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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山雨欲来兮 ...

  •   近日来宫妃们觉得宫里不太平。

      先是听闻奴下们传从不踏出洗梧宫的淑妃娘娘,请了手下三个小嫔妃在锦绣园里听曲饮宴,突然就掉了才一个多月的胎儿。

      当晚皇帝本该宿在皇后的长春宫的,竟然也照旧临幸洗梧宫。

      虽则宫妃们初一、十五才去长春宫请安,也不乏一些平日走动惯了的,据说初二那日见着皇后,妆上的很厚看不出容颜憔悴,但是身上的气势就如同冬日寒冰。

      以往同她言笑晏晏惯了的小妃子们,连淑妃的名字都不敢提一嘴,再别提打探些什么了,也就说一说春花烂漫,节气宜人,接下来都成了锯嘴葫芦,匆匆就散了。

      回去就见着自己宫室里的小宫婢太监有被慎刑司的人锁拿走的,说是谣言惑众、妄议宫闱。

      顿时把一些个胆小的宫妃们吓得战战兢兢,闭门不出。

      靠着御花园角有处宫室,名为蘅芜宫,主位娘娘是慎嫔温柔,才正四品。

      原也不够一宫主位,只是蘅芜宫近着御花园,比其他宫室显得狭窄逼仄,蚊虫就格外多些,也没个遮挡,冬日里更是冷彻肌骨,也就点给了四品慎嫔,统御两个小宫妃,不过两个正九品的选侍。

      慎嫔娘娘本名温柔,宫中诸人都叫她小字居多,关系近一点的位高的称一声阿蛮妹妹,位低的叫她一声阿蛮阿蛮姐姐。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阿蛮阿蛮,也就是个蛮字了。

      温柔出身从四品京官的国子监祭酒家,家里委实不像话。

      温柔她亲娘在她三岁时就过世,当年她爹就娶了个后娘,生了个弟弟。院中偏偏又有个宠姬,膝下一儿一女都长成了,那女儿还是家中长女。

      温柔她爹温廷却是个耳根子软的,内闱中事根本理不清楚,上头又有个偏心眼的老母亲,更是个夹杂不清的农妇。

      上有后母,下有幼弟,左有庶姐姨娘,右有重男轻女的祖母,温柔自小在家中混战中已然长歪了,偏长得一脸纯良可人。

      她在家中性情乖张,行事毫无顾忌,随心所欲,暗手伤人,煽风点火,反正家中无一人放在她心上。

      所幸大家势均力敌、心思都是一样的恶毒,最后倒是全员俱存,也就是奴仆倒血霉罢了。

      若无意外,她日后也就是被后娘挑个聘礼丰厚的人家,塞进一个斗鸡窝儿,斗得你死我活,最后也算一辈子了。

      可叹满朝臣子为了打压新帝,广选良女,帝皇虽是拿着个勾选人员的笔,瞧着此女纯良清秀,可不就稀里糊涂给选上了?

      从此如鱼得水,飞鸟入林,好不快活。

      这不,慎嫔娘娘窝在侧殿里的躺椅上,喝着花茶,配着点心,读着话本,大宫女玲珑给她捏着腿,惬意得很。

      侧殿原本居住着的郭选侍,年方十四,正正豆蔻好年华,这会子安安静静地坐在绣架前,纤手翻飞,在刺一幅牡丹图。

      “郭妹妹。”

      慎嫔娘娘突然唤她,她下意识的一惊,嫩若青葱的手上就见了血,赶紧看一眼绣架,轻呼一口气,好在没有染在牡丹图上。

      温柔看着她指尖的一点血色,眼中一亮,嘴上却是带着歉意:“哎呀,郭妹妹,是我不好,忘了你刺绣需要专心致志,把你惊着了。”

      她从躺椅上下来,过来捧着郭选侍的手,拿袖中洁白的丝帕轻轻擦拭,还轻呼一口气在手指上。

      郭选侍一动都不敢动,只细声细气道:“不碍事,阿蛮姐姐你是无心的。”

      慎嫔听得十分熨帖,感动道:“哎,也就是郭妹妹你了,心胸宽广,凡事都不计较。”她杏眼一飞,瞥向另一个方向,似乎若有所指。

      郭选侍笑笑,只当听不懂:“阿蛮姐姐你又客气了,自家姐妹,谈什么计较不计较,又不是什么大事。”

      慎嫔也就勾勾嘴角,将那块染血的白丝帕收回袖管,拍拍郭选侍的臂膀,亲昵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用午膳了,打搅了妹妹一上午,可不许嫌弃我烦呀。这宫里我也就和你处的好。”

      郭选侍暗地里松了口气,面上还是吟吟浅笑:“阿蛮姐姐说哪里的话,妹妹这里你何时来,妹妹都自当扫榻欢迎。”

      她行礼目送着慎嫔带着玲珑出门去了,全身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跌坐在绣凳上。

      她的贴身大宫女方蕊在侧殿小门那探头探脑,瞧着殿中再没有旁人,方才小步疾走过来,伸手给自家主子捏捏臂膀手腕。

      慎嫔每来一次,她的主子就担惊受怕一上午,长而久之,四肢筋骨就僵硬的很了。

      “可算是送走了这瘟神。”方蕊一边按捏一边咕哝着。

      郭选侍笑着看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方蕊是个脾气火爆的小姑娘,从来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每每都要为自己出声驳斥慎嫔。

      方蕊是奴婢,言语必须恭敬,慎嫔是有位份的妃子,可嘴里素来荤素不忌,方蕊哪里讨得了什么好,最后都逼得郭选侍罚她。

      郭选侍也实在看不下去,每每慎嫔一来,她就把方蕊支开,等闲也不许她回来。

      方蕊也是顾念郭选侍的回护,不敢再与慎嫔起冲突,只是心里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免不了嘴上骂几句。

      这边温柔由玲珑扶着走了几步路,也就是她的正殿了。

      不过她正殿虽然南北通透,到底晚春时节,早上有些偏冷了,下午又偏热了些,又瞧不着朝阳彩霞,是以温柔爱串个门。

      东配殿的郭选侍是个软棉花,没一点子趣味,西配殿的刘选侍又是个哭包,碰一点都要哭。

      这日子实在无趣的紧,就能欺负两个面瓜。

      温柔进了正殿,也不着急坐下,在殿中不疾不徐地走起圈来:“玲珑,你刚才回来取了花茶,可问着他们去洗梧宫探着消息了没有?”

      今儿在郭选侍那看新出炉的绿豆糕十分的香,她就忍不住多吃了两个。虽然的确软糯可口,可她毕竟是练舞的,这腰若是长了点肉,折腰舞怕是再跳不成了。

      她的大宫女忍不住瑟缩了下,“小李子已回了,应当是小产无误了。他让人挑了点药渣闻了下,的确是对症的药。听洗梧宫的小宫女说,连淑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顾轻眉都都挨了鞭刑。”

      小李子是洗梧宫的跑腿小太监,被温柔收买以来,陆陆续续给她传了不少消息。

      温柔瞟她一眼:“药渣呢?”

      玲珑咽了咽口水,到底还是回她了:“小李子不敢拿回来,只让娘娘放心。”

      温柔盯着她看了许久,嘴角勾起莫名的笑,自袖管里拿出那方染了郭选侍血的白丝帕,赏玩起来,只是嘴里骂道。“没胆色的脓包。”

      这宫里的妃子们一个个菟丝花的模样,偏偏帝王还就爱这弱不禁风的样。

      玲珑不敢吭声,只是再用了十二分的心等着她家主子的使唤。

      她家娘娘,真的是个疯子。

      温柔也没心肠和个眼浅胆小的宫婢说话,只是心中盘算着。

      她初进宫时,德妃正受恩宠,可没过多久,淑妃娘娘后来居上。

      这两宫她都找人打探了,蒹葭宫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桶,水泼不进,而洗梧宫恰恰相反,像个满是老鼠洞的豪华宫室,处处漏风。

      这其中的区别她不是没有好好思量,只是该走的棋她还是得走。

      盯着洗梧宫的人不下十个,可盯着蒹葭宫的也只有她了。

      原本想着不管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她已经吸取了上回冒进的教训,自己不再轻易出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们都是这么讲的不是?

      分明盯得紧紧的,那么这次到底谁下的手?

      莫说什么淑妃娘娘身体有碍子嗣的话,她的脉案温柔不是没有见过,身体康健,尤其子女方面绝无挂碍。

      皇后此人,向来爱惜羽毛,坐观虎斗是她的的作风,亲自下场就不可能了,否则那一回皇后就不会暗中保下她,还对她不闻不问了。

      那么必然是洗梧宫的人出的手,有没有谁隐在后头就更不好讲了。

      处处是漏洞的地方比围成铁桶子的地方更难盯。

      头疼,实在是头疼。

      下手的会是文婕妤三个里的哪一个吗?

      洗梧宫里的文婕妤和朱美人、王宝林,日子也不好过。

      虽然也只是被罚了一月月银,抄佛经十卷供奉给先皇灵前,禁足三月不得擅自踏出洗梧宫一步。可他们手下的大宫女都依着顾轻眉的例,鞭笞六下不得养伤。

      他们撑着伤体侍候在侧殿,那渗出的鲜血、刺鼻的血腥味和苍白的脸色,都让三个不过二八年华的女孩惊骇不已。

      三个人也不敢再去洗梧宫的正殿请安,一个人待在自己居室内也是坐如针毡。

      只好聚在文婕妤的侧殿里,惶惶不安地把奴下打探来的消息互相交流,以期望认清楚当下究竟是什么情形。

      “我听闻,皇后娘娘命人将暗地里讨论这件事的人都押入了慎刑司。”王宝林是其中份位最低的,手上也没有几个得用的奴婢,打听来的也是众所皆知的消息。

      文婕妤叹一口气,看向朱美人。

      朱美人定一定神,小声得仿佛会被旁人听去一样:“他们都说淑妃娘娘腹中的胎儿,是被人蓄意谋害的。说……我们三人里面有谁劝动了淑妃娘娘,然后在锦绣园里布了局……”她看着打起冷战的王宝林,到底没把话说完。

      文婕妤在三个人分明年纪最小,偏偏不得不充个长姐的身份,她牵住王宝林的手,将她亲昵的拥在怀里,另一只手牵住了朱美人的手:“别怕,皇上圣明,倘若他真怀疑你我,你我怎么可能好端端坐着这里?处置已经下来了,说明他心中早有裁决。”

      朱美人嗫嚅着道:“这好好的,淑妃娘娘那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要去锦绣园呢?都怪我眼皮子浅。倘若我拒绝了,也就不会有这场无妄之灾了。”

      按理宫妃自己也是去得御花园的,只是他们究竟品级不高,文婕妤也不爱出门,另外两人独自出门也怕冲撞了了高位嫔妃,尤其西宫的太妃们个个都刁钻得很。

      文婕妤却没接她的话,只是安抚她们道:“都莫要胡乱揣测了,这事真有什么隐情,也是着落不到你我身上的,顶多被其他人横加猜测,话是耸人听闻了点,也只得当耳朵是个摆设了。心不静,且都来抄佛经吧,也是皇上交代的功课。”

      其实疑点又何止这些?旁人虽是不清楚,她们同在洗梧宫,自是知道淑妃娘娘性情高傲了些,目下无尘,但是平日里懒散得很,便是殿门都不爱出的。

      初一那日他们三人才从长春宫请安回来,也是因平日的习惯才来淑妃这应个卯而已。本想着最多话不投机半句多。

      谁知又被带着去了锦绣园。

      也是文婕妤或被气的狠了、迟钝了,那日淑妃娘娘给她的感觉是从头到脚都古怪,而自己当日就这样毫无怀疑跟着去了御花园。

      淑妃娘娘自己到底是知道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孕?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山雨欲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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