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人寸三

74、贺云韬的小剧场13

　　吃完饭，我们从店里出来，王斌看见一家台球厅，问我们两个要不要进去玩一下。苏宴在一旁摇头，我说：“我也不会，但是应该可以学，去吧。”

　　进了台球厅，王斌跟老板要台子去了，看来是个熟客，苏宴说：“见没见过人抽烟喝酒打群架啊？”

　　我这么大了什么没见过？

　　“嗯，见过，都打过架了，就是打群架还没见过。”

　　“你说你当时怎么就敢打人？我一直觉得你们好学生都是乖的不得了的人，像是古代的文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谁知道你这么厉害，吓我一跳。”

　　我想起那场架，“我也被你吓了一跳。”

　　“我？”

　　“嗯，当时我看见你流眼泪了，右边的眼睛，我一直都记得。”

　　我的确一直记得当时苏宴哭的样子，像是忍着不能哭，可是眼睛里还是有眼泪流出来，那一滴眼泪在我心里掀起了一场飓风。

　　苏宴有点儿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你会不会抽烟？”

　　我摇头，“不会。”

　　“不会好不会好，一身烟味的也不好闻。”

　　“嗯。”

　　王斌过来说已经开好了桌子，可以玩一个半小时，他是会打台球的，而我们也就是随便玩玩，不需要什么规则，直接把球打进球袋里面就行了。

　　苏宴拿着球杆，说：“你先教我们一下吧？”，然后王斌就开始教她了。

　　我在一边坐着，看着隔壁桌子的人，提前学个姿势，省得一会儿丢人。等我回神去看苏宴的时候，就见王斌像是要去抓苏宴的手，我有点儿不痛快，直接走了过去，挡住了王斌的手，“我来教她。”

　　苏宴看我，“你会了？”

　　我心里有点儿打鼓，但还是说：“差不多，在旁边看了会儿，应该可以了。”

　　王斌不相信，“你们学霸不至于这么聪明把？我这才刚教了苏宴，她这会儿就已经忘了手怎么放，你都没上过手就会了？”

　　我把苏宴手上的台球杆拿了过来，“嗯，因为她是个假学霸。你玩你的去，我来教苏宴。”

　　“行吧，那我跟别人打会儿去。”

　　苏宴看着我，说：“你真的会？就看了这么一小会儿？一会儿丢人了可别怪我嘲笑你。”

　　“我给你示范一下？”

　　“好啊，示，让我看看你什么水平。”

　　我拿着球杆走到白球附近，心里给自己鼓气，相信自己，贺云韬你能行的！弯腰、架球杆、瞄准，白色的小球被我打了出去，撞上了一边的蓝色球，然后滚入了球袋里。

　　我看了看苏宴，就她看着台球桌，一动不动的，我走过去，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苏宴，回神。”

　　“打得不错，有模有样的。”

　　“我教你？”

　　苏宴往后退了一步，“嗯。”

　　苏宴走到台球桌附近，把手放上去，手指僵硬的不知道怎么放，我走过去说：“王斌都教过你好几次了，还记不住，你是榆木脑袋吗？”

　　“你信不信我用脑袋砸死你？”

　　我一笑，“手放好，我教你。”

　　苏宴一巴掌把手拍在了桌面上，我的左手握着她的左手，苏宴的手，绵绵的，像棉花一样柔软，手指很长，像是能弹钢琴的手指。我一根一根把她的手指分开，让她的手心拱起，大拇指靠近食指。

　　差不多的时候我拿起一边的台球杆，绕到苏宴背后。

　　苏宴不矮，只是没有我高。

　　我左手覆盖上她的左手，就感觉到苏宴抖了一下，我把球杆放在我的左手上，说：“一会儿你拿着球杆，你打还是我打？”

　　我看着苏宴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她侧着脸问我，“什么？”

　　距离好近，近的我都能看清楚苏宴眼睛里我的倒影。

　　我重复：“你拿着球杆，你打还是我打？”

　　苏宴哦了两声，还是没有回答，脸庞低了下去，看着前面，我只好拿着球杆，说：“一会儿听我的，你手上别用力。”

　　“嗯。”

　　我慢慢靠近苏宴，觉得苏宴真的好小，小到我能把她整个包裹起来一样。

　　一杆出去，白色的球击中了红色球，我说：“球进了。”

　　苏宴侧脸看着我，一笑，“太好了！”

　　我被苏宴的笑晃花了眼，她这么近，好想亲她。

　　意识到我在想什么，我赶紧起了身，“嗯，太好了。”

　　苏宴站起来，说：“谢谢你了，我总算是能打进去了。”

　　“多打两次你就会了。”

　　苏宴自己拿着球杆走到白球附近，俯下身，看着白球，右手把球杆一推，橙色球纹丝不动，她站起来盯着那颗球，像是要发动意念之力。我走过去，拿过球杆，“怎么就不知道看准一些，眼镜一点儿用都没有吗？”

　　苏宴把眼镜一摘，“眼镜把光路扭曲了，打偏很正常！”

　　我看着她，“你真会说。”，然后趴在桌上将刚才的橙色球打了进去。

　　苏宴把我手里的球杆抢过去，坚持不懈的要进一个球，而我现在有点儿不敢靠近她了。

　　我站在旁边见她一个球一个球的打，简直就把球直接放在了白球前面，最后终于进了一个黑色球，她一下跳起来，冲着我说：“贺云韬，快看，进了进了。”

　　我笑着说，“厉害！”，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王斌还要玩一会儿，我跟苏宴先回去，路上，苏宴一直在笑，我问她是不是喜欢打台球，她说：“不是啊，暑假的时候看打台球觉得挺简单的，可一上手还挺难学的，进个球我都学了一个多小时，不过还好最后还是进了！”

　　“就因为进了个球就高兴成这样？”

　　“嗯，能进球就是好事，值得高兴。”

　　我想到刚才近在咫尺的苏宴，想到要是以后她再来，会不会还有人要教她打台球，会不会还有人想亲她，心里就很不愿意让她再来这里。

　　我说：“以后玩点儿别的，台球厅里太乱，少来。”

　　“就是偶尔玩玩，以后就没时间玩儿了。”

　　苏宴跟我讲了一路高一她和宋乔在宿舍里用暖瓶盖泡方便面的功绩，我听得连连摇头，方便面本来就对身体不好，他们还直接往塑料袋里倒开水，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我送她回宿舍，苏宴欢欢乐乐的就跑进了宿舍。

　　第二天中午接近午饭的时候，我还是给苏宴发了一条短信，让她来食堂吃，不要泡方便面了。苏宴说，她会晚一会儿过来，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在教室里面有点儿坐立难安，跟王斌讲题也是讲得心不在焉，总是想着手机，怕听不见手机响还特意把铃声放到了最大。当手机铃响起的时候，整个教室里面都能听到回声一样，幸好王斌上厕所去了，教室里没有人，我拎起苏宴的饭盆就下去了。在五楼往下看了看，还没有见到她的人。

　　在食堂门口等了几分钟才看见她过来，只是我们还是去的晚了，食堂只剩下面条了，而且还是泡坏了的面条，苏宴皱着眉看着面前的面条，我觉得如果食堂还有馒头，她宁愿干嚼馒头都不愿意吃面前的面条。

　　“不然出去吃？”，我问她。

　　“不了，身上没钱，饭卡有钱，吃食堂吧。”

　　她一脸慷慨赴死的端着面条回去，我放下饭盆以后又去买了两根烤肠，放进苏宴碗里，“加点料。”

　　瞬间她就笑了，“谢谢。”

　　我们说到高考，说到考大学，我跟她说：“等到高考完的那天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现在不能说吗？”

　　不能啊，我已经跟你表白过两回了，再来一回，如果你再拒绝我，我要怎么再见你？等到高考结束的时候，我再跟你说，到时候就算是你拒绝，我也还有两个月的缓冲期。

　　只是这个毕业礼物，你要不要呢？

　　我看着苏宴，她拿着勺子一勺一勺挖着碗里的面条，偶尔抬头见我在看她，就对着我笑一下。

　　苏宴，等到时候，你会不会还给我一个微笑？

　　三天假期，苏宴在教室里待了两天半，虽然下午的时候会睡到两三点，不过晚上的时间也延长了些，学校里面没多少人，我借着女生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安全的理由，每天晚上都送她回去，见她上了楼才走。

　　白天的时候就一边复习自己的功课，一边逼着她看书，知道她不回家以后我就给她做了个学习计划，不过实施起来困难了点儿，困难之处在于，苏宴总是脑子拧着筋一样，数学题总是缺乏空间想象力，每每气得我七窍生烟，她还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不然就接着上厕所，一去不回，手机不带，人找不到，等再见到的时候，手里面拿着一个香飘飘奶茶递给我，吸管都插好了，“特地给你买的，已经冲好了，莫生气，生气生多了容易老。”

　　知道生气不好，你为什么总是气我？

　　我把奶茶拿过来，说：“回教室，我再给你说一遍，最后一遍，听不懂就背下来。”

　　她一脸诚恳，点头说：“好的。”

　　结果还是被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还好，还好，我不跟她一个班，不然我每天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放完假总算恢复正常，假期里面被苏宴折磨了两天半，突然见不到她也觉得很好，只是今天跑操的时候没有见到她下来。路过教学楼后面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抬头看看苏宴的班，其实也看不到什么，总不能苏宴不下来跑步站在楼上看我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就抬头向上看了，就见苏宴用手支着头也正在往下看，我的心里瞬间开满了花，无数的小人拿着大喇叭冲着我喊：她在看你，她在看你，苏宴在看贺云韬！

　　我朝着她挥手，还不小心打到了旁边的人，我歉意一笑，然后接着抬头去看苏宴。

　　苏宴笑眯眯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远远看见苏宴在排队，她最近都下来的很晚，今天倒是按时下来吃饭了。我走到她身后，咳嗽了一下，她往旁边走了走，这是没听出来我的声音？我伸手点了点她的肩膀，趁着她回头的时候，手指伸直戳到了她的脸，不能说的秘密里面的经典手势。

　　苏宴愣了一下，我说：“你听不出来是我吗？我的声音没有辨识度？”

　　“我以为谁感冒了。”

　　苏宴又扭了过去，我高兴的说：“你，今天上午站在窗户那儿看我了？”

　　“谁看你，我就是随便看看，正好你们班经过。”

　　“哦，那我怎么还看见你冲我笑了？”

　　苏宴扭脸看着我，一笑，“难不成我要哭给你看吗？”

　　“不用，你怎么不去跑步？”

　　“不舒服。”

　　“多喝热水。”

　　苏宴整个人都扭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看着我，仿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一样，我看着她，不知道又怎么了。

　　苏宴问：“你知道女生最讨厌男生说的几句话都有什么吗？”

　　我摇头。

　　苏宴解惑，多喝热水是其一，你又怎么了是其二，都是我的错是其三，其余还有好几个。我听完苏宴的话，想了想，多喝热水并没有错，水是万物之源，多喝点儿水的确是对身体好，只是，在她不舒服的时候还要她自己提着暖壶下来打水的话就有点儿不美妙了。

　　我把饭盆塞给她，让她等我一下，就出去了。

　　我去了个超市，买了个小的杯子，又回了趟教室把后备室柜子里的菊花茶和冰糖拿了出来，放进杯子里面。趁着中午水房的水很热，直接去接了一杯水，只是买杯子的时候有些失策，只觉得小杯子可爱，可不知道提着的把手和杯盖是一体的，接着接着水，就觉得手中的被子烫得要死。我用衣服裹着杯子又接了些水，拧上杯盖，总算是能提着走了。

　　路上我看了看那杯子，里面金黄色的菊花已经泡开了，很大一朵在杯子里。

　　到了食堂，见苏宴还在队伍里面排着，我走过去，说：“多喝热茶。”

　　苏宴看着那杯子，说：“这杯子是哪儿来的？”

　　“我刚买的，挑了个小的，可以在宿舍里用。”，我看着她，说：“苏宴，你现在还生气吗？”

　　“我没生气，就是随便说说。”

　　“可我毕竟说了你不喜欢的话，这茶就是专门给你的，我放了冰糖进去，甜的。”

　　苏宴拿过杯子，“这得多少钱啊？”

　　“就一个小杯子，不用给我钱，该你打饭了，快点。”

　　上楼之前，我让苏宴再去接一杯水，苏宴感慨，“时间过得好快，马上就又冬天了。”

　　嗯，马上就是冬天了。

　　“苏宴，你是不是因为出生在冬天，所以才喜欢冬季？”

　　“不是，因为我觉得下雪最好了，雪花最好看。”

　　苏宴跟我说了她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说到最后她就很难过，她不明白为什么早上一切都还好好的，转眼间就变了脸。我拧好瓶盖，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是，父母爱子是天生的，不管发生了什么，父母都应该是爱护子女的才对。

　　苏宴叹了口气，说：“可能吧，我们回去吧。”

　　我一下拉住她，我不想在苏宴的脸上看到难过的神情，我说：“今年下雪的时候，我再给你堆一个雪人，好不好？”

　　苏宴看着我说：“你又打算跟我表白？”

　　如果我跟你表白，你就会答应我吗？

　　我拉过她的手，把接满了水的杯子往她手上一碰，“清醒点儿，我已经跟你表白两回了，再一再二，哪儿有再三再四？我就是想给你堆个雪人，跟你一起看看雪景。”，想要重新看到你脸上露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