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人寸三

65、过往和热水

　　三天的国庆假期我就在教室里面待了两天半，九月份我们班的课程也终于全部结束，国庆节之后我们就要开始一轮复习，整整三年的知识要重新过一遍。

　　节后第一节课是语文，语文老师说怕我们高一高二的课本都丢的差不多了，就给我们把高中三年的文言文、古诗还有重点篇目都汇总了起来，让课代表下了课以后去他办公室搬，他没有带过我们高一的语文课，正好花几节课来给我们重新复习一下高一的东西。剩余各门课程也都制定了学习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总复习。

　　大课间的跑步仍然继续，第二节课下课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难得遇上一个好天气，班里的人也都迅速下去列队，准备跑步。我因为身体不舒服就跟班主任请了个假在班里休息。

　　等大家都下去了，我才去了个厕所，整个五楼空空荡荡的，偶尔也有男生或者女生出现，不过好像都是在躲避老师，匆匆一面就不见了身影。

　　我从厕所出来，经过西边的楼道口听见了轻轻的说话声，耳熟，像是郝晓玲的声音，我躲在一边往楼道里面望了望，果然是。她正坐在台阶上，旁边还坐着个男生，发黄的头发微微卷着，一看就知道是她未来的对象，张岳升！想不到这么早她俩就在一起了，还没有听晓玲说过，我轻轻的走了过去，不带走只言片语。只希望到时候撒狗粮的时候能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撒。

　　回了教室，刚翻开英语书一会儿，就听见后备室的门开了，我没想到教室里面还有人，听见门响就回头看了一眼，里面走出来两个人，李昭和李娟，李娟的眼睛还红红的。

　　我想起来了，班上一直在传他们两个是一对儿。而且，据我所知，有次，李娟想家哭了，李昭安慰她，还亲了她的额头，难道就是这次？

　　李娟是武汉人，来我们这里借读一年，座位就在李昭前面，正好都姓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认了李昭当哥，也可能是前后桌，李娟经常扭过去跟他说话，李昭又是个很幽默风趣的人，两个人日久生情了，可李昭是个渣男，一边跟李娟搞暧昧一边不承认，问就是兄妹。

　　奈何李娟对他情深似海，买了情侣装，还是特别大号的情侣装，因为李昭有些胖，衣服都是要穿大号的。不过，那情侣装最终是没有送给李昭的，因为班上好多人在传他们的事，李娟怕给他带麻烦就都自己留下了。有人问她，是不是有对象了，怎么还买情侣装了？

　　李娟说：“自己也能穿情侣装，谁规定只能情侣穿了？”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情，当初也只是为了躲避晓玲的狗粮才搬到了李昭那里，成了他的同桌。李昭好像就是有种天生的魔力，能跟周围的人迅速好起来，我也偶尔被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举动而心生感激。

　　我和李昭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他又喜欢逗我玩儿，拿着我的手机玩贪吃蛇，还经常说，“上课你好好听课，你这种好学生可不能被我带坏了。”

　　李娟偶尔扭过来想跟李昭说话，可是正逢李昭在跟我说话，她就扭了过去，或者拿着习题来问我，问着问着就聊起了李昭。

　　她曾经问过我，“我总是找李昭说话，你会不会生气？我们就是兄妹关系，别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在那里不过待了几天就能感觉出来她是喜欢李昭的，但是他们两个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我看着她说，“不会。”，当时我在想，莫不是她以为李昭移情别恋了？这可真是冤枉。

　　直到高三毕业，期间李娟换到了我们宿舍，就在我对面那张床上，她走以前问我，“苏宴，你醒着吗？”

　　我窝在被窝里，答应了一声。

　　她接着问：“你喜不喜欢李昭？”

　　“不喜欢，我有喜欢的人。”

　　“我知道，是你那个同学？瘦瘦高高的，学习特别好的那个。”

　　我小声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听见了没有。

　　李娟还在说着，“可是我觉得李昭很好，我喜欢他。”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李娟承认她喜欢李昭。毕业之后，我没听到过李娟的消息，李昭却经常跟我联系，只是他没有说过太多李娟的事情。

　　重新来一遍，还是会遇到旧友，还是会见到那些旧事发生，我不一样了，贺云韬不一样了，可还是有人跟原来一样。

　　我默默转了回去，单词一个都看不进去，我不是救世主，可是却想让李娟不要继续喜欢他了，不值得。只是，我跟李娟还是不很熟，要怎么跟她说？我说了，她真的会相信吗？

　　我放下书，起身走到窗户边，正好看见楼下的大部队跑了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贺云韬，经过楼下面的队伍里我都看不见熟悉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人。

　　我默默笑了一下，这个场景好像原来的那个高三，我喜欢贺云韬却又不敢跟他说，只是默默的站在楼上看他，在教室里面有两次能见到他的机会，一次就是我在后备室那个窗户那里，一次就是讲台旁边的窗户那里。每次我都躲在一边看，生怕我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抬头看我，那就尴尬了，每次都是在讲台旁边的那个窗户那里看到再也看不见贺云韬的时候才回座位。

　　当时的我，小心翼翼的喜欢着一个人，别人都知道，可是唯独他不知道。

　　我支着头看着下面，看着看着就看到了熟悉的人，贺云韬抬着头看着上面，我们目光相接，他一下笑了起来，冲着我招了招手，还打到了旁边的人，我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中午我拎着饭盆去吃饭，正排着队，后面就有人咳嗽，我往前面走了走，感冒不要传染给我，我本来就有点儿预兆了。那人又咳嗽了两声，我皱眉，这是什么人？后来那人索性点了点我的肩膀，我向后一看，那人正好用手指戳住了我的脸。

　　“听不出来是我吗？”，贺云韬收回手。

　　我看着他，“我还以为是谁感冒了。”

　　“我的声音这么没有辨识度？”

　　我扭回去，说：“没有。”

　　贺云韬接着说：“你上午在窗户那儿看我了？”

　　我反驳：“谁看你了，我就是随便看看，正好赶到你们班跑过来。”

　　“那你怎么没去跑步，病了？”

　　“可能有点儿感冒，头晕，现在没什么事了。”

　　“多喝热水。”

　　我扭过去看他，贺云韬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有什么问题吗？

　　我问他：“你知道女生最讨厌男生说的几句话都有什么吗？”

　　“什么？”

　　“第一，多喝热水。第二，你又怎么了。第三，都是我的错。别的还有什么吃了没，早点睡，能不能别闹。多喝热水荣登黑榜第一，你是不是觉得热水包治百病？”

　　贺云韬想了想，回我，“没有，不过我觉得，多喝热水是没错的，感冒、着凉、上火或者是，嗯…你，你来例假，喝热水都是有用的，只不过你可能需要一个把热水给你的人。”

　　“照你这么说，你给我端杯热水，我就不生气了？”

　　贺云韬看了看前面的队伍，“你等我一下。”，把饭盆塞给我就出了门。

　　“你干嘛去！”

　　贺云韬摆摆手就跑出去了，端热水去了？

　　过了会儿，马上就排到我了，我往门口看了看，贺云韬还没回来，我跟后面的人说，“你先买吧。”，然后就换到他后面去了。

　　一直到我换了三四个人，贺云韬才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水杯，里面有一朵黄色的，绽放的菊花。

　　他走到我身边，“给你，菊花茶，清热败火。”

　　我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说：“不，不是热水吗？”

　　“嗯，热水泡的茶。”

　　“这可跟热水不一样。”

　　贺云韬笑盈盈的说：“多喝热茶。”

　　我看着那杯子，问：“你哪儿来的杯子？”

　　贺云韬说：“刚去超市买的，专门挑了个小的，可以在宿舍放一个。你，现在还生气吗？”

　　我怎么还敢生气？

　　贺云韬也有一种魔力，一种能让人瞬间心生欢喜、心花怒放的魔力。

　　我说：“我也没真生气，就是跟你说说。”

　　“可我毕竟说了你不喜欢的话，这茶还是给你，就算好了也尝一下，我放了冰糖进去，甜的。”

　　我接过杯子，问：“这个杯子多少钱啊？”

　　他看看我，“说了你还的起吗？就一个小杯子，没什么。到你了，打饭，我都饿了。”

　　我转过去把饭盆给了阿姨，贺云韬说：“苏宴，阿姨问你要哪几个菜？”

　　“哦，西红柿鸡蛋和土豆丝。”

　　我们两个找了座位坐下，我把那杯菊花茶放在了一边，总是感觉里面那朵菊花在里面晃悠的摇曳生姿。

　　“你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就是去超市买杯子了？”

　　“嗯，时间紧随便拿了一个，才200mL，一口气就能喝完了。”

　　“那里面的菊花跟冰糖呢？”

　　“我本来就有，在教室里面，我不爱喝白水，总是买点儿干菊花或者花茶放着，冰糖也必备。”

　　“活得真精致。”

　　“就活这一世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些？”

　　吃了饭，我把贺云韬拿来盛米饭的小碗拿过来，把菊花茶倒了一些进去，“一起喝吧，反正都是你泡的。”

　　“嗯。”

　　我们上楼前，贺云韬看看水房，“再打杯水上去，一会儿还能再喝一次，我都是泡三回才扔。”

　　我点点头。

　　水房里面人很少，不过水很热。

　　贺云韬拿过杯子接水，问我：“这水房是不是包给你们班了？我有次见到你们班的人在打扫。”

　　“嗯，水房归我们打扫了。不过都是男生下来打扫，随便扫扫就行了。”

　　贺云韬拧好盖，“嗯，那还好。”

　　“好什么？”

　　“快冬天了，水房又成暖壶爆炸地的高发区了。”

　　“可说呢，这就又快冬天了，过得好快啊！”

　　“苏宴，你是不是因为出生在冬天，所以才特别喜欢冬天？”

　　我摇头，“也不是，我喜欢冬天是因为喜欢下雪，雪花多好看，还能打雪仗、堆雪人。我一直记得我小时候的一个冬天，前一天下了一天的雪，第二天早上我爸和我妈就把我跟我哥叫起来出去照相。在家属院楼前、松树下面、还有马路上，有我跟我哥在一起的，我跟我妈在一起的，还有我们一家四口在一起的，那天早上我哥堆了个小雪人一路带回来，就放在我们楼前面的石桌上。那是一个特别好的冬天。”

　　“现在也会有这么好的冬天。”

　　“不会有了，那是没办法复制的，我们都变了。”

　　“有人不会变的，有些东西也不会变的。”

　　“我刚才还没说完，早上的时候我的确玩的特别好，只是中午的时候我妈带着我去买菜，让我去找我爸，顺便还能让我爸多拍几张照片。你也知道的，冬天哪儿有人会不湿鞋呢，其实我也就是鞋尖那儿湿了一小块。我站在楼下等我爸，结果我爸看见我的时候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我站在雪地里掉眼泪，就好像早上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梦一样。我常想，正常的家庭都是这样的吗？早上还好好的，转眼就变了脸？”

　　贺云韬一摇头，“我不知道，我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不过，要是有一天见到，那么肯定会先让你进屋去的。苏宴，可能你爸不太会表达感情，哪儿有父母不爱子女的呢？”

　　水房里升腾起热气，我说：“可能吧，回去了。”

　　贺云韬拉住我的胳膊，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今年冬天下雪的时候，我再给你堆一个雪人，然后我们一起走走？”

　　我看着他，问：“你，你不会又打算跟我表白吧？”

　　贺云韬脸色一滞，拉过我的手，把刚接了热水的杯子往我手里轻轻一碰，“清醒点！”

　　我手心的热度只是短暂的升高了一下，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贺云韬就把杯子拿了回去。

　　贺云韬看着天空，“我就只是想给你堆个雪人，然后看看雪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