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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沉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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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这一桩事便被代代相传下来,虽未曾有人有难需要狐仙帮助过,但是这个说法却没有因时间而褪色,天上地下间奇诡之事不胜枚举,季府这一桩也是合情合理。
季落落想到这里,吐出一口浊气,任由雨滴砸在身上,仿若未感。
她不禁苦笑,从没有人需要应承这情,怎么偏偏到她……娘亲和弟弟危在旦夕,她该如何做?她该如何做才能找得到救他们的法子呢?
她抬手抹了抹脸,却在放下手时怔住。
这……
离她前方三丈处突然出现一九层高的木质小楼,在雨幕中遗世而立,风雨不侵。
繁复的莲花雕木门大敞,不见里头是何光景,只幽幽的一片,却在无声地吸引着她进去。
季落落不由得抬步向前走去。
雨幕翻滚,却隔绝了这古质木楼和向它缓缓走进的人,再也进不得这方地界。
……
木楼中。
季落落环顾四周,打量这幢建筑。
从外头看这木楼有九层,可是从里面往上望去,却发现此楼实为一层,木梁支架层层叠叠错落有序,约十丈高度便隐约见得顶尖。
外面的光线从九层窗中透过,汇聚在这片圆形方地上,竟显得明亮清晰却不刺眼,除了她正前方处有一平台似的高起,周围便无它物。
她缓缓走去。
那平台无甚特别,只中间有一圈不大不小的圆印,像是这里曾摆放过什么东西……
季落落再次看向四周,空荡荡的一片……一目了然的地,一目了然的头顶……
正奇怪着,四方却传来一道特别的声音。
“嗯?看来你是最后一个请愿者了!”
那声音说不出的好听复杂,掺着一分漫不经心,一分媚态天成,一分风流入骨,一分朗月风清,一分……
季落落猛地抬头,向四周望去,寻找发声源。
方寸大的地界,空荡的建筑,其实很好找,一眼就能看到。
在她左上方的斜梁上,懒散地坐着一白袍男子,眉目如画,风韵天成。
他就那样坐着,却担当得绝色二字,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动着,正在专心致志地……剥橘子?!
季落落倏地回神,暗道自己那个时候是迷了心窍吗?竟这般出神地看向一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朝那男子恭敬道:“狐仙爷爷!”
沉销闻言手抖了抖,险些没将刚剥出来的橘子滚落在地。
来这里的人,哦不,也不止是人……都是心中有所求的,他们或多或少是知道些关于请愿的传说的,也尊呼他一声“大人”,是大人!大人!什么……爷爷?他有这么老吗?
沉销不由得摸摸自己脸皮…
季落落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妥,祖上有这般奇事,她估摸着眼前这只狐狸莫不是当初那只小狐狸?这么说来,这位可是个老祖宗啊!可是她有求,怎么能当面就喊祖宗呢?还是爷爷亲切些……把他喊舒服了,她娘和弟弟就有救了!
季落落这么想着,觉得前方已经好久没有出声,她奇怪地抬头望去,刚想出声,被沉销察觉到,他还真怕这个小姑娘又蹦出个爷爷来,忙开口制止她。
“沉销。”他眼波流转,微微一笑。
季落落被那投射下来的目光心中一颤,那笑简直晃花了她的眼,“嗯?”
“我说我叫沉销,你唤我沉销就可以。”
“啊,哦!”
想来这只狐狸老祖宗也是有些怪癖的,罢了,自己有求于他,喊什么不就是个称呼嘛!老祖宗开心就好!
沉销见眼前这个小姑娘呆呆的样子着实可爱,扳下一半橘子肉递过去,“吃橘子不?”
“啊?”季落落回神,突然想起家中之事,猛地双膝跪地,焦急道:“沉销,你救救我娘和我弟弟吧!”
沉销被她那声连名带姓的称呼心中一荡,生出些奇怪的情绪,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这么一声清清脆脆,叫得他魂识都发了颤。
撇开这些莫名的情绪,他倒也没忽略后面半句话。
他是仙灵狐,从出生起,便要做满五百件善事,这种善事,只有他人找到他,请求他去做才能成真,他也才能功德圆满,入大臻之镜。
如今千百年恍然已过,他只剩下最后一件功德,所以,季落落所求之事,他必会答应去完成,并且,会完成的很漂亮!
他丢了瓣橘子放到嘴里,手指灵力一划,原本跪在地上的人变成了坐在那方平台上。
他身影一晃,也坐在了旁边,朝着面露惑色的季落落轻笑一声:“女孩子家的膝盖可不能随便跪啊!别着急,你且细细说来原委,我保你娘和你弟弟无恙!”
季落落沉了沉心,倒是安了些,因为顾及着时间,她也就将现在她娘难产的事情一说,也没来得及提起其他。
沉销听罢,理着头绪,觉着这大概是个女子难产保不准一尸两命的事情。
这倒简单!
心中有了计较,他随手将吃剩下的橘子皮一捏,捏出了一个送子观音的形状。这尊送子观音周身白气缭绕,面目慈祥栩栩如生。
季落落在一旁惊讶地看着沉销十指翻动间的绚丽手法,不过眨眼之间,橘子皮便成了一尊菩萨像,还在呆愣间,沉销轻轻一笑道:“只需将这观音摆放至你娘亲的床边,我保证,母子平安!”
季落落只感觉手中一沉,多了一个事物儿,是那个观音,嘴巴里凉凉的,也多了什么东西,一咬下去,甜甜的汁水便流了出来,她呆呆地眨了眨眼,这莫不是……
身边的美艳狐仙绽出一个潋滟的笑,“来者是客,我总要请你吃个橘子再走吧!”
季落落反应过来,心中觉得好笑,这狐……
“谢谢你,沉销!”季落落诚挚地道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沉销身心舒畅,望着那个快要迈出木楼的背影,突然神使鬼差地扬声问:“喂!礼尚往来,你叫什么名字?”
“季落落!”她没有回身,大声回答:“沉销,我叫季落落!”
季落落……
沉销悠然一笑,季落落吗?我会细细记下。
此一别,我们或许不再相见罢,若他日我飞升之后,还能记得你名姓,就再来人间找你玩吧!
……
季落落走出木楼几步后,突然停下,回身望去,哪里还有那九层木楼?只有密密叠叠的雨幕,又一次铺天盖地而来。
她沉了下心,护住怀中的观音像,冲进雨幕中。
不多时,找到了正在焦虑地等待着的清蝶,她也不多加解释,只说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与清蝶一起原路返回了季府。
快到季府时,季落落似有所感,抬头望了下天色。
“小姐?”
“你看,现在是四更天。”
“嗯?”清蝶疑惑道,复又吃惊,“这……”
她娘亲肚子疼时乃是子时末,现在堪堪丑时,那么之前她守着娘亲在产房外的两个半时辰和在丘崀山上待的时间都去哪里了?
袖口里藏着的观音像还是紧紧贴合着她的手臂,季落落不再去想,拽着清蝶从后门进了季府。
……
媚雪居。
一方内室中,灯火摇曳,温暖如春。
上好的轻纱幔帐后隐隐约约着一个丰姿绰约的人影,五六个婢子侍奉在侧,无一人敢作声。
铺着貂皮的软塌上斜坐一曼妙女子,着艳丽的牡丹花绸缎,阔大的袖口处露出的皓腕嫩如豆腐,指甲涂朱色蔻丹,衬得肤如凝脂,软若无骨。
纤纤细腰以暗带而束,再往上,大朵的牡丹花刺绣下露大片雪白胸/脯,随着呼吸颤颤巍巍。小巧的下巴,嫣红的唇色,狭长而眼角略挑的一双媚眼,端的是惑色天成。
突地,柳眉一蹙,她抬眼望向窗外某处。
片刻后,似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她轻挑着指尖,懒懒地问道:“怎么了,外面这般热闹。”
婢子恭敬地答:“清雅轩的那位要临盆了,刚叫了稳婆来。”
“哦?”
凤媚娘用长长的指甲从自己的手背上一下一下地打着圈,她方才分明察觉到了一丝不属于府里灵气从后边进来,那方向,去的可是清雅轩啊!
她拢了拢衣摆,婀娜地站起身来,缓缓一笑:“夫人生产,我这做妹妹的,总归是要去探望探望的,万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也好及时伸出援手。”
“走吧,去清雅轩。”
婢子们低眉顺目,恭敬地跟在后头。
……
季落落和清蝶不曾有丝毫耽搁,飞奔至清雅轩。
室内灯火通明,一声声吩咐从内阁传至外头,丫环婆子忙忙碌碌,季落落顾不得早已经湿透的身子,直接冲入内室。
床上的季夫人正死死拽着底下的被单,虚弱地抽气着,刚到的稳婆轻轻地抚着她隆起的肚子,不断安抚她的情绪,“夫人,放松点,放松点……”
清莲将被季夫人汗浸湿的白巾取下,刚回身想洗块热的回来,便看见一身湿透带着外间雨气的季落落绕过屏风进来。
“小……”
季落落摇头打断她的请安,深深地看了眼季夫人,然后走到床边的矮格旁,将怀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到上面。
那尊橘色的观音像的周边霎时白气缭绕,季落落回头看向她娘亲,只一瞬,季夫人的脸色变得不再那么痛苦。
“快!快将你家夫人扶撑着!”
“赶紧烧开了水去!杵在这儿干什么……”
“…夫人,夫人你深呼吸……”
一时之间,整个内室像是注入了活气,季落落只觉得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幸好幸好……她找到了恩人,她娘亲和弟弟都有救了……
“小姐,太好了!”清蝶在后边小声地低呼。
季落落感激地看了眼那尊观音像,转身出去,“嗯!清蝶,我们出去等吧!”
“好咧!”