一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不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