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吹刀

1、第 1 章

　　封崖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有被陈一否拿枪指着脑袋的一天。
　　“... ...”他愣了一会儿，刚刚醒神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搞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顶着陈一否冷冰冰的枪口瞟了瞟左右，房间里没开灯，一片昏暗中床上大片白皙的皮肤很显眼，封崖看见披着浴巾缩在床脚不敢动弹的少年才想起来昨晚上发生的事——哦，陈一否抓奸来的。
　　陈一否冷冰冰的看着他，右手一抖不抖地握着枪，就这么在充满不可言喻气味的房间里站着，显然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
　　封崖咳嗽一声，在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有些突兀，继而撑起上身一点不害臊地捡起落在床下的浴袍穿上，光着脚踢了踢缩成一团的炮友：“行了，你先走吧。”那少年抖抖索索地捡起衣服，抬头小心翼翼看了陈一否一眼才退出去。封崖无视陈一否手里的枪，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散味儿，才发现外头还只是蒙蒙亮，潮湿的夜风扑面而来，酒店外的街道安静的很。
　　封崖倚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雾过肺，混沌的大脑在湿冷空气的刺激下稍稍清明一些，他动了动肩膀，关节发出沉闷的响声。路灯熄灭了，他低着头瞧了一会儿空无一人的寂静街道，才回身看向陈一否。
　　陈一否已经垂下手，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乱成一团的床面，封崖看了他一会儿，懒得再猜这小孩在想什么，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话，陈一否就被惊醒似的开口了。
　　“崖哥。”他声音低哑，收起手枪转头看封崖。封崖闭上嘴，就这么靠着窗口坦坦荡荡任他瞧，双臂搭着窗口等他继续往下说。陈一否目光顺着他漫不经心的脸往下看，目光在他的脖颈顿住了，再往下，就是布满暧昧红痕的胸口。他盯着那些痕迹，沉默了几秒钟再复开口：“你前天才答应我。”
　　封崖闻言“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心里头有些嫌弃他的黏黏糊糊：“我答应你什么了？”
　　“崖哥，你别这样。”陈一否声音低的厉害，令封崖有一种他哽咽着的感觉，可封崖瞧他脸上确实是面无表情。陈一否右手痉挛似的抖了一下，房间昏暗，这样小小的动作封崖没看见，见陈一否对他所言避而不谈，心里头更加烦躁，连带语气也差起来：“我答应你考虑，然后呢陈一否？你看见了。”
　　陈一否闻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着低下头。封崖看着这个自己一直拿他当做弟弟的小孩垂着头站在他面前，安静又委屈的模样，倏忽想起陈一否十来岁还很小的时候，做错了事也是这样安静垂着头站在他跟前挨训，等他发完脾气喊陈一否抬头认错，才发现这孩子已经无声无息地哭了。
　　“你哭什么？”那会儿也才十六七岁的封崖脾气很坏，面对这个做错事还要哭泣乞怜的男孩子很不耐烦：“陈一否你他妈到底什么人啊？你明明爸妈都活着还骗我无家可归？耍我好玩啊？”他看着陈一否一副惶恐的样子恨不得把他从自己的小出租屋里丢回陈家去，“你能不能别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了，跟着我混他妈的能有什么前途？”
　　封崖恶狠狠地冲泛黄的墙面砸了一拳，才气喘吁吁地压住了火，对那个自己捡回家的、此刻脸色煞白的陈家小少爷说：“你有家就回家... ...别来烦我啊。”
　　窗外响起刺耳的汽笛声，封崖从回忆里回过神往下看，车灯在昏暗的街道上很是扎眼，他眯起眼睛仔细分辨，看车牌是陈家的车，想来是陈一否的父母发现自家孩子深夜跑到酒店来了——陈家家教严，陈一否回去少不得得挨骂。封崖无所谓地想，或许他们还知道了前两天陈一否纠缠他给他告白的事儿了，不然自己答应要考虑之后陈一否怎么也该在他跟前蹦跶几回，看来应该是给禁足了。
　　封崖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心情有些复杂。他实在想不明白，陈一否身为陈家小少爷在这座城市里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就偏偏想不开要喜欢自己这个混蛋。这些年他们少有联系，非要说的话，他们唯一亲密过的时光就是当年他将那个浑身是伤的小朋友捡回家照顾的那几天，不久之后陈家找上门来接小公子，才晓得这个浑孩子说自己无家可归是在骗他可怜。那些伤的来历，陈一否也防着他不肯说，但封崖多少也能猜到，这小孩流落街头可能是刚从什么绑匪那儿逃出来，陈家的说辞也应证了。他把窗户关上，走到陈一否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得了，别闹了，你回家去吧。”陈一否低着头没反应，他也懒也得看他，径直往浴室走。
　　陈一否在浴室门合上的声音里抬起头，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焦点似的，他直愣愣地看向浴室透着雾蒙蒙的光的玻璃门，在水声响起时动了动喉结。
　　“崖哥。”他难以忍受似的闭了闭眼睛，右手的大拇指拨开□□保险，只是这样小小的动作也牵动了他手臂的伤口——那是他“不乖”的小小惩罚。他为陈家丢脸了，于是他们就这样罚他，那些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伤口是来自父母的“劝诫”。他似无所觉地走向浴室，面无表情站在玻璃门口。
　　他心里头有些想笑，也就笑出来了。抬手敲了敲浴室的门，水声依旧响着，封崖没做反应。
　　他小声喊了声崖哥，手拧上浴室把手，眼睛眨了眨，还是流下泪来。
　　“我没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