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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听说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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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出发吧。”阿娇站起来,让顾轻眉给她披上披风,领着一帮莺莺燕燕,穿过偌大的庭院,登上肩辇。
“起驾!”一道拉着长腔的嗓子,吓了阿娇一跳。她原本正刻意不动声色地打量肩辇和竹轿的差别。
那是一个半弓着腰的男子,带着奇怪的高帽,一身暗色的衣裙,他挥挥手,就站在她肩辇边,和顾轻眉一左一右护着她。
阿娇忽然想起来,他应该是洗梧宫里的太监总管冯勇。此人不愧一个勇字,武艺很是不错,下场却很不好。
感觉在带着一个炮灰兵团去找事啊。
阿娇看着长长的宫道上避让行礼的宫女太监三三两两,心内不由明悟。
尤其御花园无论在小说还是影视中,堪称是非制造机。只是阿娇有后盾,不带怕的。
自由小宫妃,浪尽每一天。
朱红色的宫墙到了尽头,远处一片假山石和各色花木相依相偎,犹如进了一片迷宫。分花拂柳的穿过几个小花园,走过一段长长的依水长廊,忽然间一片开阔的场地,一片浓绿中夹着丰美的咤紫嫣红。
就见咤紫嫣红中摆了席位,长几上摆满了物事,撑起了遮阳的罗伞,赫然是在牡丹花田里凑了个小宴。
待阿娇下了肩辇,被引着踩着厚毯走入花田,在圆垫上坐下,发现长几上应有尽有。
顾轻眉给她倒了一杯蜜水,给她润了润嘴,阿娇发表了下宴前讲话:“诸位姐妹随意。”
三个小宫妃边上自有他们的贴身宫女伺候着。大概公款吃喝的感觉很好,三人都带着点真心实意地道谢:“多谢娘娘厚意。”
这片牡丹花不过半人高恰恰好,隔着花叶既不会看不到对方,也不会觉得太近心生不适,大家都很自在。
不远处的花田里又有丝竹声起,有歌女唱起轻快的小调来。阳光明媚,天高云淡,花香馥郁,正是好时节。
阿娇在长几上上挑了本书来看,蓝色的封皮上写着四个字“东山游记”,翻来一看,虽然是文言文不假,分明是简体字版本。
想必又是系统翻译过的版本吧,她不理另一边花垄里的喁喁私语,饶有兴致地看起来,却原来是讲鬼神志怪的。
正入神地看到狐仙和道士斗法,她忽然觉得不对。
小腹忽然闷闷的坠痛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瓷做的容器,莫名其妙的破了个口子,里面的水就汹涌而出了。
阿娇怔住了,不由看向顾轻眉。
顾轻眉就看到难得愉悦的淑妃娘娘转头看她,脸色十分难看,眼里带着慌乱。
长春宫里,当今的皇后正在抄佛经。
帝王虽然新登基,然而先皇驾崩不到一年,太后也薨了,满宫就剩下西宫里一堆太妃们,整日鸡犬不宁。
如今新帝忙着与前朝角力,后宫里又被塞进来一堆莺莺燕燕,见天的掐尖拈酸,她这个皇后当得没一处如意的。
皇后陈惠虽是出身名门,到底年纪不大,戾气越来越大。
她与帝皇是少年夫妻,可当初的皇帝曾闹着要立夏雁菡为正妃,改她为侧妃,虽然这风声只在先皇和太后的宫里流传,可陈惠到底不是个木鱼脑袋。
“娘娘。”
正有些烦躁的皇后手下不由一重,这最后的收笔就废了。
她猛地将笔一掼,狼毫笔带着残墨在纸上重重一跳,摔到地上,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滴溜溜地滚出好远。
书房里伺候的几个宫女慌不迭地跪下,大气都不敢吭一声。这几个月来自家主子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下人们动辄得咎。
轻的掌嘴,重的如今厢房里已经躺了几个,都是真起不来上值,又不能挪出去落人口舌。他们听那些夜里睡梦中犹在呼痛的呻△吟,愈发的不敢惹主上不快。
宫奴们跪的太快太狠,骨头砸在地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震响。
来人是皇后的奶嬷嬷,宫中一贯叫她方姑姑。她不过三旬年纪,美妇人的模样却穿一身酱紫色的襦裙。
方姑姑见自家小主子怒气冲冲的样子也不畏惧,只过来扶着她的肩膀:“写累了就歇会了,何苦摔那笔呢,瞧瞧这都写了多少张了,这一摔笔,又废了多少心血。”
方姑姑扶着她坐下,给其他的宫女使个眼色,挥退诸人,轻轻替她按捏着肩膀:“便是真累了,老奴替你写就是了。气大伤身,便是我瞧着了也是心疼。”
皇后只觉得她说得烦,又觉得委屈:“姑姑你又浑说,这奉给先皇的佛经又怎么能代笔?先皇有灵,这岂非哄骗先人,对祖先不敬不孝?”
“是是是,老奴糊涂了,还是娘娘孝顺……”
皇后心下正烦躁,更听不得方姑姑絮絮叨叨:“姑姑你别聒噪,先说说你作甚突然走进来,惊扰了我。”
方姑姑哭笑不得,也知道自家小主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不耐听人啰嗦:“是老奴惊着娘娘了。也是听洒扫的小丫头说,那……”
她指指西边:“那位娘娘今天出了自己的耗子洞,难得开了窍去了锦绣园,请了手下几个小宫妃吃宴席,谁知吃到一半就叫走,还是手下的太监总管背着上了肩辇。”
皇后一听耗子洞就知道是哪位。陆元瑶本是蒹葭宫里一个平平常常的洒扫宫女,也不知是那夜天太黑还是皇帝被风迷了眼,偏偏宠幸了她,可把夏雁菡气狠了。
原本到这也是这宫婢的运道了,谁知还没完,接连五个月,日日恩宠不断,便是那日不曾到蒹葭宫,夜半也要忽然遣人来召。道是月色唤醒寡人,来接佳人赏月。
如此这般,不顾前朝非议,三个月前把陆元瑶晋了妃位,封号淑,迁住洗梧宫。
也不知皇帝那眼睛是如何从那身量上看出来淑美的。宫中本多是细腰纤纤,如今都恨不得多喝几口骨头汤,长得和天并肩。
那淑妃娘娘也是个妙人,自被晋位以来,从不出房门半步,平常初一十五长春宫请安,也是挂病不来。
便尊贵如皇后,也就是在陆元瑶晋位淑妃的时候才见过真人。要她说,容貌也不过尔尔。
“姑姑你且坐下细说,怎么就匆匆回去了?”皇后这会子气顺了,只拉着方姑姑的手,要她坐下来细细讲来。
方姑姑见自家小主子殷切地看她,嘴角带着轻快而畅意的笑,难得有几分闺阁少女的活泼,心下不由感到欣慰:“听我们宫里洒扫的小倩说,那位走的时候,连小宫妃们都顾不得招呼,只管自己上了肩辇。她眼尖,看到那桃粉色的裙上,靠后的位置……”
方姑姑看一眼门外,附耳过去:“都是血。”
皇后被唬了一跳:“这……这。”
她醒过神来:“这怕是……”
方姑姑点点头。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神。
皇后觉得胸口气更顺了:“这小蹄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方姑姑搂搂她肩膀,轻声说:“娘娘啊,这时节,你正要端得住。风起了,怕是要起波浪。您可要睁大眼睛,瞧瞧都是哪些人要跳出来。”
皇后点点头:“我晓得的,姑姑。”她生的明媚,嘴角勾起一抹笑,真真意味深长。
蒹葭宫的德妃夏雁菡正在刺绣。
她生的一双巧手,手上那一方白丝帕上的鸳鸯已然相携相伴,就差最后的尾羽还没完工。
可她偏偏今天腰疼,绣不了几针就要锤一下腰。在迎枕上靠一靠。这都一早上了,也没绣完。
德妃的大宫女杜鹃端一碗燕窝进殿来,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她:“哎呦我的娘娘啊,你何必急在这一时呢?这鸳鸯又不会跑,早一刻绣晚一刻绣,都是使得的。”
夏雁菡便白她一眼,她生的一双秋水般的眼眸,便是这一眼也是温柔似水:“等你哪日遇着你的如意郎君了,我也笑你,你要是敢回我半句,仔细你的嘴。”
“好好好,是奴婢嘴快得罪娘娘了,奴婢自己掌嘴,不劳动娘娘了。”杜鹃将燕窝搁在小几上,作势要打自己。
夏雁菡把绣绷一扔,扶着腰要起来:“好你个杜鹃,脾气见长,看我怎么教训你。”
这下把杜鹃急的,也不装腔作势了,上前就扶住了夏雁菡:“娘娘,你坐下你坐下。你怎么又忘了,起身不能这么急。”
夏雁菡也回过神来,涨红了脸,慢慢坐了回去:“我忘了,杜鹃你别急,我好好的呢。”
杜鹃斜睨她一眼。气哼哼道:“也不是我太过小心,虽然过了三个月,但是你和陛下也不能……”
她也跟着涨红了脸:“也不能不知节制……”
夏雁菡比她脸皮子更薄,脸都快熟透了:“我们,我们……”她半天说不出个什么来,忽的噗呲笑了,“杜鹃,你才几岁啊,怎么就成天说些老妈子说的话。”
杜鹃向来脾气直,被她这么一揶揄,脸也不红了:“你还笑我,夏妈妈走之前千吩咐万叮咛要我好好照看你,我可是起了誓的。”年方二八的她不得不装的老成,有些时候不知道如何处置,便学着记忆里的夏妈妈来行事。
听闻这句话,夏雁菡脸上收了笑容,就显得有点郁郁寡欢。夏妈妈是她陪嫁进六皇子府的嬷嬷,自小看着她长大。
然而她还未替她养老送终,夏妈妈就在一年前替自己喝了几口银针已然试过的汤,当场毒发身亡。
杜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也沉默下来,半晌才道:“是奴婢失言,娘娘且放宽心,夏妈妈的事,也就这一月内见分晓了。您有孕在身,千万保重自己。”
夏雁菡勉强挣出一丝笑,抬手抚摸平坦的小腹,轻声道:“我晓得的。”
杜鹃见她如此情状,心中念头千转百回,终究还是开口:“娘娘,今日我听说,淑妃她小产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你听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