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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⑴步入社会⑵改名⑶工作被辞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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⑴步入社会
二零一四年,盛夏。
手机闹钟骤然响起,我被惊醒,迷迷瞪瞪地撑开眼,露出条细微缝隙,抬手摸索到电脑桌上台脚的手机,将其摁停。
我合上眼,揉揉睡眼朦胧的眼眶,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缓缓坐起身来,醒了醒盹。
时光一闪即逝,预感到时间不能再托了,挣扎着掀开毛巾被,露出双腿下床,不紧不慢地双脚插进凉拖里下地,起了个大早,我全程眯缝着眼,下床向外间游荡而去,开始完成刷牙、洗脸、换衣服的任务。
毕业了,要开始找工作了,今天要去三家公司面试。由于公司相距的距离太远,我爸怕我一上午跑不过来,说要开车陪我去。
往日里朝暮颠倒,习惯睡到中午才起床的我爸,今日似是听见了我起床的动静,从床上不紧不慢地坐起身来,抬手摸到身前餐桌角上的烟盒,抽烟醒盹。
半响后,简单洗漱一下,我爸先行去楼下发动车。
等我也洗漱完毕,换好素净的深色系亚麻裙和帆布鞋,我坐在床尾处,在脸上涂了一层底霜后,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拾出睫毛膏,一手掌镜,手法生疏的涂睫毛膏,都画的很糙,化好后,将其收入抽屉中。
抬头看组合家具的槽里,有个小筐,踮起脚尖够下块薄荷糖,撕开包装,含在嘴里,回身将包装纸扔到电脑桌上的小垃圾桶里。
到设有落地镜的洗手间旁的墙上,对着镜子照了照施好粉黛的面容,看上去人前一副文静的乖乖女形象,披散着长发在肩上,两道细窄而浓密的眉,眉头处有杂毛,不大的眼睛,很是无神且忧郁,适中的鼻子,小耳朵小口,搭配不大的巴掌脸,面庞中等还算舒服,只是外表看着无害和好欺负。
等我收拾妥当,回屋抬头望向墙上的挂表显示着“8:55”。我收起手机,抓起电脑桌旁的椅子上的包,挎包转身出了门。
匆匆走下数节台阶,快步从幽暗森冷的楼道下来,使劲推开单元门。
一推门,发现我爸已发动车子,候在楼下,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上车离去。
一大早驱车先赶往离家最近的公司。一路上疾行,眼看临近面试地点,我坐在车里,胸膛里开始不受控制的翻涌狂跳,不自觉的慌神起来,板张脸。一说要面试,从头天晚上心里就开始鼓噪紧张。此刻,我只能极力压制住内心剧烈的心跳。
拿起左侧卡槽里的矿泉水,拧开瓶盖,贴住唇边,抿了一小口,随后扭上瓶盖,怀抱在胸前并垂下眼睑,透明的瓶内水面,随着车的颠簸,来回波动荡漾。
转眼便到了,开至办公楼下,车在一幢陈旧的办公楼下停靠住。
我挎好包,我爸侧过脸朝我叮咛,“别紧张啊!”
我暗淡不安地点头,随手关上车门。
在面试的公司门外止步,从包里翻出简历,深吸口气,面部绷紧严肃地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位三十出头瘦削娇小的女上司,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玄关处,看上去很温和。
“您好,我来面试的。”说出来意后,我眼尾余光扫到办公室里有七八个人正在电脑前工作。
女上司转过头旋即问:“简历带了吗?”
我恭敬地递上简历。
“跟我进来吧。”随即跟着女上司进了对面的办公室。
七八分钟后,我如释重负地踏出办公楼,紧绷的神经,顷刻间长舒了口气。
等第一家第二家都面试完,时间已经不早了,我爸把着方向盘,将车子掉转方向,赶往城市的另一头。
最后一家则是在科技园区,环境最好,但也离家最远,中途需要倒车。
我爸拉着我寻了好久,辗转来回,才找到了公司的具体位置。
我独自走进园区内,一眼望去,三层楼的建筑,却空旷无一人,上到二楼在前台前止步,是三位前台小姐在接待。
我双手搭在前台,“您好,我来面试的。”
其中一位前台小姐手指着我身后的沙发,“你先坐那边,稍等会。”
我回身顺着她手指方向的沙发一角,轻轻坐下静候,低头从包里抽出简历,握在手里,已脱落到手肘的包带,左手又向上拽了拽。我抬头环顾了下周遭,伸手随意的将一边的头发挽在耳后。
片刻后,这会儿一位稍中性化的同龄女孩正走进来,顶着头利落的短发,扒在前台询问了两句,跟着在我身旁坐下,侧脸看看我,“你也是来面试的?”
我:“对,你也是?!”
中性女孩麻利地点点头。
我脸上严肃紧绷的神情逐渐缓和,展露些许笑意。
随后,女领导从里面迎面走来,一抹和善的微笑挂在脸上,我和中性女孩先后起身,雀跃地跟着朝里面走进去。
正值仲夏正午,气温日渐灼热起来,过了许久,我怅然地从楼里出来,见中性女孩正在楼下,弯腰扭开电动车锁眼。
我顶着烈日往外走,远远见我爸在门外边,倚靠着车门,拿毛巾擦汗。
我走近,和我爸悠哉的对话,几句话的功夫,暴晒中,脸颊的皮肤就已微微泛红。眼见中性女孩慢悠悠的骑电动车从身边穿过,互相含笑着点头示意。
在外活活奔波了一上午。
回到家后。
我妈穿着睡衣坐在电脑桌旁的椅子上,正听着中医广播,记着笔记,转过身问我,“今天面试结果怎么样?”
“还行。”我从梳妆台抽屉里,掏出张卸妆的湿纸巾,对着洗手间旁的落地镜,在脸上一遍遍的反复擦拭,湿纸巾上即刻被映上混乱的黑色烟熏,扔进垃圾桶里,推开水龙头,双手捧了把水,泼在脸上,霎时间清爽起来。
这时却听见屋里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拽着毛巾急速的擦把脸,回屋接起,“喂……”
是最后这家位于科技园区的公司,打电话通知我笔试通过,需要二面。
之后,接到第一家公司通知我明日直接上班。最后反复犹豫之间,还是选择了离家最近的第一家公司。
撂下手机,一想到将要面对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我心里竟不自觉地心慌起来。
入职上班的第一天。
朝曦渐起,从家里出来,出了小区,我挎包出门,沿着楼群外的宽巷,向车站疾步而去,以至于轻柔的清风拂面。
我乘上公交到站下了车,路过公司楼下的小超市,慢悠悠地踱步走进去,在货架上拿了个面包,付完款,丢进包里。
一早赶到公司报到,踏进电梯,电梯在三楼停下,门打开。
猛然见几位同龄不认识的女同事围在右侧的窗台边有说有笑。
避开此处,继续往前走,在办公室门口才见重门深锁,进不去公司的门,只好独自踱步到楼梯间。
掏出手机,先将手机调成震动,看一眼时间,此刻才八点,还有二十分钟准时上班。
我犹如个隐形人一般,一个人落单的走到楼梯口待着。掏出包里的面包,撕开包装,抓紧啃完果腹,便将包装袋丢进垃圾箱。
洗手间设在女同事们所在的窗台旁的远远处,以防独自站在一旁显得尴尬,顺便上班前收拾一下,我只好奔进女洗手间,插上门蹲在女洗手间,手里玩着手机以此消磨时间。
过了好久,准点八点半,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来的声音,听声音是面试的那位娇小女上司,似是与另一位女上司一起聊天经过,声音由小变大,又由大变小,听着已经开门进去了,几个女同事的交谈声自大变小,隐没在我耳边,跟着两位女上司,进入办公室。
我这才从洗手间里出来,姗姗而迟地进了门。
走进办公室,眼前呈现竖着的四排座位,前三排都有人,我则选了个第三排最边上倒数第二个位子坐下,把包往办公桌右侧一放,打开电脑。
那位娇小的女上司拿遥控器打开空调,转过头对着我,“那个,小张,你拿好笔和本,去一趟对面办公室。”
从电脑前抬起头,望向站着的女上司,我懵懂地从包里取出笔和记事本,站起身进了对面的办公室。
过后,从办公室出来,我才知这家公司原来是家在网上发广告的。此刻心中懊悔当初选择了这家公司,应该去最后那家公司二面的。
我幽怨地在电脑前坐下,抬头看看同事们忙碌着各自的工作,互不交流,互不打扰。
我肘部抵在桌上,手托着脸颊,双腿伸直交叉,桌面上躺着摊开的笔记本,开始敲字,录入电脑。
我来回晃动鼠标,屏幕上的鼠标标志被定住一样,一动不动,只好转而大幅度滑动,却依旧不听使唤,恼火又叹气。
不会儿,屏幕更是黑屏了,过一段时间,会不自觉的自动重启,我扶着额头,恨不得狠狠地拍打几下电脑。再过了一会儿,实在不行,只好拿走水瓶和包,换到旁边最后一个空着的格子间位置坐下,给电脑开机,拿起手边的水瓶,拧开盖,饮下一口,点击鼠标,打开页面,双手小心翼翼地开始在键盘上敲字。
坐在电脑屏幕前,久了疲惫了,便活动下脖子和双腿,双手十指交叉撑前伸完腿,索性往椅背一靠。
室内静默得只剩下鼠标键盘的敲击声,几无它声。
期间不断有人来面试,往来又离开。
时近正午,到了午休间隙,我在位子上啃着我爸提前给我备好的午饭,蠕动着并吞下肚。不会儿,忽觉喉头干涸,便将桌边的水杯打开,仰头把水灌进肚里。
中间穿插听着稍显高大魁梧的女上司向娇小的女上司正抱怨起,为到了上学年纪的儿子入学发愁的谈话。
果腹后,下巴抵在办公桌上,耳塞入耳,手机在循环播放音乐,双手接着照笔记本敲字,一会就忙完了。
空调的凉风吹遍室内的每个角落,冷得打个颤,屋内稀薄的氧气,渐渐使我憋闷得喘不过气来,只好起身离开室内,出去透口气。
走出空调屋,一股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走到楼道间,双手搭在窗边透气,时间久了,就倚靠着窗台,透过窗,向外眺望发愣放空,从高处俯瞰近处停车处的一排排车。
不知过了多久,我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根本没过多久,顿时想哀嚎,怎么还不到下班时间?
估摸着待的时间够长了,才返身又踱回了办公室,闷闷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继续忙,干脆把明天的也打出来,埋头敲字整整一下午,忙碌得七荤八素,渐渐感觉到窗外的天色在变暗,不知不觉转头看向窗外,落日在缓缓下沉。
日头沉落下去,时近日暮时分,余光扫到同事们在纷纷关电脑,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十七点二十,是该下班了。
我也跟着把电脑关上,麻利地把桌面堆积的物品收进包里,收拾干净。
同事们陆续抬脚走人。
我把椅子轻轻推回桌子里合上,尽量不引起女上司的注意,静悄悄的仓促地挎着包出门。
眼见不远处同事们都一个个进了电梯间,我直接选择走楼梯离开,避免跟同事和女上司同乘电梯的尴尬。
返回至家中。
家住在六层楼的老楼区,进了单元楼,我使劲跺了下脚,楼道的声控灯随脚步声亮起。爬到三楼,我取下耳塞,我爸正在厨房灶台娴熟地忙活晚饭,一听到防盗门的关门声,踏进家门,这才抬头,“回来了!”
我举着冰棍,咬下一口,肚里一阵沁凉,另一只手里拎着袋子,走近身前止步,扬起手来递给我爸,“爸,吃冰棍!”
我爸:“爸一会儿吃,手里还有活呢!”
我不由分说地双手撑开袋子,我爸只好放下手底下的活,随便挑了一根,塞进嘴里,一脸满足,“真凉快!”又接着问,“今天第一天上班怎么样?”
我:“还行。”
我爸:“还行就行。”
我提着袋子,一扭身进了里屋,一股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
室内陈设简单,一条羊肠过道连着洗手间和厨房,卧室连着阳台,我爸在一排家具旁的靠墙位置,搭了张床,这边阳台挨着的是我和我妈躺的双人床,床边放着张电脑桌,电脑桌旁有张椅子紧挨着。
我放下包,连带换下的衣服一并搁到电脑桌旁的椅子上,换好睡衣。
从包里翻出手机,手机只剩下一格电,显示即将没电的提示,拉线给手机充上电,继续躺床上吃冰棍玩手机。
不多久,便听见屋外厨房的油锅里发出呲啦的声响。
不等我妈回家,我和我爸先吃完了晚饭,各自退席到一边,我躺在床上玩手机,我爸倚在床尾看电视。
自从姥姥小脑萎缩糊涂了,不能自理后,这一两年身边离不开人了。我妈退休后,因为两个舅舅不肯出钱给姥姥请保姆,每天雷打不动,老舅早起上班走后,照例早上八点去伺候姥姥,等老舅下班才回家,基本每天晚上八点多才疲累的跨进家门,最近一两年,一家子很难一起吃顿晚饭。
21:10。
听着楼道里熟悉的脚步声,我看了下手机的时间,大概是我妈回来了,果然脚步声在门口缓慢停下,紧接着是防盗门打开的声音。
今天到家的时间,稍晚了些。
我妈刚进家,便铁青个脸。由于照顾姥姥,长期睡眠不足,看上去本就蜡黄且憔悴的面容,更添了疲态。
桌上的饭菜,早已晾凉,失了热气。
像往常一样,我爸立时在厨房热好了饭菜,一碟碟的端回桌上,坐回床尾处,接着看电视,我爸看着我妈脸色不对,问了句,“怎么了今天?一回来就耷拉个脸。”
“嗨……”我妈正打算要说下去。
电视的声音异常突兀的盖住了说话的声音,我爸拿起遥控器,调小了音量,转过身来,听我妈说下去。
我妈坐在床边独自吃饭,动气地叙说着烦心事,“别提了,今天老舅下班回来,我们俩就吵起来了。平时都是我伺候姥姥,饭都是我做的,就这他还挑三拣四。他自己倒好,和女朋友出去旅游,和同事喝酒,而且姥姥的退休工资一直是他管着,我今天才知道他跟姥姥住,把自己工资都存着,偷偷摸摸全拿姥姥那退休工资花。当年姥爷给老舅买的婚房,后来离婚了,拿着前妻分给他的钱,又买的期房,你想想他每月三千的工资,还没住进去就开始还月供,负担多重,姥爷活着的时候就总给添钱,他现在都四十多了,还啃老呢,手里攥着姥姥的退休金,还花姥姥的钱。我每天起早贪黑伺候姥姥,他不声不响地把钱全揣进自己口袋了,我相当于为他做奉献,他没有一点领情的意思,还跟我吵,他自己在外面窝窝囊囊,怂的要死,就会跟自己家里争家产窝里横。你说姥爷活着的时候,偏心也太明了,我结婚时和大舅结婚时可都什么没给,就这样,老舅还不知足呢,姥爷死后的那几万块钱抚恤金都让他偷偷还房贷了,钱全没了。一说给姥姥花点钱那个难受呀,我给姥姥买药花点钱就跟割他肉似的。”
我爸转过身来,“你多给姥姥花一分,老舅就少拿一分。”
我妈:“当初我还说呢,还打算给姥爷买块墓地,三人分摊一下,一开始征求老舅的意见,他立马窜起来急了,跟割他肉似的。姥爷当初是最疼小儿子,吃独食吃惯了,认为钱都是他的,姥爷这辈子的家产基本都归老舅了,老舅是一毛钱都不想给姥爷出。”
我在一旁搭了句,“花自己的钱,是割自己的肉,太疼,花别人的钱,是割别人的肉,不疼,花别人再多的钱都不贵。”
我妈:“欸,对,你老舅给自己和女朋友花钱大方,我就没见过他给家里人花过钱。你老舅属于对别人抠门,对自己大方,你大舅属于对自己和别人都抠门。”
我搭了句,“那还不如大舅呢,最起码大舅一视同仁。对别人抠门,对自己大方,这种人是自私。”
我妈:“你想想老舅前半辈子,姥爷给他买的那栋婚房,全让前妻给卷走了,财在你老舅那守不住,都得给女的花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从别人那抢来的,最后还是被别人抢走。你老舅现在是最纠结的,想一边捞着姥姥的钱,心里又不想姥姥活着。你这俩舅舅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你大舅一回来就哭穷,见桌上买菜的钱就往自己兜里掖。你姥爷的几万块钱丧葬费,全归你老舅了,还廉价房的房贷了,这不还新买的车,现在手里还掐着姥姥的工资,每个月花在自己身上一分不剩,连结余都没有,真不像话!知道他是什么人了,我早就不寒心了。姥姥在时,亲情还勉强维系着,姥姥如果没了,那就另当别论了,都不认我这个姐姐了,我凭什么把他当我弟弟?我成天累死累活的一点也不讨好,他在公司做库管,天天加班,我每天晚上八点多才回家。当初要是摊钱请保姆,现在不至于把我拴住,哪都走不开。他们哥俩倒好,一个离得远不在本市,指望不上,一个成天加班赚钱,当甩手掌柜,手里有车有房,攥着姥姥的家底,把这摊事能推脱就推脱给我了。”
我爸不疾不徐,“那阵子他还房贷,成天愁涨利息,压力大。后来也不嚷嚷了,这又新买了车,我就猜想到了,肯定是动了姥姥的工资。”
我妈:“一说车,我更来气,他非要买车,我说你先把你房子装修了,有什么事能回去住,他不听,偏要先买车,还跟我说,他要是不买车,这辈子白活。你这辈子没当个国家元首,是不是更白活了?就这智商,看单位里人家买车,他也得买,还说马路上他开的车是最便宜的,虚荣心够强的。”
父亲摇了摇头,“车买完了,还是我给他开回家的。”
我妈静默了会感慨:“家里水龙头坏了,还得找姐夫修。单位要裁员,还求姐姐姐夫托人问问,别把他给裁了,以后呀,再也别管他的事了。要是放在你们家,奶奶在家做饭照顾孩子,没有退休金,你们哥仨还都是规规矩矩该出钱赡养伺候,给奶奶养老送终。要是摊上心黑的像大舅老舅这样的子女,手里握着亲妈的退休金,还撒手不管,晚年指不定多凄惨呢?亲情全没了,以后大不了姥姥没了,不再来往了,再说,我早就跟他们撕破脸了。”
我在边上心想:这是丢了西瓜拣芝麻,家庭彻底被钱瓦解了,丢弃感情去抢钱,亲情被金钱买断,钱得到之后,家人不来往了,身边连个帮忙的人都没了,人只会更加没有安全感。现在的人还能感受到羞愧是什么感觉吗?现在的人一看到钱,什么亲情,全都不顾了。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老舅的智商情商真的很低,哪怕跟哥哥姐姐服个软,如实说自己生活困难,相信哥哥姐姐不会不管,非要目光短浅的用这种方式了断亲情。
我妈气着将饭菜吃个精光。
晚饭过后,我按照我妈下达的指示关灯。
听着我电脑桌上的水壶里,倒完茶水,没水的声音,我爸端着暖壶,将水倒进我的水壶里,由于室内漆黑,趁着电视屏幕映射过来的微光,不得不将脸贴近,边倒边窥视水壶里水印的上升。
我有眼力劲的,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屏幕的亮光帮忙照着,我爸才得以看清。
我爸笑着说,“我闺女是不给倒水就不喝呀!”
我抿嘴笑笑。
倒满水,又去倒旁边的水杯,都蓄上水后,我爸将暖壶撂在电视机旁的梳妆台边,脱了鞋侧躺在床尾,接着看电视。
我关闭了手电筒,伸手拿起水杯,咕咚咕咚灌水下肚,接着低头玩手机。
我妈挪到我这边的床沿,悠哉地将胳膊肘顺势搭在我立起右腿的膝盖上,“丫头,上班具体都做什么工作?”
我:“就是个在网上发广告的公司,有点后悔,不应该去这个公司的,新招来的员工都没待久,只待了一上午就走了,员工流动性很大。唯一一点好处就是工作环境很宽松,基本不怎么管。”
我妈:“那打算怎么办?”
我:“先上着呗,回来辞职再找吧。”
没多久,我妈忽觉一阵疲乏渐渐蔓延开来,困得双眸被眼皮遮去大半,身体开始前后晃动,倚着我的右腿膝盖睡着了。
看我妈困成这样,我不想惊扰,只好用手轻拍肩膀微声,“妈,你要困就睡去。”
我妈霎时迷迷糊糊,眼神发凝着望向我,后知后觉地“嗯”地应了一声。
我催促了几遍,我妈才起身到里侧床边坐下,从拖鞋里抽出双脚,拉开薄被,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偌大的一张床,我回身审视着我妈劳累的样子,身上的被子,随着胸腔一起一伏,我有莫名的心酸感涌出,每天朝出暮归,一回家好似睡不醒一样,每当想跟她说说心里话时,已经累的睡着了,只好劝她去睡觉。
我爸回过头来跟我说,“你妈呀,天大的事,一躺床上就着了。”
我似笑非笑无奈地摇摇头。
日复一日的上下班。
清早去上班的路上,走到小区门口,忽然想起今天有雨,忘带雨伞了,又原路折返,噔噔爬上楼,呼哧呼哧地喘着跑进家门,拉开柜门拿出伞,塞进挎在右肩的包里,赶紧返下楼。
阴天起风的下午,乌云布满了幕布,外面的风刮起,树梢随风摇曳,见势果真雨欲来袭。
一段时间的酝酿,办公室内的光线愈发暗沉,也不开灯,任屋外狂风呼啸肆虐,来势急遽而猛烈,窗外瞬间雷声乍响,白光随声在天际一闪即逝,我惊惧了下,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侧脸凝望窗外的闪电,心慌慌地忧虑起怕打雷闪电的自己,一会儿该如何回家?
正担忧着,雨顷刻间厚重的“哗——”倾覆而下,一时间下起瓢泼大雨,雷声突然“咔嚓”一声,随后接二连三劈下惊雷。眼见窗外风起雨落,那位高大魁梧的女上司起身关上窗的刹那,彻底隔绝掉窗外的雷雨声,而雨势却是越下越大。
下班后,出了办公楼,我孤绝地走在路上,右肩挎着包,左手撑着雨伞,一路左转走到头。走到头需要右转通过一段幽深的长巷,由于巷子地势低,中途远远可见路上乌泱泱的一池深水,积水很容易就漫过了脚面,我不得不一路探险似的低头跨过水洼,拉住边上小院外的栏杆才跳过去,星星点点的雨水溅在鞋面上。
继续往前走,中间左转的岔口正好是公交站,湿滑的雨天街头,在车站台正避雨等车,车站左侧有一株庇荫的树,不想等了会雷电齐鸣,一声巨大的炸雷声与闪电霎时在近得头顶处的天空轰隆炸开,接着隆隆地蔓延开来,我心下一颤,被吓得掩住双耳,幽怨的哀叹起公交车怎么还不来……
雷声并未结束,刹那间在几乎相同的位置,蜿蜒划出一道闪电,闪电灼亮了天空,我心虚地生怕雷电劈下来,劈到那棵树上。
煎熬着,感觉等了好久好久,才终于上了公交车,暗自心惊的抱住手扶栏杆,也不敢放下堵住耳朵的双手,公交车一站站的往家的方向开,脑中为下车如何躲避雷电担忧。
下车后,我一直冒雨撑伞挨到小区,忽然看到我爸撑着伞出来接自己,见到救星似的,不自觉笑意蜿蜒上了我的嘴角。
我收起我的伞,挤进我爸的伞里,和我爸并肩撑伞走回了家。
到家后,我爸收起湿哒哒的两把雨伞,甩甩伞上布满的雨水,挂在洗手间门后的挂钩处。
我:“爸,我想洗头。“
“明天再洗吧!”难得休息的我妈在一旁阻拦。
“行,洗吧。”我爸总会依着我。
我放下包搁到椅子上,做好准备工作,我爸打开热水器,一手拿好喷头,用手试好水温,“行了,洗吧。”
我站进洗手间,弯着腰,侵湿了头发,发间伴着流淌而出的水,我爸直接往头顶挤洗发水,我双手指尖使劲挠头皮,不断揉搓,差不多便冲掉泡沫,反复洗了两遍,冲干净后,我爸拿毛巾递给我擦,等擦完,我躺回屋里的床上玩手机,静听屋外风骤雨疏。
等头发干了,我爸手法轻柔地亲自给我梳头。
雨一直淅淅沥沥下到半夜,等到转天才放晴,不出意料又是个阴冷的天,透着丝丝凉意,下过雨的街角,残留在地面的积水依稀可见。
10:46
对面的办公室里。
“我打算辞职。”我坐在沙发里,心里压着块巨大的石头,顷刻间卸下。
算起来在公司入职正满两个月。
娇小的女上司语气和善,“什么原因?”
我委婉的编造个理由,“想接着去学习。”
等到临下班前夕,同事一个个轮番被叫进对面的办公室,看起来是给每人挨个派发工资,叫到最后却独独缺我,我不自觉的焦虑起来。
这时,被娇小的女上司告知,“小张,你一会儿下班以后去趟对面办公室。”
我点头后,不自觉的紧张起来,脑中胡思乱想。
下班后,同层的办公室已经空了,我独自被召见到对面的办公室,关上门,坐在沙发上,另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女上司拉开抽屉,手里拿着纸笔和一沓钱,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又把纸笔推到我面前,我拿过笔,按照女上司的要求在纸上写好收据和辞职信,一切办完手续,与女上司客气的道了别。
时间耽搁了会,我往车站走,肩上的包被右臂紧紧扣着,走在巷子里的一路上,一想到包里到手的人生中第一份工资,脸上欢脱不住的笑,兴奋得一路弯着嘴角。
回到家。
被我妈问,“发工资了,什么感觉?”
我:“开心。”
我妈:“人家问你辞职理由了吗?”
我:“问了。”
我妈:“你怎么回答的?”
我:“我说想接着去学习。”
我妈:“还算有点脑子,记住了丫头,在外面不能说公司不好,在哪,哪都挺好的,出了这个地方,骂这里不好,说明人品有问题。”
我:“明白。”
我妈:“辞职办完了,回来再找工作吧。”
我:“行。对了,妈,你回来有时间陪我去一趟派出所,改名字的事。”
我妈:“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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⑵改名
19:41
派出所内。
我和我妈风尘仆仆的赶来,一个矮胖的男警察正在前台接报警电话,我妈主动上前询问,“劳驾,您知道赵警官在哪吗?我找赵警官问问改名字的事,都提前定好了,今天晚上八点。”
每次叫到我名字时,总会出事,所有你想象不到的灾祸坎坷接踵而至,常与挫折为伴,经历了二十几年,而且名字也很大众,其实我妈对于我的名字也并不满意,家里人都支持我改名字。况且我的户口还在以前的区片,连带改名字和迁户口一并来咨询,和赵警官提前定好,说是今天晚上八点。
“他刚出片了,我给你问问。”矮胖的男接线员还算客气,一扭脸拨通了电话,“喂,老赵,有人找你,说是办改名字的事。哦……行行。”撂下电话,对着我妈说,“您坐那等会儿,他说一会儿就到。”
“谢谢啊。”我妈与我一起坐到靠墙的座椅上。
过了会儿功夫,陆续有警察进出,门一开一合,被频繁的推开合上,前台的矮胖接线员接完报警电话,拿起对讲机遣派警察,去现场出警解决。
我妈从座椅上起身,走至门口处观望会,又坐回座椅上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晚上十点多,赵警官才姗姗来迟,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走到前台,矮胖的接线员招呼我妈和我过来,起身走到跟前,我妈将我的身份证与户口本递上前。
赵警官年纪约摸五十多的样子,看着没几年要退休了,一转身面对我妈和我是满脸堆笑,赵警官接过看了看身份证和户口本,说话油滑虚浮,几句话就给搪塞了,“成人不能改名字,过了十八岁就不能改了,派出所历来只有极个别的成人改过名字,我看你这个名字挺好的。”
听着话音,我木然无动,心彻底凉透了。
我妈跟着解释,“我们孩子这名字太大众化,以前就一直想改,怕半截改,身边人和同学没法适应,所以想毕业了再改。”
赵警官说起以前成人改名的例子,一般都是名字太奇葩的,除了名字太奇葩的,一般改不了。
……
翻来覆去聊了许久,最后赵警官嘱咐,“还有你现在是不是不在这片住了?得抓紧迁片啊!”
我妈应着。
末尾,被这个圆滑的赵警官开着警车,温情的送回家,警车一路开到家门口的路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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⑶工作被辞退
瑟秋。
一早,打开衣柜,取出新添置的一件暗蓝色后背印着白色字母的休闲风衣,外套穿上的时候,自下往上扣到第四扣时,细看发现扣子并不对称,我继续去面试的紧张感又低落下来。
这件衣服是在家门口对面的小店买的,至今未上过身,算起来已经过去两周了,唉,当时买时竟然粗心得没注意到,买到家里也没及时发现,不知道还能不能退换?算了,等我妈回家,再商量是不是去退换吧……
昨晚提前查好路线,从公交车上倾覆而出,离面试的公司大约还有两站路,而脚下生疏地穿着休闲又时装的黑色高跟鞋,一路缓步前行,走了好长一阵。
朝不远处的办公楼群走过去,我迷茫着低头看下手机里具体的地址,辗转来回在楼群附近穿梭,始终没找到面试公司的具体位置。
朝门卫大爷询问地址,大爷手指着,“前面右拐,从这里数第四个大楼。”
我道了谢,顺着手指的方向往办公楼走过去。走进办公楼,电梯在面前缓缓滑开双门,我踏入电梯。
我一转身,一个声音传来。
“麻烦让一下!”一位中年男人推着电瓶车,走进电梯。
我迅即闪到一边,侧身让出位置。
中年男人回身掏出电梯卡刷了下,伸手按下十三层的按钮,按键霎时亮起来,电梯门关上一层层上升,看着右上角跳动的楼层数字,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原来只有内部员工才能乘电梯,看来一会儿只能走楼梯了。
跟着中年男人后面,出了电梯,这下只好走楼梯口了。
楼梯间里一片漆黑,我掏出手机,划开显示屏,打开手电筒,霎时一束光亮起,脚下踩着高跟鞋,吃力地往上爬楼。
思绪涌上,我心中开始胡思乱想,如若一会儿公司的门紧闭,内向的自己该如何面对?想着想着,心里像是积压了块重石。
我顺手扶住扶手,一节节爬上台阶,伴随着高跟鞋的响声,千难万险的爬到十六楼。按照地址去一家家找,终于找到,见门敞开着,我往里探了个头,是家规模极小的公司,放眼望去,办公室所见之处二十几平米左右,左侧是洗手间和储藏室,室内依次挨墙列着三张办公桌和电脑,只有寥寥两位女员工,男老板看起来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我鼓足勇气走进去,男老板似是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来,在最里面的办公桌前站定,“您好,我来面试的。”
说完将手里的简历,递给男老板,恭敬的在老板面前,拉开椅子正襟危坐,我面部绷紧,略显拘谨紧张,与文弱的外表相称。
他低头扫了几眼,又抬起头,“之前工作过吗?”
我怯怯地慢半拍回答,“在一家公司短暂工作过。”
男老板将公司情况大致介绍了下,便爽快地,“现在可以上岗吗?”
“可以……”我讶异着应下,看起来这家小公司,是急需员工。
男老板指着门后的头一张桌子,叫我过去坐,“你坐那吧!”
我怔怔地在第一个位置,紧挨着大门处拉开椅子落座,把包带褪下,往椅背一放。
身后的同事姐姐用手指戳我后背,我霍然扭身回过头,她主动和我攀谈起来,“你好,你叫我袁姐就行,我后面的是小刘,你叫什么?”
说完她推了推眼镜,同事看样子很亲和,人还算好相处。
“小张。”落音后,相视一笑,我转过头呆呆地坐在电脑前,眉头一皱,脑子里在想事情。
身后的电话响了,坐在袁姐后面的小刘抓起座机话筒接起,是客户的电话,“喂,您好……您要多少?”手底下拿笔记在纸上,“诶,好的好的。”
说完撂下电话,同事小刘应对自如。对业务还一无所知的自己,在内心叹了口气。
这时,我身旁右侧墙上的可视门禁电话响起,身后的老板开口命我,上来就直呼我的名字,好像很熟的样子,“晶晶,你去接下!”
我起身,慌张地伸指一按按键,那头传出声音,“下来取一下货!”
我神色慌张嗫嚅,轻声细语,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知道了,马上下去。”
男老板说话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老袁,你陪她下去一趟!”
袁姐先我一步出了门,桌角有张电梯卡,我随后抓起卡,飞步出门,这时电梯门正巧打开,一前一后走进去,按下关门键,下到一层。在一楼的会客区的沙发处,在客户面前,袁姐手把手耐着性子,教我对账单签字,我在一旁微微紧张,手不住的慌乱颤抖,怕忘记就点开手机,在备忘录记录下要点。
午休间歇,与袁姐正面对面坐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馆里,找了张里面的空桌坐下,点好餐。袁姐的那碗拉面早早就上来了,唯独缺我的,许久也没好,她嘴里咀嚼着,“你的怎么还没好?我帮你催催吧。”
我尴尬地赶紧摆手,“不用了,一会儿就上来。”
她吃着,我点开手机,尽量不在意的掩饰住尴尬,在一边不自在的找话题聊天,“袁姐,你住在哪个区?平时上班来方便吗?”
袁姐:“我住南开,坐地铁挺方便的。你今天怎么来的?”
我:“我坐公交来的,下了车,走了十多分钟到的。”
袁姐:“挺远的。”
我:“还好……”
等了好久,袁姐面前的这碗拉面快见底了,我的那碗板面才姗姗来迟的端上来。
我用筷子挑了挑,热气随之散开,以致于扑到脸上,挽着自己披散的长发不至于扎到汤汁里,埋头急切的吃起来,拿筷子夹起豆皮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喝了口汤汁,滚烫的汤汁,却烫到了舌头,舌头即刻失去了知觉,麻麻的。
在这家小馆里,草草吃完午饭,袁姐给小刘和老板外带了午饭,回到公司,袁姐给各自分发到手。
我感觉得到胸衣的内里钢圈杵出来,扎的胸部隐隐作痛,肩带也滑落下去,去下洗手间,整理一下。
男老板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响起,接通后说了几句,便撂下电话,委派我,声音中透着干脆利落,“晶晶,你下去一趟,拿下东西!”
很反感叫我的名字。
“哦……”我面露难色地接到男老板下达的指令,茫然地用柔柔弱弱的声音应声。
我一头雾水地站在一楼大厅里,想起老板并没交代清楚,找谁?拿什么?寻了一圈,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不知该找谁拿东西?拿什么?脸皮薄的没大声喊出来,也没一个个去问,没法上去给老板回话交差,踏出大厅,傻愣愣地站在楼外不置可否,大厅这会儿进出好些衣着光鲜的职员,想着不知如何向老板交差?眼下无所适从地站着。
唉,一被念名字就有不大不小的灾祸。
“晶晶!”等了会,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转头,男老板就站在我面前,无奈地看着我,手里已然提着东西。
等不来我上楼,老板竟然从楼上下来,现身于我面前,竟什么也没责备,静默又尴尬的和男老板一句话不说的一起上了楼,老板站在办公室面前,“铛铛……”砸门,听见里面向门奔来的脚步声,是袁姐给开了门,我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回到座位上。
下午,我被叫到办公桌前,毕恭毕敬地站着静候老板委派工作。
男老板:“看见桌上的货了吧,你出去跑一趟,把货送到名片上这个地址。”
我迟钝紧张的审视桌上的货品。
男老板手指着名片上的地址交代,“如果实在找不着,就打下面这个电话。”
我迟疑着,反应迟钝,“是走着去是吧?”
“对!”男老板站起身,转身抬手一指身后的落地窗下,“就在远处一排排的巷子里那片密集的门脸!看见了吗?”
我凑近一看,跟着手指的方向眺望下,“知道了。”
随后,我抱着货品,拿着名片出了门,缓缓把门虚掩上,欠开条缝。
我低头审视着脚下踩的高跟鞋,本想穿高跟鞋来面试,没成想直接上岗,而且上班的地点在下车后,还要走一段十五分钟的路程,更没想到,工作性质还要时时出去,去下楼按单据验货,跑腿去送产品。
出了一楼大厅,我独自去往目的地的途中,步行至巷子里,左怀里抱着沉甸甸的重物,右手用名片对门牌号,辗转一排排找,越往里走,越觉得巷子深。我不熟练的第一次穿高跟鞋,今天已经走了太多路了,现在走起路来,两腿到了打晃根本站不住的地步,脚底有些微微作痛,简直活受罪,穿高跟鞋真是个错误的选择。
约莫十分钟后,我几乎狼狈地脚下挪着步,步态不稳且迟缓的移动进一家门店,把怀里的产品放在桌上,店主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如此窘态的自己,并没多待,只歇了歇脚。
出来耽搁太久,得即刻赶回公司,我忙不迭原路折返,没法快步走,只能温吞吞的一瘸一拐向前移,走走停停,脚底疼得站立不稳,吃力挪动两条打颤的双腿缓步前行,失态得引人侧目,踉跄着往前走,脚步虚度差点栽倒在地,实在狼狈。
无奈之下,想着这会儿我爸应该在家,我掏出风衣口袋的手机,在路边蹲下身歇会,拨通了电话求救,“喂,爸,我穿高跟鞋脚磨破了,能不能给我送双帆布鞋来?地址微信发给你。”
我爸:“行,爸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微信发去地址,收起手机,我一瘸一拐艰难的继续往办公楼的方向挪着走,很久之后,终于挪到办公楼的一楼大厅,一路扶着墙在沙发上坐下歇会儿,舒了口气。
我扒望寻着我爸的踪迹,不会儿,眼见我爸提着袋子,急切地朝我这边奔来,我像是见到了救星。
我爸在我跟前蹲下,袋子搁在我脚边。我伸手将高跟鞋和袜子一并脱下,顺着我爸的意,把脚蹬在我爸的腿上,一看才发现,细嫩的婴儿脚底的前脚掌处,掀起了比硬币还大些的皮,着实吓人。
我低头细看摆弄脚的我爸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已布满了老年斑,视线往上拉,记忆中的那头发黄的乌发已渐渐变白,有点点心酸。
我爸从袋子里拿出酒精、纱布、剪子,放在茶几边上,低头反复用酒精擦拭被掀起的伤口消毒,伤口一碰到酒精,沙得我不禁“嘶……”地倒抽口气,全程忍着一声不吭。
处理完,麻利的用纱布包扎好,手持剪子剪断,再用橡皮膏固定住,双脚处理好后,从袋子里,双指挑出帆布鞋搁在我脚旁,我爸把高跟鞋和茶几上的物品一并通通收回袋子中。
我轻手轻脚地蹬上白色帆布鞋。
我爸:“行了,还有什么事吗?”
我:“没事了。”
“没事,那爸走啦!”我爸提着袋子走了。
目送我爸的身影渐渐走远,即刻消失在大厅拐弯处,我也步态轻盈地进电梯上楼了。
我敲门进屋,老板的视线落在我脚底,“换鞋啦?”
“恩。”我应了声,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坐回位置。
坐在电脑前,左腿搭在右腿上,两腿相叠,心神却魂不附体地在别处,忽然看到屏幕右下角闪烁着头像,鼠标点开,弹出对话框,看时间已经很久了,是有客户投诉产品且言辞激烈。
初到公司对产品还不熟悉,我紧锁眉头,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解决?我犹豫了会,还是转过头轻声开口问袁姐,“有客户投诉,这个应该怎么解决?”
我的声音被听见了,老板扬声道,“她不知道具体情况,老袁,你帮她敲!”
袁姐起身替换到我的位置,我弓着身在她一旁审视着操作。
“对了,你把这个填上,你写完,给我看一下。”袁姐指着电脑上的位置,指教点拨我,说完坐回了她自己的位置上。
我写完,袁姐审了一遍,确定无误。
终日里,我穿梭在楼宇之中,承接了一切跑腿打杂的工作,到楼下核对收据签字,上来把货品堆到小沙发上,帮忙去楼下取快递外卖,不过各种差错频出,有时写快递单也会走神出错,整日一塌糊涂。
临下班,袁姐对着小刘和我发话,“你们俩先走吧,正好顺道顺路。”
听到这话,我一想到马上需要沿途走一段十几分钟的路,然后去搭公交,这中间和小刘如何交流?心情荡到谷底,不由得头疼起来。
终于熬到下班,收拾完桌面。小刘和我尴尬的站在走廊,等到电梯上来,乘电梯下来,双双走出办公楼。
从办公楼出来,只剩下同事小刘和自己两人,瞬间安静下来,步调一致,沉闷不语地一同往前走,许久不知该和小刘说些什么?没话找话,在脑中摸索寻觅着话题,“小刘,你来公司多久了?”
小刘:“刚来两周,因为离家近才来的。”
“哦……”我神态恍惚的应了声。
小刘好像来了很久很久的样子,而自己还是这么生疏。问了问对方的姓名、年龄、专业,比我年龄小,却比我成熟,不过此后再无话题。
走了会,眼神刻意注目着往来的公交车来缓解尴尬。一路上,在难捱的凝固空气中,试图没话找话题来活络气氛,全程尴尬肆意,时间似乎静止了,气氛沉闷得想逃离,出来后的每一秒钟,我都倍感煎熬,言语阻塞在喉咙里,无法流畅表达出来,相对无言,只好调整步浮,光速往前走,过了两个路口,穿过马路,走到马路边。
小刘回身对我道别,“走啦,拜拜!”
我对着摆手。
说着她便拐进了离公司只相隔两个街口的小区。
我幸而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上下班路上和陌生同事一起走的尴尬,面部严肃的独自径直朝前方车站走去,走了一阵,十分钟后,走到公交站台。
我站在公交车站默然等车,时间久了,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来往不绝的车辆倏来忽往,回头看看,刚刚满站台的人,一个个上车离开,人越来越少,只剩自己孤零零站在原地,只见远处熟悉数字的公交车呼啸驶进站台。
搭上公交车,一眼望去车厢里,我找了个靠窗空位坐下,顺手掏出包里的手机,耳机入耳,随后音乐旋律响起,车内的一切声响全部戛然而止,随手将手机掖回包里,拉上拉链,坐在车上挎着包听音乐,眼神落寞地把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渐渐暗黑下来的街景,一天终于过去,脸色凝重起来。
下了车,天色几乎漆黑一片,我往回走着,远远瞥见我爸站在街对面,向我扬了扬手,正往我这边小跑过马路,与我并肩回家。
进屋,把包放在椅子上,我一片落寞地坐在床上,撩开胸衣的钢圈扎出来了,低头胸前显现出血迹,发泄似的抽出内里的钢圈,扔进电脑桌上的垃圾桶里,脱下袜子,审视脚底磨破的脚,几乎伤痕累累,连舌头都被烫麻了,似乎只要被叫到名字,就会有事情发生,身心俱疲。
夜深人静,我躺在被子里,无数的念头在脑里盘旋,业务无法掌握,更是一想到明天要早起上班,希望天永远不要亮,永远是永夜就好了。
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此后的几天,整天处于恍惚中,失常一样,脑中混沌一片,脑子每天都是不清醒的,心里莫名抑郁,总是有一股气吐不出来,脑中想我改名字的事,有时会想一整个下午,想许多,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情绪不对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工作无法完成,我现在自闭到和别人在一起,越来越没话说了,表达能力都有障碍。
早上临出门上班前,站在床边里侧,微弓着身子,我满脸愁绪又不忍地,顾忌又犹豫着,把还呼呼大睡的我妈叫醒,“妈,妈,妈……”
我妈微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含糊地吐字不清,“啊?”
我:“妈,你能不能帮我问下派出所?我想改名字,先把名字改了再说。”
“恩,恩。”不知我妈听清了没?说完又睡去。
公司与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让人枯燥,什么工作都做不好,慌乱得手足无措,脑子死板的厉害,记忆力差,大脑像锈住一样越来越笨,魂不知飘到了哪?成日恍惚,魂不附体,听到老板安排的工作,手忙脚乱的忙活,三天两头出状况,每日机械的上下班,不知怎么?没力气,更不想与人说话。
今天是我来公司的第五天,一如昨日,一早下了公交,准点轻漫地正走在沿途去往公司必经的路上。
我脑中想着事,手攥着包的肩带往前走,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唤自己的名字“晶晶”!这个声音是……
我住脚猛地回身寻声,原是一辆黑色轿车在路上缓慢行驶,摇下半页车窗,老板坐在驾驶座,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袁姐对着我招手,我紧走几步,拉开车后门坐进去,就这样上了车,被一路送到公司。
到公司,我坐在电脑前,眉头微皱的在网站上敲字发广告,往椅背上一靠,失了神,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上班实在异常艰难,感觉什么都不会做……
内向自闭且社交恐惧的自己,内心只能祈求可视电话别再响,不要有当众大声讲话的机会,每次在众人面前讲话,就好像心中巨大的负担。这时,偏偏墙上的可视门禁电话,再度清晰地响起,我起身,伸手轻轻按下开关键,感觉身后满是看着自己的眼睛,又怕显得自己太突兀,慌张地用细弱微小的声音回复,“马上下去。”
“晶晶,你大声点行嘛!”身后传来男老板的呼喝声,声音突兀极了。
又被叫到了名字很反感,真想说别叫我的名字,对我的运势不好,想说却没说出口。
对于我这种慢条斯理且神经纤细的人,简直太难堪惹眼,我不敢回头,感觉身后同事的眼睛朝自己齐刷刷看过来,一想到被众人注视着,紧张得行为举止也变不自然了,被批评,也只能默默听着,什么都不说。
面对电脑,我脑子昏昏沉沉的,心不在焉,情绪异常低落消沉,一整个早上过去,也不出声。
午休间歇,我承接了跑腿的工作,到楼下取快件和同事的外卖,提着上楼,推开半敞开的门,转交给小刘,小刘起身,把身子探出办公桌接过,先后落座。
室内寂寂无声,袁姐起身离开位子,端着杯子到饮水机前,弯下腰接水,转头嬉笑着问我,“晶晶,你在家里也这么内向吗?”
我全程疏离着不出声,沉默到底,扯动下嘴角,抱以一抹苦笑,神色无奈又尴尬。
近来不知为何,封闭自己,越来越没话说了,被当作怪人,说话仿佛耗尽了我的全部气力。
电话骤然响起,老板拿起听筒接听,原是客户催促货没到,撂下又给快递去了电话,老板急得怒火中烧,立时高声跟快递吵了起来,对着那头厉声喝道,“什么?包裹在配送站得自己取,客户那头现在着急要,让给送过去,难不成我还开车亲自去?我开车两个小时才能到那,我不管你怎么解决,今天你必须得给我送到了!”
老板怦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男老板的脾气暴躁且粗枝大叶,由于客户不多,业绩不太好,一到下午就开始发作骂人,劈头盖脸一通数落,唯有手脚麻利的小刘能幸免于难。
急脾气的老板催促起袁姐,“老袁,你手里那点活,弄了一下午,还没弄完!”
袁姐不甘示弱地回击顶撞起老板,两人吵了几句。
我被互相间的吵架声惊住,有点被吓得浑身颤抖起来。等到沉寂下来,我才缓缓回过头,轻声询问不懂的地方,袁姐手把手教我,不巧被刚发完脾气的男老板抬眼见到,不耐烦的怒喝一声,“你让她自己解决!”
我这样没有丝毫工作经验和能力的,当然不能幸免,我尴尬地垂下眼睑,回过身来,心顿时凉了半截。
之后,我写发票走了神,不小心写错了,不知为何,头脑发出的指令与手执行的配合极度不协调,又捅了娄子。过会儿手机也跟着搅乱,来了个骚扰电话,我惊慌失措的按错了,越被批评越出错,导致来电声音乱响一通,双手忙乱一番才挽救,全被男老板见个满眼,气得接着指责批评我。
下班前,袁姐进到内间的储藏室,那里整齐的堆放着产品,从里面抱出产品放在沙发上,堆得沙发满满当当,袁姐和小刘两人蹲在地上麻利地开始打包。
在工作中,找不到一丁点自信,麻木的重复上下班,神情恍惚不说不笑,每日回家神情落寞的不成样子,自己连平庸都算不上,更不能找到自己擅长的事,生存实在艰难。
终于熬到下班,小刘先走了,同事袁姐独独叫自己一人留下,犹如小学被老师留堂批改作业的那种感觉,室内只剩下我与袁姐,好容易有了片刻静谧喘息的时间,不知有何事要与我说?
我在我的位子上,扭过身,一手搭在椅背上。
袁姐坐在她的位子上,“上班这几天怎么样?”
我略带疑惑,“挺好的……”
袁姐:“看你离家挺远的,怕你适应不了。”
我:“还好……”
“从下周开始,可不像这几天那么轻松了,得打包提东西,这种粗重的活,怕你提不动。这样,如果能承受,明天接着来上班,如果不能接受,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我先把这几天的钱,给你结一下。”袁姐从口袋里拿出钱,用手指捻钱,数清了,递给我,“你数数对不对?”
我接过钱,数了数,脑子慢半拍,迟疑片刻,才后知后觉的核实完,折好收进包里,“对,对……”
袁姐:“如果明天来,提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如果想好了不来,就不用打了。看你的样子,我觉得你不太适合工作。”
话中带刺,像是心里那块最敏感的地方被刺穿了,鲜血直流,我脸色极难堪,嘴巴微张想试图辩白,话到嘴边,语无伦次得一时语塞,又憋了回去,迟钝的定住几秒,觉着自己丧失了语言能力,话卡在喉咙里,无言申诉,一句话说不出。
“这个卡给你。”我识趣地从外衣口袋里,掏出电梯卡,放到袁姐的桌上。
袁姐:“那就这样,你先走吧。”
我转过身颤颤巍巍,紧着收拾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推入包中,把包挎到右肩上,走到门口,才刚说完,我脑子忘记了,忙着确认一遍,“是明天来就打电话,不来就不打是吧?”
袁姐走到门前,握着门把手,咧嘴略无奈的叹气,“都可以,你来不来都可以给我打电话,不是同事,也能成为朋友嘛。”
我:“再见。”
“再见。”袁姐把门关上。
我不明就里地站在门外,对刚刚袁姐说出的话,反复思考良久,脑子被阻塞似的,事后愣了几秒才恍然反应过来,方懂话中意思,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是被劝退了。
我若有所思地走到电梯前,按了下按键,脸全程僵着,恨不得即刻离开。半分钟后,电梯门开了,我右肩挎着包,灰溜溜的进去按下按键门合上,抬头落寞的望着右侧跳动的楼层数。
乘电梯下到一楼,门打开,从电梯里出来,不巧与从外面回来的老板撞个正着,我愣怔了下,老板对我点了下头,打个照面,我眼神不敢直视老板,只是回敬给对方也点头示意,什么话都没说,他从自己身旁匆匆步入,电梯门合上。
一个人蔫头耷脑的从办公楼出来,在纷乱的马路边缓缓行走,丧着脸,脑中反复琢磨事情,郁结于胸,心事重重的样子,走到车站,车刚好来了,只是高峰期车内人头攒动,又多等了一辆才坐上公交,我站在下车门边,手扶着栏杆,目光呆滞的望向车外。
夜色渐深。
我下车后,落寞地在公交站前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我呆望着,渐渐稀少的人潮在马路匆忙地涌动,有些入神,唯独我一人在静静坐着,目光呆滞,像个行尸走肉,人生好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黑透。
我家就在公交站的后身,终于起身踏进小区,走到小区入口,却发现平时空旷的出口,抬头见,新安了个栅栏门,看来近期有物业进驻,这显然无疑又是个坏消息。
可几步的路,跟失了魂似的,生活在我面前就是一排排的石子,不断被绊倒,绊倒得血肉模糊,只不过那些伤,全在心里看不见的地方,无人诉说。
失魂落魄的爬上三楼,我站在家门前,从包里掏出钥匙,捅进锁眼,拧开半圈推开门,一进到家,审视空荡荡漆黑一片的屋内,心中的落寞又浓重几分,我点开手机屏幕,才刚六点,关上门,我随手将包扔在电脑桌旁的椅子上,把手机放在电脑桌上的台脚处,扑倒在床上,哭了。
就这么一个人满脸泪水的趴在床上,失神的长久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直到我妈进门,先我爸一步回了家,见我不开灯,埋在黑影里,“诶,怎么不开灯?”
话音落下,我妈摁下墙边的开关,灯亮了。
我静止了很长时间没说话,才声音极具低落的开口,“妈,你明天有时间吗?买的衣服有残,能陪我退换去吗?”
我妈:“要是拿去换了,周一上班还穿吗?”
“不用了,我被辞退了……”我几乎是有些哽咽的说出来,停顿了几秒,实在忍不住了,只能找我妈念叨,“我心里难受……”
我妈耳背起来,“什么?身体难受?怎么又身体难受了?”
我自小身体不好,我妈总害怕我身体出问题,一听说身体难受,我妈那根敏感的神经,立时提了起来。
我不耐烦的拉高声音,“我说我心里难受!”
我妈:“工作的事吧。”
我妈生性木讷,不懂我心中的所思所想。不过这一次,我妈没有不过脑子去问缘由,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我不回答,已经默认了。
我隔了许久,“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该做什么工作?”
以前小时候期盼长大,现在长大了,烦恼也多了,感觉自己是个废物,没有一技之长,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长大了,再也没有从前开心了,事不如己意,不想为了适应社会,磨平性格中的棱角,找不到人生的方向。
想完成的事情,在付诸实践时,前面总有一堵无形的墙在阻挡着自己,永远迈不过去,那种无能为力感,一次次的绝望,一次次的跌倒再也爬不起来,生活充满了苦难。长大对我来说,就是渐渐失去笑容的过程,面无表情是因为绝望,不想再去伪装自己带上面具,被现实压垮了,心累得爬不起来,生活已是一潭死水。
清晰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回响,我爸进了门,刚从朋友那聚会回来。
我妈正好逮着我爸,“诶,闺女在马路对面的小店买的衣服有残次,你明天陪闺女退换去吧。”
我爸:“你明天不没事嘛,也不伺候姥姥,你陪着去吧。”
我妈:“行吧。”
我爸转脸见我情绪低落,“怎么了?闺女看着情绪不对?”
我妈:“就是被辞退了,不适应吧,也不知道以后干什么工作?不过现在有的老板也确实不怎么样,我们同事他爸给最早的私人打工,人家这老板真是给养老送终,月月给工资给送家去,他爸后来病了,也给送钱来,一直到去世。”
我爸:“过去的人都特别讲究规矩,现在的人没有规矩,现在有些企业,可比人家资本主义都资本主义,所以有的人一辈子只能是小老板做点小生意,总想白用人,视野太窄,生意永远也做不大。”
我妈:“计划经济年代没有辞退员工一说,是终身制。后来,我记得我们八九十年代直到零几年那时候,每天上班和同事嘻嘻哈哈的,也没有太大的生存压力。”
我爸:“那时候已经过去了。”
我妈对着我一阵宽慰,“失望了吧?别灰心,工作接着慢慢找,不行要不学点什么技能?从小也没给你规划好。”
我哽咽了,嘴撇着苦笑,内心在说:不会啊,我从来就没有期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